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就起程,結果到達山上魔教的分壇的時候卻已經是正午時分——沒辦法,久病之身連走路都很吃力,更別說是上山了。到了大門口,蘇玉顏已經是眼前一片模糊,肺疼的她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芙蓉閣——芙蓉閣蘇——蘇玉顏求見!”眼前模糊的兩道人影,蘇玉顏已經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只以為站在門口就一定是守衛(wèi),連忙通報。
“呵呵,這陸家也真滑頭啊,怕死就派個女人來,派個女人也就算了,還敢派個姿色這么普通的過來,以為是個女人我們就不敢殺了嗎?”
“姿色是普通了一點,但是這個蘇玉顏可是金陵第一名妓??!殺了也可惜了,不如留下,喝酒時還可以彈兩曲樂呵一下?!?p> 蘇玉顏靜靜地站在那里,也不分辨,這種侮辱性的話她比這難聽好多倍的都聽過,當然也就不會在意。而且,她需要休息,與其分辨,不如留著自己最后一點力氣,讓自己有機會把話說完。
“你進去吧!”看不清是他們中的哪一個要她進去,其實知道是誰也沒多大關系,蘇玉顏深呼吸一口氣,腳步虛浮的隨著那兩個人進去了。
“蘇玉顏?”饒有興味的問了一句,但是并不需要蘇玉顏回答:“你很大膽嘛,可以將我的左右護法視若無物,或者我該說,你的大膽是天生的?”
說得好像他認識她似的!蘇玉顏甩甩頭,但是眩暈感還是緊緊跟隨她,以至于她看堂內所有的東西都是虛浮的。剛剛說話的那個應該是魔君吧?蘇玉顏之所以敢這么猜測是因為滿大廳的人只有他敢坐著——不過她還是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從聲音判斷,他似乎出乎意料的年輕。
“我的膽子一向很小?!边@是真的,她屈服于蘇媽媽的淫威之下已經很久了,自從十年前因為瞪了一個不規(guī)矩的客人,被她狠狠地教訓了一個巴掌之后,即時到今時今日她只是寄居芙蓉閣,她面對再丑的客人,都能笑顏如花。
“大膽,見到教主還不跪下,居然還敢回嘴!”因為看不清是哪只嘴動,蘇玉顏也不知道該面向誰,只能勉強看見那個被叫做教主的人揮了揮手,剛那個準備教訓她的人之后又退了回去。
她知道其實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剛剛就因為一句話,差點又去鬼門關走了一遭。為了她不至于話沒說完就死得毫無價值,她趕緊把要說的給全部說完:“郡主要我?guī)г捊o你們教主,君子有成人之美,陸家少爺成婚前并不知道夫人是何方人士,所謂不知者不罪。陸家只有一子,只要教主您肯高抬貴手,陸家愿意傾其所有!”
“你以為本座會稀罕?”更加譏誚的語氣。
“那殺了他們您又能得到什么?”一激動,蘇玉顏又想咳嗽,但是她拼命的壓制了下去——她不想因為她的病情,讓她本來就微弱的氣勢,變得更弱。
“殺了他們我得不到什么,但是折磨他們那我能得到的就多了。”雖然看不見那個高高坐在上面的人的面容,但是蘇玉顏就能感覺到——他在笑,嗜血的笑,在他的眼中,眾人不過是獵物:“他讓我的女人背叛了我,殺了這對奸夫淫婦實在太便宜他了。我要慢慢折磨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他們出氣,心情好的時候就拿他們取樂……”
吸氣,再吸氣,蘇玉顏感覺這個被他們稱作教主的男人仿佛在故意氣她——她做了什么讓這樣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男人這樣恨她?居然紆尊降貴特特趕來跟她玩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
“你要怎樣才能放他們?”好暈,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旋轉,她抓緊時間問出心中最后一個問題。
“怎樣都不可以!”這個男人果然是在玩她,她現(xiàn)在敢肯定了。
“你——”她終于明白了,這個男人是個惡魔,他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仁慈之色,陸家再派多少人來都是來送死,他根本就不會放過任何人:“禽獸,畜生!”可惜她蘇玉顏天天在芙蓉閣見到的都是禽獸跟畜生,好像顯不出這個男人的與眾不同。蘇玉顏絞盡腦汁,卻又再想不出更狠毒的罵法。
那個男人還沒動,她又如愿的聽到鸚鵡的聲音:“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辱罵本教教主……”可惜這次鸚鵡搶話頭搶的有點過頭,好沒說完就被教主大人隔空一掌拍飛了出去。
“笑話,陸遠之與別人的女人茍且私通不是禽獸,身為本座的侍妾背叛本座犯下不貞之事不是畜生,本座處理一對奸夫淫婦倒算是畜生了,姑娘的見解很讓姬近楓佩服!”
