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
孤國甫王原涵、嬋媛郡主嬋兒、井護(hù)及羅洞離開慈岸寺,朝恒都方向折返。
由于次日便是易國四皇子岫曜與太傅舒紹家的二小姐舒檸成婚之日,整個易都皆沉浸在一片喜氣祥和的氣氛中。
太傅府——
二小姐舒檸的貼身侍女一邊為舒檸梳妝打扮,一邊喜笑顏開道:
“小姐,您看看這個發(fā)式您喜不喜歡?如果喜歡,奴婢明日便為小姐這樣打扮,讓小姐成為最美麗的新娘?!?p> “你個小丫頭,嘴好似抹了蜜一樣,也就是你這么說說,讓別人聽了,一定笑話我了……”舒檸一臉?gòu)尚郀?,說道。
“誰敢笑話我們舒二小姐啊?!笔婕掖蠊邮嬗液腿邮婧找煌哌M(jìn)房間,笑聲朗朗。
“大哥,赫兒。”舒檸聞聲,欣喜地站起身,朝兩人走來。
“我們的檸兒自然是個大美人,不然怎么讓四皇子情根深種、視若珍寶?哈哈?!笔嬗倚χ鴮κ婧照f道。
“是啊?!笔婧蘸褪嬗乙怀缓停笆钦l只因姐姐在一支發(fā)簪前流連片刻,便在第二日把御寶齋里面所有的發(fā)簪都送來給姐姐?又是誰在姐姐感染風(fēng)寒的時候,守在府里坐了一夜也不肯離開?還有啊……”
“赫兒!你再貧嘴,我不理你了。”舒檸打斷了舒赫的話。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大哥你說是不是?”舒赫轉(zhuǎn)而看向舒右。
“好了好了,今時不同往日,檸兒即將成為四皇子妃,你呀再這么口無遮攔,小心四皇子收拾你。”舒右接過話茬,也不禁揶揄起兩人來。
“……”舒檸聞言,忽而陷入了沉默。如若不是赫兒與九公主緣淺,而五公主又棄大哥遠(yuǎn)走,自己未必能如愿同四皇子在一起呢。
舒右見此情景,已明白舒檸心中所想,拍拍她的肩,笑得很釋然,說道:
“檸兒,別想那么多。該是誰的,跑不掉;注定不屬于的,也無謂強(qiáng)求??匆娔阈腋?,大哥和赫兒都為你高興?!?p> “檸兒有爹、大哥和赫兒,就是最大的幸福?!笔鏅幬⑿ζ饋?,說道,“在離府之前,檸兒想為母親和娘上一炷香,以作拜別?!?p> “嗯,我陪你?!笔嬗尹c點頭。
“謝謝大哥?!?p> 酉時,易國皇宮——
四皇子岫曜用過晚膳,隨手翻看著皇親貴戚們送上的大婚賀禮。這時候,嬙妃宮中派了宮女來傳話:
“參見四皇子。奴婢奉命請殿下到嬙妃娘娘宮中一敘?!?p> “知道了。”
“奴婢先行告退?!?p> 在岫曜前往嬙妃居住的宮殿的時候,嬙妃正與其外甥女尚可兒閑話家常。
“進(jìn)宮來時,可兒留心觀察了一下,今日岫曜成親的規(guī)格比起先前二皇子辦喜事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鄙锌蓛赫f著,拿過茶杯抿了一口茶。
“本宮一直以為你的婚事會在曜兒之前完成,可沒承想,你和廖晨竟一拖再拖。”嬙妃說。
“這世上出乎意料的事情很多,可兒預(yù)先也未曾想過姨母和岫曜會得皇上這般恩寵?!鄙锌蓛阂贿叿畔虏璞贿吽菩Ψ切Φ卣f道。
嬙妃聞言,微微皺眉,揮手示意宮人暫且退下。
“可兒,你可是有事要說?”嬙妃問。
見宮殿內(nèi)只余嬙妃與自己兩人,尚可兒言語越發(fā)無所忌憚:
“如今,姨母幾乎是皇上的專寵,而岫曜又成了舒太傅的乘龍快婿,母憑子貴,子亦憑母貴。難道姨母一點也不感念我娘昔日的恩情?”
