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背水一戰(zhàn)
“無殤先生,今日倘若我蘇玉顏僥幸得勝,請遵守承諾,讓他們下山;如若玉顏不幸落敗,那么,我任由先生處置。”
蘇玉顏的話說得在場的所有人一陣凄然,蕭漠風(fēng)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剩下的人都聽懂了——這一戰(zhàn),無論勝負她都沒有機會存活下來,她要的,只是為他們爭取一個活命的承諾。
為什么偏偏是她?只剩下十二個時辰的生命,坎坷到使人難以想象的命運,這個最需要別人去保護的女子,卻在剛剛從鬼門關(guān)逛了一圈之后,又毅然的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王羽昕從來沒有那么恨過自己,就算當(dāng)年眼睜睜的看著她陷入重圍他也沒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輪回了十年,情況依然又再重演,她依然還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他幫不了她,總是幫不了她!
陸遠之不會武功,嚴(yán)芳華武功低微且身受重傷,而他,他不怕自己會在七個時辰之后化為膿水,但是就算他肯拼著性命不要——慕容清雅看得很清楚,已經(jīng)開始潰爛的胸口拖慢了他的速度,相比比他成名要早了二十多年的蕭漠風(fēng)——他,根本就沒有勝算!
為什么偏偏卻只有她會有勝算?上天要為什么對她如此不公平,在讓她變成今天這個模樣之后,卻又非讓她去拼取這微乎其微的勝算,卻還要——還要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去為他這個罪人而戰(zhàn)?
“姑娘想要怎么比?”他聽剛剛的那個男人叫她慕容清雅——難道她就是那個當(dāng)年當(dāng)著武林群雄的面一招重創(chuàng)他們武功蓋世的教主的那個慕容清雅?
本來趕來對付這些小嘍啰,蕭漠風(fēng)并沒怎么上心,認(rèn)為只是小事一樁,但現(xiàn)在不同了——現(xiàn)在在他面前站著的,幾乎可能成為他平生僅見的強敵,雖然這個女人看上去十分的蒼白,滿頭的冷汗跟單薄的身子簡直就像是久臥病床的病號。如果不是剛才她突然顯露一招的話,他根本不會相信眼前的人會是慕容清雅。
任誰也不會傻到跑到魔教的地盤上自認(rèn)自己是慕容清雅的吧?
那可是他們的頭號大敵,老教主一直嚴(yán)令誰也不許私下找慕容清雅報仇,是因為要把她留給教主一雪前恥嗎?
想到這里,蕭漠風(fēng)的手心已經(jīng)開始微微出汗——教主十年來蝸居在這江南的小地方閉門不出,難道是因為連他也沒把握可以剩慕容清雅?如若真是這樣,那他今天不是死定了?
“無殤殿主,怎么了,你怕了?”鎮(zhèn)定的面容,堅毅的眼神,即使明知道其實蕭漠風(fēng)現(xiàn)在要是出手,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殺死卻依然沉穩(wěn)的氣度——不錯,這就是他們看到的今天他們唯一的勝算,那就是慕容清雅雖然失去武功,但是當(dāng)年力挫魔教少主的威名還在,臨危不亂的氣勢也還在!
她唯一可以賭的,是在她的威名之下,蕭漠風(fēng)不敢一戰(zhàn)!
畢竟在江湖上,每一分名聲都需要付出血汗的代價,蕭漠風(fēng)成名了三十多年——他輸不起,也輸不得!
“老夫,老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怕?”她再逼他出手,看來傳聞是真的——他九死一生才爬到魔教殿主的位置,就因為不會看教主的眼色白白的在床上躺了三年多,現(xiàn)在自以為好不容易才逮到個立功的機會,他可不想把命丟在這里!
“是嗎?”長劍橫在自己身前——海天一色,防守得滴水不漏到蕭漠風(fēng)找不到任何破綻可以攻擊她的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那先生請亮兵器吧!早聽說先生的兵器是江湖一絕,玉顏早想見識一番了?!?p> 這話聽在蕭漠風(fēng)耳朵里,簡直就像是催命符——她這哪是想見識,這根本就是想滅了他。他的胡子都開始不自覺的抖動了起來:“姑娘過獎,老夫,老夫——”
要的就是這結(jié)果——就算慕容清雅的名頭再嚇人,一旦交手,她的虛實立刻就顯現(xiàn)出來,除非:“這樣吧!傳聞先生的兵器以奇詭著稱,鬼神為之變色,玉顏很想見識一下先生兵器的奇妙之處——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只用招式,不拼內(nèi)力,先生以為如何?”
不用內(nèi)力,蕭漠風(fēng)就看不出來她的虛實——起碼,不會一招就看出她的虛實。
而對蕭漠風(fēng)來說,慕容清雅的提議無疑是給他投出了一個很大的誘餌——姬近楓當(dāng)年被慕容清雅一招所傷,劍不僅穿胸而過,更幾乎將姬近楓的五臟內(nèi)腑震個粉碎,要是不老教主犧牲自己全部的內(nèi)力給他療傷的話,姬近楓根本活不到今天。(江湖人都認(rèn)為姬近楓的內(nèi)傷是當(dāng)年慕容清雅所為,卻不想,姬近楓是被自己猛的收回的內(nèi)力所創(chuàng),并非慕容清雅有那么神勇。)
反觀自己,何德何能,能接住慕容清雅帶著內(nèi)力的劍招,何況那招式本來就不同凡響?
