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舜王朝,極南邊防,有座聞名天下的古城,龍城。
龍城屹立千年不衰,威寧海外,勢鎮(zhèn)八方。日夜燈火通明,繁花似錦。各處建筑雄偉靈動,街道四周,琳瑯滿目,一派勝世美景。
青石板鋪成的官道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一位無伴的青衣少女,頭戴斗笠,腰掛長劍,踽踽獨行。氣質(zhì)出眾的她,讓路人們頻頻駐足觀望。
待看見她進了龍城凌府,觀望之人,無不是自慚形愧,挪回了遠眺的目光,不敢再存任何妄想。
整整七天,凌府上下,無不洋溢著歡慶愉悅的氛圍,只因為凌蘭青回家探親來了。
凌家,是龍城的第一大世家,家主凌尚乃是龍城總督,封疆大使,受皇帝委托,負責(zé)守衛(wèi)龍城,肩負邊疆安危。
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凌家的先祖追隨高祖皇帝南北征戰(zhàn)多年,立下赫赫戰(zhàn)功,建立了不朽的功業(yè)。但是,這并不是他凌家最大的本錢,凌尚乃是升仙宗的外門弟子,就算是皇帝他老人家對待凌尚,也要禮敬有加,仙家弟子,才是他最大的本錢與靠山!
這日,月影西斜,已是三更時分,凌家的內(nèi)府中,卻還有一個人未寢,他正在拼力的挑燈夜讀。
這人叫凌峰,他雙眼如炬,死死的盯著手中的殘破拳譜,深深的被書里所描繪的東西所吸引,全然不顧時間的流逝。
凌峰的父親,叫凌渡宇,是凌尚的第七子,同時也是個義子,在凌峰五歲的時候離家出走,一直就失了音訊。
父親雖然是凌尚的義子,可是,富家子弟的生活,距離凌峰依然十分遙遠。凌渡宇只是義子,而且還是個不告而別的義子。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凌峰,要在凌家討生活,就必須有所付出,所以做了凌家的賬房小廝。
凌家的賬房小廝,住的是院落單間,吃的是上等飯菜,只要任勞任怨,遲早有機會得到晉升,成為管理家族事業(yè)的中流砥柱。這是凌家給以前的七爺面子,也算是凌峰的福分。
可是,凌峰不這樣想,在他眼里。下人終究是個下人,是個必須任勞任怨,沒有任何權(quán)利,也不會有任何出息的卑微角色。
這日,天剛蒙蒙亮,大部分人還在熟睡,凌峰早早的爬起了床,緊緊關(guān)閉好的大門后,便朝著西院走去。
凌家府邸占地千畝,院內(nèi)更是四通八達,外來人稍有不慎,就會有迷路的可能。
凌峰先是到廚房,取了些早飯,幾個普通的大餅,一碗白粥,以及一碟小菜,他的懷中還揣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是他省吃儉用,特意買來的,他當(dāng)然舍不得喝,這是他買給二爺喝的。
他口中的二爺,正是凌尚的二兒子,凌子非。同時,也曾經(jīng)是他父親在凌家最要好的兄弟。
這些都不重要,因為現(xiàn)在的凌子非,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只知道胡言亂語,癲狂不止的瘋子,為二爺送飯的小廝,本來不是凌峰,這是他拿白花花的銀子,買下來的差事。
到了處簡單的院落,推門進去,就聽見二爺咿咿呀呀,那不甚清楚的高呼。
屋前的石凳上,坐著一個老頭兒,嘴里頭咬著一根短短的狗尾巴草,赤著腳丫子,偶而抬起頭來,向這無盡的天空看上一眼,嘴角邊微微扯開,露出一個任何人都看不明白的傻笑。他的年紀其實也并不很老,五十歲也還不到,卻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滿臉皺紋,給人的感覺,比凌尚還要老上一些。
待他看見凌峰,忽見他眼中神光炯然,凜凜有威,喃喃道:“我并不曾瘋,他們偏要說我是瘋子,我便瘋給他們看?!?p> 話不落地,他便又開始咿咿呀呀,說起任何人都聽不懂的瘋話來,樣子憨態(tài)可掬。
凌峰將早餐放在他的身前,在懷中掏出那壺女兒紅,笑吟吟的道:“二爺,小子我給你帶了壺美酒,你可要好好的喝,用心的看我練拳?!?p> 他當(dāng)然是不能喝酒的,本就是個無理智的瘋子,耍起酒瘋來怕是要更離譜的。
