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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風塵

十七、情為何物

沉醉風塵 月上梢頭 3844 2009-11-12 22:04:07

    當慕容清雅推門準備進來的時候,姬近楓也在出神——莫名其妙盯著一樣東西出神已經(jīng)是這位手段毒辣的教主的一個習慣,因為是習慣,也因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所以誰也不敢打擾他這項小小的愛好。當然,蘇玉顏也不能!

  蘇玉顏已經(jīng)在堂下站了一個時辰,她想不通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一個人想得那么出神,以至于來了人他都不知道。但是為了她的目的,她依然拿出了她在青樓待客的熱情,滿面春風的站了一個時辰。

  不過,那笑容是硬擠出來的——任誰再看見了當今時代最偉大的魔頭露出那樣——額,基本上可以用純真來形容的白癡笑容時,你能夠不尖叫不痛哭失聲不下得驚慌失措已經(jīng)很偉大了,蘇玉顏目前進行的,那可是高難度動作。

  其實姬近楓的回憶換作一般人并不覺得怎么幸福,他正在回憶十年前,回憶十年前他第一次看見現(xiàn)在的蘇玉顏當年的慕容清雅,回憶十年前因為她他跟他已過世的父親的第一次反目,即使當時不怎么愉快,但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成為他唯一愉快的回憶——

  “楓兒,你要到哪里去?”他剛要跨出書房,沒想到門口居然傳出他父親的聲音。

  “爹,你怎么在這?”因為帶著面具,他不用演示現(xiàn)在自己冷汗淋漓的面容——從小到大,他唯一懼怕的人就是他的父親。不是因為他父親殺人如麻手段毒辣,而是因為他自幼沒有母親,是父親一手養(yǎng)大他。要不是這次他非要拿到解藥不可,他絕不會欺瞞父親。

  “前幾天說人報說看見陌生人出入我們總壇,所以我不放心到處看看,不能讓那個慕容老匹夫在我眼皮底下做了手腳?!?p>  陌生人?不用做第二人想,那一定是慕容清雅那個傻瓜前幾天不聽話亂跑被人給看見了!

  姬近楓一邊想象著自己回去可以敲著慕容清雅的腦袋訓她是笨蛋——這當然是想象,慕容清雅目前包的跟兔子似的腦袋他當然不敢隨便亂敲,一邊想著自己怎么阻止爹爹過去巡視。“爹,丹藥房這么隱蔽,又機關重重,外人怎么進的來?”

  “外人是進不來,但是內(nèi)鬼就不一樣了?!蹦Ы探讨鳉獾煤佣伎煲h起來了:“丹藥已經(jīng)失竊,但是機關沒有被破壞,近楓,咱們教里居然有內(nèi)奸!”

  我就是那個內(nèi)奸!但是姬近楓既然當時答應了慕容清雅,就早已做好了接受任何后果的準備,只是現(xiàn)在他還沒把解藥送回去,他不能承認——想到這里他好后悔,解藥他清早就趁父親去見五位長老的時候就拿到了,但是他回去時看見慕容清雅睡的正香,因此也就拖了一下。沒想到父親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開始擔心慕容清雅的安危。

  “我已經(jīng)傳令下去,全教搜索,看到可疑人物立刻拿去嚴刑拷問,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內(nèi)奸!”

  父親的話讓姬近楓心里咯噔了一下——慕容清雅他藏在自己的臥室當然沒事,他很小心,但是壞就壞在慕容清雅幾天前受過傷,他不敢請教中的大夫,特地命人從外面請了一個。為以防萬一大夫還留在教中,要是父親捉住了大夫,嚴刑拷打之下一定會說出慕容清雅的所在,到那時……

  “不用找了,解藥是我拿去的!”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居然就因為剛才想到的那一點可能性,想都不想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魔教刑罰向來嚴厲,就算自己是少主,父親也未必會輕饒——是為什么呢?

  他甩甩頭,懶得思考這個煩心的問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到現(xiàn)在也沒有后悔。

  “你說什么?”魔教教主幾乎不敢相信:“你再說一遍!”