“夫人對本宮的恩德,本宮多年來未有一刻相忘。”
這時,岫曜已行至殿門外,聽聞嬙妃此言,不免感覺詫異,于是停下了腳步。
“如此甚好。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姨母應(yīng)該也已聽說,可兒的仇人已離開恒都,此刻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機(jī)。因此可兒急需借岫曜的人手一用?!?p> “你的要求,本宮本不應(yīng)駁回,但是明日乃是曜兒大婚之日,如此特殊時刻,他身邊不能沒有人保護(hù)?!?p> “姨母說笑了?!鄙锌蓛禾粢惶裘?,笑了起來,“皇上一心拉攏舒家,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相信皇后、貴妃甚至蔓妃,無一人敢破壞此次聯(lián)姻,那么岫曜的安全自然也不成問題。姨母身份不同往昔,有心推脫,可兒是能理解的。既然姨母不愿替可兒向岫曜開口,那么可兒親自問他要人就是了?!?p> “你打算對曜兒說些什么?”嬙妃眉宇間閃過一絲慌亂。
“我娘與姨母并非親姐妹,而是主仆。若是岫曜知道了這一層關(guān)系,會不會便甘心為我所用呢?”
站在殿外的岫曜將嬙妃和尚可兒所言一字不漏聽了個清楚,頓時倍感震驚,身體一個不穩(wěn),不禁用手撐住身旁的梁柱。兀自恍惚間,又被兩人的談話將思緒拉回。
“娘娘這是做什么?”尚可兒面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嘴角卻若有似無地帶了一絲笑意。
原來是嬙妃一時心急,竟屈身在了尚可兒面前。
“小姐的吩咐,奴婢會找人想辦法,但求小姐不要將奴婢的身份告知于曜兒。那孩子自尊心太強(qiáng),如若知曉一切,定會惹出亂子來的?!?p> “是嗎?”尚可兒輕笑一聲,“可惜娘娘晚了一步,我們的四皇子已全都聽見了。”
尚可兒話音才落,岫曜剛好推門而入。
“曜兒……”嬙妃一驚,連忙晃悠悠地站起身,看向岫曜道,“你怎么來了?”
“兒臣原以為是母妃差人來喚,可如今看來,應(yīng)該是表姐的杰作吧。”岫曜極力掩飾內(nèi)心的震蕩,故作鎮(zhèn)定說道。
“不錯。”尚可兒笑著看向岫曜。
“你如此大費周章,無外乎是想讓我?guī)湍阕鍪?,那么在此之前你不打算重新介紹一下自己么?”
“正有此意?!鄙锌蓛侯D了頓,又繼續(xù),“你有沒有想過,‘尚可兒’這個名字是從何而來?”
“即便不是真名,至少兩者間也會有所關(guān)聯(lián)?!?p> “‘尚’取自‘?!?,‘可’取自‘砢’,‘兒’則是子女的意思。這下你便清楚了?!?p> “你是前將軍常砢之女,將軍幫的少主,常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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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易都,將軍府——
“啊,啊……”將軍常砢的夫人躺在床上,痛得不能自已,用力抓著床單的手已指甲泛白。
“夫人,使勁啊,只差一點點了?!苯由艂?cè)坐在床邊,對將軍夫人喊道,人急得滿頭是汗。
“啊……”將軍夫人強(qiáng)忍疼痛,按照接生婆所說,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怎么會這樣?”接生婆看著已隱約可見的孩子,忽然慌亂起來。
“夫人怎樣?”將軍夫人的貼身侍女嬙兒連忙追問道。
“夫人的胎位不正,如果這樣強(qiáng)行將孩子生出來,恐怕……恐怕會有性命之虞啊?!?p> “你可有辦法保夫人和孩子都平安?”