不過,凌峰卻是嘗過甜頭的,讓二爺偷喝些酒,再在他面前胡亂耍些拳腳,二爺就有可能指點一番,雖然只是一點點,凌峰卻是極其興奮了,習(xí)武修身的本領(lǐng),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學(xué)到的。
在凌家,只有宗室子弟,以及真正的天才,才能進入凌家的武場修煉,凌峰兩樣全不占,自然是進不去的。
凌峰親眼看著二爺灌了口大酒后,開始了他為時兩個時辰的晨練,他的時間比較緊迫,因為他還有工作,實在不敢怠慢。
標準的四平馬步,熟練的馬步?jīng)_拳,密如聯(lián)珠,連綿不絕。鼻息深而綿長,有板有眼,儼然一副正兒八經(jīng)高手的摸樣。
喜歡浪跡天涯的凌渡宇,是個不負責(zé)任的父親,除了一招猴子偷桃,就再也沒教過凌峰任何功夫。
正是因為如此,凌峰才這么渴望正常些的功夫,他不想在凌家還被人看不起。畢竟,他父親,在這里要被人稱呼一聲七爺,自己卻是個不起眼的賬房小廝,一個可以任人欺負的可憐角色。
“停!”期待已久的聲音終于響起,雖然懶洋洋,含糊不清,還是讓凌峰的精神為之一震。
凌峰停止了揮拳,喘著粗氣,滿臉期盼的看著二爺。
二爺又灌了口酒,呲牙咧嘴的道:“你的資質(zhì)太差,勸你不要浪費時間了?!?p> 凌峰聽到這話,一口氣沒提上來,差些沒氣暈過去,不服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小子我天天努力下去,還就不信不能成為高手!”
二爺深深看了凌峰一眼,眼中有抹似有似無的憂傷,道:“你可知,這凡人境共有幾重境界?”
凌峰從未見過二爺表情這般嚴肅,聲音這般清楚,頓時心情大好,道:“修煉肉身,共分為十重天,化分為休門期、生門期、傷門期、杜門期、景門期、死門期、驚門期、開門期、升門期,第十個境界則是金門期!”
“凡人境一重天到凡人境五重天,一般人需要幾十年,而天才只需幾年功夫。這就是難以彌補的先天差距,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報的?!闭f這話時,表情呆滯,似有萬般惆悵,同時涌上他的心頭。
二爺?shù)某鲅源驌?,凌峰卻是不為所動,微微聳了聳肩頭,道:“只要如凌尚老爺子那般,達到了十重天的境界,我就可以出人頭地,哪怕是大舜王朝的皇帝陛下,也不敢輕視我,我不要再做下人,我不想再要讓任何人欺辱我。在宗室弟子的面前,我連條狗都不如,被他們?nèi)我饬枞璧娜兆樱乙呀?jīng)過夠了!”
二爺嘴角邊微微含笑,道“每一個境界,并沒有嚴格的界定。每個人的身體素質(zhì)與潛力不同,每一個境界的巔峰也就有所不同!女人的休門期比男人的休門期,就短的多,也弱的多??墒堑搅怂篱T期,她們的不足,就會蕩然無存,因為她們對氣的掌控天生比男人就強。資質(zhì)差的人,若想沖破這種界定,也不是不可能,但要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才好?!?p> “沒有這種大毅力,我也不會妄圖成為凌老爺子那樣的絕世高手!”
“錯!大錯特錯!將肉身武藝修煉到凡人境十重天后,雖然可以笑傲四方,但那只是在普通人面前。真正的不世高手,可以脫去肉身的束縛,突破人類的極限,晉升到升仙境!”
凌峰聽到這里,禁不住心道:“想不到,極限之上,還有個升仙境,不知道這個升仙境界,有什么不同凡人的本事?”忙問道:“何是升仙境?”
“升仙境,悟得神通法則。千尺開外,取人首級,猶如探囊取物般簡單!他們一旦怒火沖天,便要山崩地裂、血流成河,凡人根本是無法抵抗。他們還能使用各種各樣的法術(shù),神行千里,縮地成寸,招引雷電,吞云吐霧……總之,他們和凡人根本已經(jīng)是兩個層次的人,”
凌峰兩眼呆滯,面色又是白慘慘的,怪是嚇人。
這不是被嚇的,而是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激動!升仙境?若是能達到這個境界,世間一切豈不是唾手可得!天大地大,哪里去不的,又有什么人能攔的住自己!到時候,何止是笑傲八方,十方都有余了吧!