  “我說是我拿的?!遍]上眼睛,他不敢看父親失望的眼神:“父親,我與你不同,我不愿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所以偷拿了解藥送給了慕容老——慕容老先生!”因為考慮到他是慕容清雅的父親,姬近楓不好意思再用他們一貫對慕容得德的稱呼,而是用慕容老先生來代替。

  “你好大的膽子!”魔教教主氣得走來走去,準確來說是又氣又急:“現(xiàn)在我要搜教,這件事教中上下全都知道了,你才跟我說是你做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大罪,你給我趕快把解藥送回去,只要你送回去……”

  “爹!”姬近楓突然重重的跪下:“孩兒不會讓爹為難,孩兒愿意受刑,但是解藥孩兒已經(jīng)送出去了,是絕對不會收回來的!”

  “你——”威震天下的大魔頭險些喘不過氣來:“孽障?。∧憧芍肋@是什么罪嗎?你私自拿了教中物品給敵人,你不要命了嗎?”

  “孩兒知道是什么后果,刑杖一百,孩兒受得!”姬近楓的手下意識的觸摸了一下腰間的解藥——要問慕容老匹夫的命跟魔教中養(yǎng)的狗誰重要,姬近楓一定毫不猶豫的去選狗。但是這藥不是慕容老匹夫的命,卻是慕容清雅用命換來的……

  他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慕容清雅撞向他掌風時誓死如歸的表情,她用命來換取他這一次的承諾,她現(xiàn)在躺在床上還在等他把解藥給帶回去,他不能食言,死也不能!

  魔教里的刑杖與官府里用的板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因為魔教中人大多武藝高強,所以刑杖用的是極其沉重的紅木,每一杖都能砸進受刑者的骨頭里,普通人十杖之類必筋骨折斷而死。即便內(nèi)力深厚如他,要挨上一百下也不是鬧著玩的。

  “你今天瘋了不成?爹再問你,解藥呢?”

  “爹,孩兒心意已決,解藥已經(jīng)沒了,爹爹你用大刑我也拿不出來?!奔Ы鼦魍蝗徽袅嗣婢撸婢呦碌娜蓊伜芮逍恪赡芤驗殚L期帶面具的緣故,居然十分的白,配上哀戚的眼神,讓人不容拒絕。

  “簡直冥頑不靈,你居然想幫慕容家那個卑鄙小人對付你爹,爹爹今天就讓你嘗嘗我們教里的規(guī)矩!”

  ……

  蘇玉顏站的腿都酸了,十年的廢人生活,她自從武功被廢之后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一個多時辰她差不多已經(jīng)搖搖欲墜。而姬近楓此時居然勾起了唇角,仿佛回憶一件很甜蜜的往事,看來有越來越久的趨勢,她終于顧不上旁邊左右護法小心一點的提示,大著膽子試著喊了一句:“喂,你笑什么?很開心嗎?”

  一個凌厲的眼神幾乎要讓她把舌頭吞下去,如果不是那個眼神迅速的變得溫柔的話——傳說魔教三年前曾今有一個不識相的殿主不小心打斷了教主的沉思,直接被教主掌刀一揮,就斷了七八根肋骨到現(xiàn)在才剛剛能從床上爬起來,從此以后也再沒人敢打斷教主這項個人興趣。

  “我笑了嗎?”在得到連左右無常(原諒蘇玉顏對他們的不好印象)都默認以后,姬近楓只好承認了這一點:“不過我回憶的事情一點都不好笑。”

  任何一個人被綁在刑凳上狠狠地挨上一百刑杖,那都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尤其是他不能暈倒,因為他要立刻送慕容清雅下山;甚至他好強的連一聲都不肯吭,只能閉上眼睛默默的數(shù)數(shù),用意志力與身上的疼痛對抗……

  會笑,是因為他想起,在他幾乎就要神智不清的時候,他心里居然想的是——他嘲笑慕容清雅的頭包的跟大蘑菇一樣時,她氣鼓鼓的像只大青蛙樣子!

