握草你誰

　　007.握草你誰

　　在靜城的第一夜，姜宴睡得并不安生。

　　黑夜漫長，她醒過很多次，夢里天花亂墜的，全都是陸輝。

　　夢里的男人還是一身筆挺的警服，笑盈盈地走下通往小鎮(zhèn)的公交車，手里拎著的袋子里鼓鼓的，全都是她愛吃的零食。

　　只可惜，那只能是夢了。

　　——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姜宴隨手抓起了枕邊的手機，差兩分就要十點半。

　　夏日里的靜城是出了名的火爐，雖然來之前姜宴已經(jīng)早有耳聞，但也沒料到晚上會熱到睡不了的地步，她坐起身子時才發(fā)現(xiàn)昨天剛換的衣服前胸后背被汗浸了個遍。

　　女孩揉著睡眼下床，抬手關掉了床頭的落地扇，趿上拖鞋起身去洗漱。

　　手機屏幕上躺著幾條消息通知，她一邊刷牙，一邊動手點開。

　　置頂?shù)囊粭l是八點多陸輝發(fā)過來的消息，詢問她要不要下樓吃早飯。

　　想起昨天陸輝在餐桌上對她的關照，姜宴心里頓時蕩起一絲暖意。

　　起碼，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并不是一個人。

　　剩下幾條則都是小姨發(fā)過來的，大半都是關切的話語，聊天記錄里零星躺著兩筆轉賬，她劃拉著屏幕簡單回復了兩句，沒想著收。

　　回過頭發(fā)現(xiàn)通訊錄上多了個小紅點，手指落下，果真多了一通好友申請。

　　昵稱很簡單，單字一個彧，頭像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沒有。

　　對方是誰已經(jīng)顯而易見，姜宴上下抽動著牙刷，幾乎沒猶豫便點擊了通過。

　　兩人的對話框瞬間彈上頂端，她也沒再刻意地打招呼，徑直熄滅了屏幕。

　　抬頭轉向身前的鏡子，剛剛起床的少女神情渙散，散在額間的碎發(fā)凌亂，幾縷金光透過窗柩找過，襯得人皮膚雪白。

　　姜宴凝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覺得頭發(fā)有點太長了，在心里琢磨著等忙完這陣子就去剪一剪。