“不過,你還是不要好高騖遠的好,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才是上策!修煉一途,是沒有捷徑的。而且,一定要將肉身修煉到極致,才有機會踏入升仙境界!”
當(dāng)頭棒喝,敲醒了凌峰的美夢,他的心中卻依然翻江倒海,暗暗下了努力修煉的決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笑傲天下。
“既然你執(zhí)意努力下去,我也不攔你,為你指點一些簡單的東西吧,凡人境……”
凌峰豎著耳朵聽了半晌,也大概明白了基本的訓(xùn)練模式,以及鍛煉肉身的各項要領(lǐng)。
凡人境,每一重天的境界都至關(guān)重要,是任何功法神通不可或缺的基礎(chǔ)所在。
與敵交手,是一種殊死的搏斗,這就要求既要有極強的打擊爆發(fā)力,又要有一定的抗打擊力。交手要有高度靈敏的反應(yīng),并在一定的時間內(nèi)高速完成躥蹦跳躍等動作。要做到這些,身體必須有相當(dāng)強的承載能力。這種承載力與內(nèi)臟和肌肉骨骼的承受能力有關(guān),根據(jù)五重境界的差距,凌家的武場有著相應(yīng)的劃分。
休門期,主要是耐力,體力的基礎(chǔ)訓(xùn)練,以及基本的打坐調(diào)息,通過蹲馬步,揮拳,舉重,仰臥起坐,負重奔跑,負重游泳等千奇百怪的訓(xùn)練方法,來提升人的各項身體素質(zhì)。
生門期,主要是擊打沙包,以及學(xué)會挨打。著重訓(xùn)練身體各處的強度。拳頭,腿腳,膝蓋,手腕,手臂,腳裸,頭頂,甚至是內(nèi)臟,都要經(jīng)過千錘百煉。做這些的時候,一號武場的訓(xùn)練課程也不能放下。
傷門期,主要是爆發(fā)力,以及掌握瞬間發(fā)力和每個角度發(fā)力技巧的訓(xùn)練。依靠對四肢骨骼,渾身肌肉的控制,把腰腹和拳勁,把下盤和拳勁,串聯(lián)起來,不去浪費每一塊肌肉的力量。
杜門期,主要是協(xié)調(diào)性,增強對肌肉與骨骼控制的訓(xùn)練。每一寸肌肉,每一塊骨骼,都是力量的根本所在,掌握住他們,做到想硬就硬,想軟就軟,剛?cè)岵?。就能在打斗的過程中事半功倍。
景門期,主要是實戰(zhàn),在打斗中慢慢提高自己。將先前的本事融會貫通以后,虎虎生威的拳頭,開石裂碑,已經(jīng)是順手拈來。奔若雷霆,撲若虎豹,彈跳起落之間,捕捉飛鳥,也不無可能。
若是能夠順利進入凡人境五重天,恭喜你,你已經(jīng)與大內(nèi)高手是一個檔次,百十個普通人,完全不放在你的眼內(nèi)。
至于剩下的五重?zé)挌猓呀?jīng)不是簡簡單單能概括的,全憑自己的努力與天賦。
二爺不知何時,又恢復(fù)了先前瘋瘋癲癲的模樣,方才的正常只是曇花一現(xiàn)。
“你在讓二爺喝酒嗎?”身穿勁裝的李染,李護院忽然出現(xiàn)。
因為極度專注的在整理思緒,沒了往日的小心,有人進來,都未曾注意。
忽的聽到喝問,凌峰卻是絲毫不亂,低首含眉,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躬身站起,行禮道:“偷喝算不得,二爺嘴饞,小小的喝上兩口,為二爺解口饞!”
“啪!”震耳欲聾的一巴掌,狠狠的摑在了凌峰的臉頰上,
李護院冷眼看著他,暴喝道:“身為一名下人,卻膽敢自作主張,你該當(dāng)何罪!”
凌峰身穿灰衣,頭戴小帽,的的確確是個下人打扮,他無力反駁,遲疑了半晌,不怒反笑道:“小人我謹記護院教誨,再不敢有下次!”