姬近楓,原來這個魔頭叫姬近楓!
不過這個都不重要,現(xiàn)在蘇玉顏很想做的事她想激怒那個魔頭——看他們也沒有放她下山的意思,一起在這里受盡ling辱,不如一死。
只是,她還是救不了陸遠之……
“哼!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侍妾,怪得了別人嗎?你算算你身邊死過多少侍妾,她們都是被你折磨死的!“蘇玉顏聽到周圍一片抽氣聲,估計他們沒見過有人敢這樣罵他們的主子:“你那個侍妾居然能忍你十年,你應該感激涕零才對,我要是她跟你的當天就會一頭碰死!”
正想上去對著他再吼上幾句然后便壯烈成仁,誰知道剛才走了兩步,腳下傳來“咯噔”一聲。
雖然已經離開了江湖近十一年,蘇玉顏還是能感覺到——完蛋了,因為看不見,踩到機關了,這下她連一個怒罵魔頭的英雄都做不成了,她這根本是自投羅網。她已經聽見有暗箭帶著呼嘯的風聲射向她的胸口。
這樣也好,她可以死在他前面,不用看著他受苦卻無可奈何……
可就在箭頭已經快要沒入她的胸口的時候,一股內力震得它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沒入一邊的柱子里。
“慕容清雅,你就那么注定,我一定會救你?”如果蘇玉顏想激怒大殿的主人。那么她現(xiàn)在成功了,因為只見他一路狂飆了下來,那無形的怒氣就是旁邊的傻子都能感覺得到:“還是,我不肯放了陸遠之,你絕望了,絕望到自己都不想活了?”
她不是故意的好不好,她也不想死的那么難看。還有那個魔頭叫她什么?慕容清雅?“教主你有失憶嗎?我說過我叫蘇玉顏,金陵第一名妓,整個金陵城都知道,我不是什么慕容清雅!”
“是嗎?那這又作何解釋?”輕輕的拂開蘇玉顏額前的劉海,左邊額頭露出一道淡淡的細疤痕,很淺很淺,不仔細看一般都看不出來??梢姰敃r傷得并不重,年代也很久遠,只不過——
“你怎么知道?”年代那么久遠的事情,她早已經試圖忘記,確切說這十年來她努力不讓自己想起關于慕容清雅的任何事情。整個金陵城都知道,芙蓉閣有一個艷妓叫做蘇玉顏——卻沒人知道這世上還曾經有個人叫做慕容清雅,這個魔頭是怎么知道的?
“還不愿意說實話嗎?”
男人的怒氣壓迫著蘇玉顏,但是多年前的傷疤被別人揭露出來,當年的痛不欲生更讓蘇玉顏瘋狂:“慕容清雅她已經死了!”
她死了,她早已死了!
從那天她從芙蓉閣頂層一躍而下,她就應該死了!或者更早一點,當她被自己的相公親手壓進妓院,她就應該死了;更或者,當她的爹爹,為了保住慕容世家在武林的那么點可憐的地位,強迫她嫁入皓天堡凌家,她就已經死了……
她的死鴨子嘴硬讓姬近楓失去了最后一點耐心:“你再說一遍!”手指放在蘇玉顏的肩頭微微用力。
蘇玉顏皺起了眉頭——雖然姬近楓只用了一成力道,但是虛弱到極點的她依然無法承受。“慕容清雅已經死了!”
“你還敢騙我!”手上力道加重,姬近楓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逼蘇玉顏承認自己的身份。
“慕容清雅死了已經十年了!”肩頭的刺痛讓蘇玉顏的視線更模糊,她想努力看清為什么會有人對她的過去那樣執(zhí)著,不過她現(xiàn)在快連人影都看不清了。
可惡的大魔頭,她想她的肩頭一定是淤青了——蘇玉顏這樣想著,眼睛一黑,就倒在了魔教分舵的大堂之上,在昏迷的最后還不忘加一句:“慕容清雅已經死了,永遠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死男人,敢虐待她,氣死你!
“教主,教主!”在蘇玉顏昏倒之后,看見教主愣愣的抱住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右護法覺得自己該提醒一下:“那個,她真的就是慕容清雅?”
“嗯。”簡短又肯定的回答。姬近楓輕輕的摸了摸蘇玉顏的額頭:“該死的!”她居然在發(fā)高燒,居然發(fā)著高燒還跑過來救人,居然發(fā)著高燒到最后昏迷都不愿開口說一聲。
“那個,教主,要叫大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