　　她從小就喜歡短發(fā)，奈何攤上個趕時髦的小姨，女人經(jīng)常拿她當小白鼠擺弄各種發(fā)型，下了死命令不讓她剪短，久而久之頭發(fā)就快要及了腰。

　　這次必須得去剪一剪了，要不然她非得熱死不可。

　　時間已經(jīng)臨近中午，等到她收拾好屋子過后便已經(jīng)到了飯點。

　　大中午的太陽很毒，姜宴選擇了點外賣。

　　剛剛下單一份雞排飯，陸輝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說是叫她下樓去吃飯。

　　她只得婉拒，害怕陸輝又會像昨天一樣親自上來請，只好撒了個謊說自己沒在家。

　　好在陸輝信了她的話，沒再說些什么。

　　吃外賣的功夫，她打開電視機，看見體育頻道上正在播球賽，終于想起來自己忘了一個人。

　　掏出手機，劃拉沒幾下，姜宴敲動著鍵盤輸入。

　　被她備注成陳豬的人回復的也快，只不過是在罵她。

　　女孩盯著屏幕里對方口吐芬芳的話，似乎習以為常，兩人三言兩語約好了下午見面的地點和時間。

　　陳豬本名陳千城，之前在容城上過幾年學，六年級到初二，兩人做了三年同桌，是彼此的死黨。

　　當時分別的匆忙，本以為相逢會是遙遙無期，卻沒想到姜宴直接搬來了靜城。

　　所以說緣分這東西簡直就是玄學，姜宴想。

　　等到約莫四點多，陽光弱了一些，姜宴收拾東西出了門。

　　兩人沒住在一個區(qū)，距離有點遠，最后折中考慮約在了姜宴即將轉到的市一中。

　　人生地不熟，女孩跟著導航，拐過了幾條街，終于看到了學校的田徑場。

　　雖然是周末，但學校里依然有人，隔著一道鐵網(wǎng)，姜宴看到有一群人正在足球場上踢球，少年們迎著光奔跑著，遙遙看過去人影散亂。

　　市一中有前門和后門，姜宴摸不清他們約定的是哪里，暈頭轉向地找了一圈沒尋到人，只好撥了電話過去。

　　“嘟嘟”兩聲，線路接通，話筒里傳來少年的沙嗓。

　　“姜爺，到哪了？”

　　一聲“姜爺”瞬間勾起了姜宴心中的好多回憶，她站在原地四處張望著，同樣也很急：“我到門口了，看不見你，你穿的啥？”

　　“一身黑，我咋看不著你，你在哪個門？”

　　姜宴又回頭看了看身后的足球場，開口告訴了對方自己的位置。

　　“靠，那是后門，等著我去找你。”少年聲線急躁，聽起來已經(jīng)動身朝這邊趕了過來。

　　姜宴待在原地沒動，手里的電話也沒掛，聽著那頭的微喘聲，莫名有些激動。

　　等人的功夫，她想起不少初中時候的事。

　　從小父母不在身邊，跟著外婆一起生活，導致她性子很虎，在鄉(xiāng)下的時候整天瘋瘋癲癲，爬樹掏鳥窩一樣沒差，調(diào)皮搗蛋絲毫不輸同村的男孩。

　　上學的時候也自然成了孩子王，收了不少小弟，底下的人都叫她“姜爺”。

　　陳千城就是她的小弟之一，她記得當時陳千城是個小胖墩，長得還沒她高，那個時候她沒少欺負他，當然在班上也全靠她罩著他。

　　初二下半年的某一天，她如往常一樣趕到班里時，突然發(fā)現(xiàn)身旁的位置被搬空了，跑過去一問才知道陳千城跟著父母去了靜城。

　　失去了小跟班，當時的她郁悶了一整天，埋怨陳千城不講義氣，都不通知她一聲。

　　誰知那天剛下學，陳千城就抱著一堆好吃的等在門口，在人群里看到她笑得像個傻憨憨。

　　“姜爺，我要走了，去大城市上學。”小胖墩看著她大快朵頤，一臉不舍地道別。

　　她看不慣他哭唧唧的樣子，繼續(xù)撕著零食的包裝，一臉不在意：“去就去唄?！?p>　　“姜爺，以后你就沒同桌了?！?p>　　“那我就可以霸占你的桌子。”

　　即使平時被她欺負慣了，臨別的時候，陳千城還是把自己攢的吃的玩的全“孝敬”給她，留給她一串電話號碼叮囑她一定要記住了。

　　握著手里的紙條，等到小胖墩走出了兩米遠，她才猛地叫住他。

　　“喂，到了新學校有人打你你一定要還手，別再被人欺負了，聽到?jīng)]？”

　　腦海里的兩道身影像是過電影一般閃過，姜宴不禁抿了抿唇，無意間一抬頭，視線撞上了不遠處徐徐跑來的一抹身影。

　　黑衣黑褲，腳上踩著一雙白色球鞋，身姿搖晃著，正沖她的方向。

　　她看不清臉，耳畔驀地傳來聲音：“喂，你是不是穿著白T，站在足球場那邊？”

　　“嗯?！苯绲纱笱劬η七^去，莫名篤定地朝那人招了招手。

　　“行，我看見你了?！?p>　　話音落下，電話斷了線，姜宴直直地看著那人一點點靠近，沒幾步停在了離自己一米遠的位置。

　　兩人四目相對，看清對方之后，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句——

　　“我草！”

　　“我草！”

　　空氣凝固兩秒——

　　“你誰？”

　　“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