李護院冷哼一聲,不再看他一眼,如同得勝歸來的大將軍,昂胸抬頭,邁著蹬蹬響的大步子,向前走去。
李護院,他當(dāng)然知道凌峰的父親是哪位,但是他不但不害怕,反而對可以欺負凌峰,抱有濃厚的興趣,仿似這樣侮辱凌峰,他就會變的更加優(yōu)越,更加有身份一般。
如李護院這樣的人,在凌府中不在少數(shù),一個以強為尊的大家族,就算生活在其中的下人,也會深受影響,力量就等于權(quán)力,這樣的思路,不知不覺間,就深入人心了。
凌峰微瞇著眼睛,看著漸行漸遠的李護院,嘴角適時上揚,笑是甚邪,淡淡的說:“這一巴掌,小爺我若是不能十倍的還回來,老子就跟你姓,狗仗人勢的王八蛋!”李護院,功夫一般,更不是什么高手,只是負責(zé)巡邏的下人。凌峰的話,并不是癡人說夢。
凌峰正要回去賬房里,耷拉著腦袋,眼神空洞,也沒甚表情,他還沒在李護院那狠狠的一巴掌中緩過神來,尋思著日后堅決不再受這種委屈。
沒走幾步,迎面又行來兩個人,到了跟前一起朝他喝道:“凌峰,你這是去哪了?”鄙夷之感,見于顏色。
也真是冤家路窄,他們是凌茂與凌義,這兩人,可算是欺負凌峰的老前輩了,在很久之前,凌峰就被這倆人成天揍的鼻青臉腫,還美名其曰,這是為的凌峰好,是凡人境二重天的修行,你不是想習(xí)武嗎,我們來幫你,其實就是將凌峰當(dāng)做活沙包了。
“你不會是去休門武場偷窺了吧,我們可是已經(jīng)成景門武場的精英!再過不久,便要參加升仙宗外門弟子的選拔了,你不是叫囂著要超越我們嗎?時間不多了,你可要慢慢的偷學(xué)些本事才好。”說話的,是凌茂這小子,聽他話里盡是嘲諷的味道,笑吟吟的看著凌峰,很有幸災(zāi)樂禍的興致。
凌家的武場,共有無處,分別是休門武場、生門武場、傷門武場、杜門武場、景門武場。
只有實力達到標準的人,才能有資格從休門武場一級一級的晉升到景門武場,在凌家有著嚴格的規(guī)章制度,哪怕是宗室的直系子弟,也不能破了武場的規(guī)矩,實力代表了一切,這正是凌家能夠成為龍城第一世家的根本所在。
凌峰凝定眼神,狠狠盯著這兩個一直欺辱他的小子,努力按下火氣,哈哈笑道:“小子在這里恭喜兩位少爺,真心希望你們兩位都能龍飛沖天,成為天下間少有的真正高手?!?p> 凌義對凌峰的恭賀,并不正眼瞧,冷冷的道:“你啊,就是死狗扶不上墻頭,我們兄弟兩個,教育了你三四年,你的境界還是不見長進!照顧凌子非那老家伙,有沒有偷學(xué)到瘋子的一些本事?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還是老老實實做你的賬房小廝吧?!?p> 這話,聽著仿似恨鐵不成鋼,其實不然,這兩人,乃是凌家的遠房外甥,本是八竿子打不上的親戚關(guān)系,因為家中頗有財力,暗中買通了總教頭,才被收編進了武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五六年,兩人的實力,卻是突飛猛進,成了凡人境五重天的高手,與凌峰的距離也越拉越遠。
這樣的境界,卻對凌峰這樣的弱者耿耿于懷,是因為不久前,去看往二爺時,二爺親自指示凌峰將他們給轟出來,凌峰也照做了。他們?nèi)タ赐斪匀皇潜в心康?,要知道,他們兩來了凌府這么多年,從未去過一次。
凌峰額頭青筋凸起,眼中就要噴出火來,雙手握拳,惡狠狠的道:“你們竟然直呼二爺?shù)拿M,難不成不想在凌家呆了,看我不去揭發(fā)你們?!?p> 凌茂哈哈笑道:“近日凌蘭青小姐在府上,我們還不想發(fā)生什么意外,暫且留下你這條賤命!至于你說要揭發(fā)我們,盡管去好了,最好是馬上去。”這話說的很怪異,好似凌峰就是說出花來,凌家也不會為二爺出頭一般。
凌義也是臉上堆笑,絲毫沒把凌峰的威脅當(dāng)回事,大搖大擺的與凌茂,徑直去了景門武場的方向。
凌峰深感疑惑的同時,不多會兒,就到了賬房,開始了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