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江岸,因?yàn)檫@處碼頭修的偏僻,尋常車馬都很難在這狹窄的街巷里穿行。所以船上賓客離船之后,大多都以步行消失在了街巷之中。而且從迎仙樓出來的勢必都是易髓境界之上的高手,大多趕起路來都是保持著高人的風(fēng)度或者說惡癖,要么行走于黑暗之間,要么在房檐上兔起鶻落,因此幾十人撒入這夜里竟然一點(diǎn)聲音都沒發(fā)出來,還是如此的寂靜與詭秘。
成紀(jì)史家雖然根基都在關(guān)中一片,但是在這朔方城中卻也有產(chǎn)業(yè),恰巧是一處客棧,史顏勝今日來便一直住在這里。按理說林氏宗族好歹也是大世家,挪出一兩處園子招待客人也不是什么問題,可林家世子卻以不喜歡吵鬧為由將他們拒之門外了。
雖然很委婉,但是毫不講情面,史顏勝心間早有怨氣,可是他要想娶林家大小姐,卻只能仰人鼻息。
直至今夜迎仙樓里走一遭,心里才舒緩了一些,一路上都在把玩著那塊白璃玉精,聯(lián)想到幾日后正式上門提親的事情,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淫笑。此時(shí)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取悅佳人的說辭、手段,甚至精蟲上腦都想到了一些骯臟齷齪的事情。
他正意淫的起興,忽然身邊的一個(gè)護(hù)衛(wèi)突然停了下來,三人的腳步聲忽然被打亂了節(jié)奏。
史顏勝有些狐疑的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此處街巷幽暗無聲,卻是回客棧的的必經(jīng)之路老槐樹巷。
這處巷子民宅并不多,都是些小門小店的糧油鋪?zhàn)?,一到晚上就安靜的可拍,白天有人沿街賣菜,地上還散著一些腐爛的菜葉,街邊的污水溝泛著些猩紅的顏色,聞起來不大舒服,卻是那肉鋪里將清洗砧板的血水都傾倒在了里面。
“史人甲,你怎么了?”史顏勝莫名其妙的問道。
那護(hù)衛(wèi)呼吸聲有些微喘,映著月光仍能看見他臉頰上那層細(xì)密的白霧,似乎感受到了極大的恐懼。
“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史人甲語氣有些干澀,似乎是呼吸不順暢引起的,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疲乏的感覺,好像是風(fēng)寒入骨引起的流汗虛脫,心跳紊亂而無力,被汗水打濕的薄衫就好像一床濕漉漉的棉被裹在身上,讓他身子逾漸的沉重。
“注意到什么?”史顏勝被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弄的渾身不自在。
“我們已經(jīng)——是第三——次走這條巷子了?!笔啡思滓痪湓捳f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在這幽深無人的巷子里讓人頭皮有些發(fā)麻,惹得其余兩人皆是皺眉,顯然這種環(huán)境里開這種惡趣味的玩笑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是不是中邪了???”史人乙嗔怒的罵道,伸手便要去推搡他一下,就在觸手的一瞬間他心里便陡然驚了起來,手心的觸感濕瀝瀝、涼冰冰的,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才從井水里撈出來的毛巾。易髓境界的武者氣血旺盛如火爐,朔雪的天氣便是只穿著一件單衣,也不懼怕寒冷,正常情況,體溫?zé)o論如何也不可能降低到這種情況,更不可能流這么多汗水,連衣服都濕透了。
然而沒等他作出反映,史人甲萎頓的眼神好像一面被鐵錘敲碎的鏡子,陡然渙散。
而后,好像有一股無形的沖擊力擊打在他胸口,紊亂無力的心跳瞬間衰竭。
整個(gè)老槐樹巷里陡然陷入了死寂當(dāng)中,史人甲僵硬的身軀在兩人沉重壓抑的呼吸聲中,轟然倒下,手掌打在街邊的污水溝里,紛紛擾擾的水聲在這詭異的氛圍里好像被拉長的陳詞濫調(diào),讓人心里止不住一股作嘔的感覺。
“史人甲!”史人乙猛然一聲怒吼,卻突然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朝自己用來,根本管不急地上之人的死活,腰間佩刀倉啷一聲拔了出來,雙手同持護(hù)在身前。周身氣血陡然激烈的運(yùn)轉(zhuǎn)開來,衣袍無風(fēng)自鼓,好像被無形的陽剛之氣撼動。
這一瞬間,史人乙就好像一個(gè)噴吐著舌焰的大火爐,老槐樹巷中陰暗、潮濕的氣息被他身上的陽剛氣息沖散。
“史人乙,這到底怎么回事?”史顏勝舌頭有些打顫,便連說話也不怎么利索了。