“……”接生婆咬住下唇,神色慌張地?fù)u了搖頭。
“這可如何是好……將軍如今正快馬加鞭往府里趕,怕是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回來……”嬙兒也焦急不已。
“嬙兒……”將軍夫人聲音虛弱地呼喚道。
“夫人。”嬙兒連忙跪在了床邊。
“他是我和將軍的孩子,無論如何,先保住這個孩子……”
將軍夫人說罷,抱著賭上一切的信念,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
“嗚哇……”
終于,伴隨著將軍夫人高亢的痛呼聲和嬰兒清脆的啼哭聲,一個女孩誕生了。
“夫人,夫人……”嬙兒跪坐起來,緊張地為將軍夫人擦拭著汗水。
“讓他們退下……”將軍夫人揮退其余眾人,接連喘息幾口氣,才對嬙兒一字一字慢慢說下去,“時間不多了,你要認(rèn)真聽我說……你是我的陪嫁侍女,是我一直以來最信賴的人……我把將軍和這孩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夫人……”嬙兒的淚水瞬間涌出來,“奴婢一定對將軍和小姐盡心盡力?!?p> “我早擔(dān)心有這么一日,先將軍而去,所以做了些準(zhǔn)備……明天,宮里會派人來接你……你一定……要在皇上身邊,做將軍在宮內(nèi)的眼線……以求將軍府上下周全……”
“奴婢什么都聽夫人的,可是奴婢離不開夫人,小姐也不能沒有娘啊……還有,將軍還沒有回來,您要振作起來才行……奴婢這就叫大夫進(jìn)來,您不會有事的?!眿詢阂贿吥I,一邊急急忙忙站起身。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將軍夫人撐著最后一口氣,說,“扶我起來……我想抱抱這個可憐的孩子?!?p> 嬙兒哭著扶起將軍夫人,墊了靠墊在她身后,然后把孩子抱來,輕輕放在了將軍夫人懷里。
“娘對不起你,沒法陪著你長大……但是娘定會在天上……保佑你一生……幸?!睂④姺蛉瞬耪f完,便閉上了眼睛。
“夫人……夫人!”嬙兒的哭聲霎時間響徹了將軍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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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四皇子岫曜離宮,前往景皇新近賜予其的府邸。
由于知悉了母親只是別人的一枚棋子,不僅路途上,就連走進(jìn)四皇子府之后,岫曜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
“殿下。”在府里等候已久的沙鷗迎上前,對岫曜行了一禮,道,“明日是殿下大婚之喜,按規(guī)矩,今夜還應(yīng)在宮里住下的,怎么殿下卻通知屬下過來與您匯合呢?”
“你說,我是誰?”岫曜不答反問。
“殿下?”沙鷗頗為不解地看著岫曜,“您是易國尊貴的四皇子,屬下的主人啊?!?p> “是啊,我是四皇子,是父皇的兒子……”岫曜嘴邊勾起一個笑容。
“殿下,莫不是宮里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大事。不過是尚可兒意圖對母妃不軌,被我抓住關(guān)起來了?!?p> “表小姐怎會對嬙妃娘娘不敬?”沙鷗奇道。
“表姐早就死了……而她,是舊臣常砢的女兒,常嬗,也是將軍幫派來隱藏在我身邊的臥底?!贬蛾椎卣f道。
“如此,殿下怎樣打算?”
“聽聞近日將軍幫的人會前往恒國,刺殺孤國恭王府甫王一行。你即刻命手下人趕赴將軍幫所在,監(jiān)視其動向,看看失了常嬗的聯(lián)絡(luò)對他們的計劃有何影響?!?p> “是,屬下這就差人去辦?!?p> “等等?!?p> “殿下還有何吩咐?”
“五公主在恒國失蹤的事,你雖亦有所聞,但詳細(xì)緣由恐怕并不清楚。”
“屬下懷疑過恒國瑞皇??扇羰侨鸹逝扇俗龅?,為什么六皇子卻安然無恙……”
“這本是我皇家的家丑……不過你跟著我有十來個年頭了,說與你也無妨?,L燕那丫頭,和長鷹私奔了?!?p> “殿下是讓屬下尋五公主回來?”
“和她兄妹情深的是二哥,不是我?!贬蛾讚u了搖頭,說。
“那……”
“隨便你怎么做,我只要一個結(jié)果……”岫曜刻意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讓琇燕和長鷹死在恒國境內(nèi)。”
“……”沙鷗見岫曜眼中一道厲芒閃過,不免一驚,似乎四皇子和從前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這件事,你親自完成?!贬蛾子盅a(bǔ)充道。
“屬下遵命?!鄙锄t連忙收斂了心神,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