“能不傷和氣,甚好?!彼麕缀鯎屩饺萸逖盘嶙h的同時立刻答應(yīng)下來,開玩笑,她自愿不用內(nèi)力估計是不屑于殺他,他難道還搶著去送死啊!
還有就是,如果慕容清雅不用內(nèi)力的話,憑他成名了三十多年的獨門兵器月影彎刀,說不定還能在招式上勝慕容清雅一招半招,這可是成名的大好機會啊——再說,如果他真的僥幸能在招式上贏了慕容清雅,那就是替他們魔教他們的教主大人出了一口氣,教主日后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的!
緩緩從背后取出他不到殺人之時從來不肯取出來的獨門兵器——月影彎刀,但看上去又不像一把彎刀,倒好象是一個扭曲的金屬圓圈。
為什么叫月影呢?因為上面一個半圓像新月,而下面帶著鋸齒的半圓就好像新月在水中扭曲的倒影。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夢幻很美麗的兵器,真用起來卻一點都不好玩——
蘇玉顏可以看得出來,這把刀(暫且定義為刀吧?。┖茌p、很薄、很短,但相對的擁有這些特征的兵器一定會有很超然的速度,再加上圓環(huán)般的設(shè)計,打斗時旋轉(zhuǎn)起來的速度就算是用輕功也未必躲得過——
更何況這場比斗,根本不能有內(nèi)力,也不會有輕功的存在,就算有她蘇玉顏失去了內(nèi)力也使不出來了……
“慕容清雅!”王羽昕看著幾乎要哭了出來——蕭漠風(fēng)若是輸了,大不了用輕功跳出來,說聲“我輸了”就算了;但是慕容清雅不同,這場比試她只能贏,不贏就會死——因為,她根本就沒機會逃開,也連說一聲“我輸了”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一場根本就不公平的比斗!
回頭望,另外兩個人也是同樣的哀戚,卻連哀戚的神色都不敢顯露出來——一旦被蕭漠風(fēng)看出來,就會泄露慕容清雅的底,一旦暴露慕容清雅根本沒有內(nèi)力的事實,就只會害她死得更快!
擔(dān)心她,卻連擔(dān)心都不能傳達,心疼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有!
很不敢相信,她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臉上依然能保持那高手一樣全場都在自己掌握中的表情,可也就因為這個表情,才使自聽到她不用內(nèi)力就一副躍躍欲試的蕭漠風(fēng)也謹(jǐn)慎的不敢輕易出招——慕容清雅,這個了不起到即使戰(zhàn)至窮途末路也不肯輕易倒下的女子,正在用自己最后一點點你生命力為他們爭取最最后的希望,活下去的希望,盡管這個她再也看不到……
“蘇玉顏,原來十年來我都不曾了解過你……”不敢流淚,不敢再讓自己成為她的負擔(dān)——他知道她來這里是為了救他,為了救他她主動送上了自己仇敵的大門!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等她,即使他一直就沒表示過什么,即使她已經(jīng)知曉她不過是一個替身!
這些他都知道,他知道她的癡情,知道她的無奈——但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原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原來以為,她不過是一個癡情的小女子罷了,是他辜負了她——
而今天,他才知道,他錯了,他大錯特錯——這樣的女人,不需要他當(dāng)年的庇護與照顧,不需要向他感恩,更不會因為他不愛她而倒下——這樣的女人,只要是站立在天地之間,就一定是最耀眼的所在!
“遠之!”嚴(yán)芳華也震撼了,她雖然出于同情違背自己的立場救了慕容清雅,但不代表她不恨她,不代表她原諒她。而這一刻,無關(guān)于原諒不原諒,她眼里看到的,是一個神話般的存在!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她過去十年來從來都不敢有的疑問——傷在這樣的女子手下,姬近楓,那個冷酷的男人,心中是否真的有怨?
但是,她更擔(dān)心——不錯,如果她第一次救她只是因為她的良心不允許她見死不救,那么這一刻連她都不能再死鴨子嘴硬——她,確實在現(xiàn)在正在用自己全部的心神在為她擔(dān)心,因為她看到了那彎刀上黑黝黝的鋸齒……
那是上面刻有小槽的一種帶有倒鉤的鋸齒——陸遠之在嚴(yán)芳華眼神的示意下也看了過去,只一眼,這種沒闖過江湖的人都開始臉色慘白,更何況是嚴(yán)芳華這個也算在江湖打滾了十年的江湖人——
據(jù)說,如果一旦被那種兵器所傷,即使傷口很小也會血流不止——也就是說,以慕容清雅現(xiàn)在的虛弱,只要她在比試中受稍微一點點的傷,她就會血流不止而死……
絕路,真真正正的絕路,而她,最好奇的是連她都看出來的問題,這個橫劍擋在他們面前的慕容清雅也絕對不會看不出來。所以,她被震撼了——這個她總以為只會裝可憐的女子,面對如此絕路,卻依然可以處之泰然……
又或許,是因為她一生走的都是絕路,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就這樣一個人在絕路上獨自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