他目光在四周游離,瞧見史人甲正橫躺地上,瞳孔渙散毫無生機(jī),生死未知,他作勢就要去推搡幾下,剛一蹲身卻被史人乙一把死死拉住,他好像驚弓之鳥一下跳轉(zhuǎn)過身去,才發(fā)現(xiàn)史人乙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話到嘴邊竟然是怎么也說不出去。
“我們好像遇到鬼了?!笔啡艘乙蛔忠痪涞恼f道。
聽聞這話史顏勝臉上神色頓時(shí)一滯,隨即臉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難以置信的問道:“妖邪鬼魅都屬陰小之物,不是懼怕武者的陽剛之氣么?為什么還會威脅到我們,我們會不會有事?”他說罷,便是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地上升級斷絕的史人甲,心里原有的幾分底氣立即被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吞噬的的所剩無幾,只覺得手心里那塊白璃玉精都變得濕膩膩的,快要握不住了。
“別自亂心神,惡鬼會趁虛而入的。”史人乙低聲呵斥一聲。
史顏勝聞言趕緊打起精神,雙拳緊握拉開架勢,只是面對一個(gè)未知的威脅,這般應(yīng)對之態(tài)心中難免生出防不勝防的恐慌。無論他怎么沉心靜氣、念道德文章,都始終無法驅(qū)除恐懼之念,做到真正的心無雜念,以至于眼神開始迷離起來。
汗水滾落在睫毛上,他眼前的世界愈發(fā)顯得模糊不清。
“我們從原路退回去,集中精力,運(yùn)轉(zhuǎn)氣血?!笔啡艘揖従徟矂又_步,腳底在青石路上廝磨的聲音好像帶起了層層的回應(yīng),整個(gè)老槐樹街巷里都回蕩著沙沙的聲音,好像許許多多看不見的人在他們圍繞徘徊。
“快走?!笔啡艘以僖舶崔嗖蛔⌒睦锏目謶?,拉住史顏勝慌不擇路的奔逃。
可剛一轉(zhuǎn)身,整個(gè)世界都好像以兩人為中心旋轉(zhuǎn)起來,原本筆直的一條街巷頓時(shí)衍生出無數(shù)的分岔口,漆黑的街巷好像一把把利劍從四面八方直插而來,將兩人逼迫在了一個(gè)狹小的空間中,眼色所及之處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致,根本不知道何處是真何處是假。
每一條漆黑的街巷盡頭都出現(xiàn)了一個(gè)人影,看不清面目。
“你是誰?我們之間無冤無仇?!笔奉亜傩乜谙袷嵌铝艘粔K石頭,說話都顯得困難,就好像垂死者的遺言。
黑影并未作聲,一步一步朝著兩人走來,四面八方都是哧哧的腳步聲。
直到距離不足五丈之后,史顏勝才辨識出一個(gè)依稀有些映像的面孔,只是如今猙獰的可怕,雙目仿佛能把這黑夜都吞噬進(jìn)去。
“你是楊家的人。”看清了來者的容貌,史顏勝陡然一聲怒吼。
“我叫楊玄?!焙谟罢Z氣波瀾不驚,只是四面八方都回蕩著同樣的聲音,卻讓這原本的平靜變成了詭異。
“你不能殺我,我是史家世子,我爹是朝廷三品大員,就算是楊青蚨也不敢殺我。”史顏勝歇斯底里的怒吼著,好像是落水者抓住了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你就此離開,我就當(dāng)這事情沒有發(fā)生過,史人甲的死我也不會找你秋后算賬。”
楊玄似乎并不屑于聽籠中困獸的狂吠,用一種冷淡的語氣訴說著:“我是來殺你的?!?p> “就因?yàn)槟敲匆患∈??”史顏勝覺得有些荒謬,受楊玄那股冷淡的語氣感染,整個(gè)人也平靜了許多。
楊玄的目光就好像望不見底的深淵,任何怒火、仇恨以及恐嚇與之觸碰,都會被平靜的吞噬,掀不起一絲多余的情緒。
“你想多了,只是我想殺你,僅此而已”
楊玄一句一步,眼神之中的戾氣隨著逾漸低沉的語速變得更加的陰郁,怒火在無聲無息的燃燒著。
便在他步步緊逼而來之時(shí),史人乙突然動了。
腳下一踏,老槐樹巷里沉淀了數(shù)十年污穢的青磚陡然龜裂,恐怖的裂縫從他腳下擴(kuò)散看來,一瞬之間他渾身氣血滾滾翻騰,寬大的衣衫好像在風(fēng)中亂卷的戰(zhàn)旗,他身體借著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朝著其中的一道人影猛的撞了過去。
一刀從天劈去。
寬厚的刀身映著月色,就好像開出了一朵朵皎白的牡丹花。
又在這恐怖的速度中被撕成一道白色的匹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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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我的惡趣味作祟,以后的龍?zhí)捉巧彰宦啥际切帐?人甲或者人乙,以此類推。楊家男老少們,楊人甲、楊人乙……一起出來求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