  “你明明剛是笑的……”蘇玉顏突然覺得自己跟一個大魔頭爭辯是一件很不智的事情,說不定下一刻她就會變得比那個可憐的殿主一樣的凄慘:“算了,我們說別的?”

  “哦?”姬近楓垂下眼皮——他其實不用再走神的,十年前的她現(xiàn)在就站在自己眼前,但是現(xiàn)在的他,卻連像當年一樣想為她犧牲都做不到:“陸遠之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提了?!北緛碜リ戇h之只是順便,他對嚴夢雅沒什么執(zhí)著的,只不過魔教之人終生不得離教。

  但現(xiàn)在,他嫉妒,是的,他嫉妒——蘇玉顏為了他陸遠之居然連死都不怕,她當他是大魔頭,卻當他是寶貝。為什么這個世界這么不公平,明明是他早早的遇到她,如今卻要形同陌路?

  “如果說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答應呢?”蘇玉顏大膽的上前了一步。

  “什么都可以答應?”他像沒有反應過來似的喃喃的回應著,突然才發(fā)現(xiàn)她今日的打扮——自來到魔教一直素淡的她,現(xiàn)在居然濃妝艷抹,甚至梳起了額頭的劉海,這打扮,簡直跟,簡直跟——

  妓院里的紅牌一樣……

  “你放了嚴夢雅吧!她只不過是長得跟我一樣,這有什么錯?她已經(jīng)受了十年的折磨,你還要怎樣?”她嫉妒過,她也想過不去管陸遠之跟她,但是陸遠之之于她十年的恩情讓她終究辦不到這一點——這本來就是她創(chuàng)造的罪孽:“現(xiàn)在我正主就在這里,你說過直接讓我死了會太便宜我。好,你想怎樣都行,你是想先割了我的舌頭,還是先挖去我的眼睛?”

  “只要你放過他們,我任由你處置!”

  你是想先割了我的舌頭,還是先挖去我的眼睛?

  只要你放過他們,我任由你處置!

  姬近楓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這樣惡毒的話居然吐自他朝思暮想了十年的慕容清雅的口中——她居然要他割了她的舌頭,挖了她的眼睛,在他這樣等了她十年之后……

  他不需要感激,甚至都從沒有強求過她,沒想到她居然要這樣折磨他——慕容清雅,當年你為什么只刺了我一劍?你那么恨我就毒啞我,灌聾我,把我弄成白癡好了,為什么要這樣刺激我?

  “滾!你給我立刻滾!”發(fā)過誓絕不再傷她的,但是他現(xiàn)在真的有一巴掌轟在她臉上的沖動。他怕他真的會傷害到她,即使他現(xiàn)在氣得恨不得要立刻死去,但是他不想傷她,死也不能!

  “這樣還不能消你心頭之恨嗎?那么——”

  “滾!”不想再聽到可以氣得他吐血,又可以讓他心疼得幾乎要碎掉的言語,他立刻打斷她:“再不滾我就將陸遠之剁成肉醬去喂魚!”她居然要他這樣待她,她難道不知道她就這樣說說他都會心疼死嗎?

  慕容清雅剛離開,姬近楓就承受不住的吐了一口血,兩個護法立刻扶住了他:“教主,你是何苦?為什么不說?”教主跟慕容清雅的事他們多少知道點,他們看不慣主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卻還要被冤枉。

  為什么不說?他還有機會說嗎?“你也看到了,在她眼里我是什么,我情愿在她心目中曾經(jīng)有一個銀面少年,我不能破壞她對我最后一點好印象!”

  “可是,主子,我怕這樣拖久了會出事!”這是真的,教主雖然武功蓋世,但是在慕容清雅面前可以說跟嬰兒沒兩樣,隨隨便便幾句話就可以讓主子內(nèi)傷吐血,更別說她為了救陸遠之,萬一——

  他們不敢保證主子到時候懂得什么叫反抗!

  “如果那樣,我最后一個命令,照顧好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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