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壟間,赫連嘉露跟著譽(yù)時走了好一段路,譽(yù)時才停下腳步轉(zhuǎn)回身。
“你跑這么遠(yuǎn)來,一會找得著回路么?”赫連嘉露看看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色,不由問道。
“跟著我,怎么可能讓你走丟。”譽(yù)時皺了皺眉,似乎在為赫連嘉露對自己的沒信心而氣惱。
“現(xiàn)在把他們都甩掉了,你總可以說了吧,欲言又止的,是要說什么?”赫連嘉露還完全搞不清狀況。
“不是你問的么?為什么他們都忙著,還要讓你們來作客。”
“唔,是為什么?”
“因為今天他們本就不是主角?!?p> “這話怎么說?”
“你難道看不出來,甫王和悠庭彼此傾慕?”
“哦,是為他們創(chuàng)造機(jī)會,讓他們多點(diǎn)時間在一塊啊?!焙者B嘉露恍然大悟。
“還有……”
“嗯?”
“我答應(yīng)你考慮的事情,我不能給你肯定的答復(fù)。我不能娶嬋媛妹妹?!弊u(yù)時直視赫連嘉露,慢慢說道,“一個原因,是因為苜言告訴我,他喜歡嬋媛。另外一個原因……我有喜歡的人啊。我喜歡的,是你?!?p> “譽(yù)時,你說什么……我聽錯了嗎?”赫連嘉露一時間吃驚不淺。
“你沒聽錯。雖然你很笨,這也不懂,那也不明白,尤其不通人情,又總愛和我抬杠……但是我就是喜歡你赫連嘉露?!?p> “你才笨,你才喜歡抬杠……”赫連嘉露反駁兩句,就低下頭不再出聲了。
“希望你理解,你的忙,我不是不想幫,而是力不從心。嬋媛妹妹冰雪聰慧,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她一定也沒有想過嫁給我?!弊u(yù)時目光望向遠(yuǎn)方,喃喃說道。
“嬋兒既然知道,怎么不說呢……”
“因為我們還知道,你的心思在誰身上。告訴你,不是徒增煩惱么?!弊u(yù)時干笑兩下,自嘲道,“我要不是被你氣著了,也沒打算說出來的。這下好了,你又多了個嘲笑我的把柄……”
“譽(yù)時?!焙者B嘉露打斷譽(yù)時的話,小聲說道,“我和你從小就認(rèn)識了,大致算得上是兩小無猜。像你說的,我總是嘴上逞能,咱們吵吵鬧鬧,誰都不愿意向?qū)Ψ椒???墒俏倚牡桌锲鋵嵤前涯惝?dāng)好朋友來看待的,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真的沒有想象過,和你……”
“嗯,我知道?!弊u(yù)時淡淡地說道。
“但是你有句話說錯了?!?p> “唔?”
“我不會嘲笑你,怎么能嘲笑啊?相反,我很感謝你,謝謝你對我的喜歡。這份感情讓我很溫暖,我會永遠(yuǎn)記在心里?!?p> “你是赫連嘉露嗎?”
“什么?”
“這么溫柔的話怎么會是堂堂赫連郡主能說得出來的呢?”譽(yù)時笑著說道,試圖轉(zhuǎn)換一下氣氛。
“好啊,你再說!”赫連嘉露也試著找回和譽(yù)時斗嘴時的感覺。
“再說幾遍都行呀。赫連嘉露就是不溫柔,一點(diǎn)都不溫柔。”譽(yù)時說著,作出逃跑狀。
“你別跑,站住!”赫連嘉露喊著追上前,譽(yù)時卻跑得更快了。
“別把鹽壟踩壞了,耽誤了鹽產(chǎn)量你可要加倍賠。”譽(yù)時一邊跑,一邊回頭指著赫連嘉露腳下的方向說。
“你自己看路吧,小心踩進(jìn)鹽池里?!?p> 兩人追著、跑著,用歡笑聲覆蓋了相互間的憂愁和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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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岔路上,戚梵和關(guān)沭行至一處寬闊地,站定腳步望向茫茫鹽壟。
“不知戚都尉有何指教?”關(guān)沭轉(zhuǎn)身看向戚梵,問。
“雖然嬋媛郡主昨日未曾言明,但關(guān)兄實乃漠閣少主,戚某所言可對?”戚梵直奔主題,說道。
“不錯?!标P(guān)沭見戚梵已識破自己身份,便點(diǎn)頭承認(rèn)了。
“我和郡主有點(diǎn)特殊的交情,所以關(guān)于她的事,我知道的可能比兩位皇子、悠庭公主和墨家的人都多?!?p> “戚都尉的意思是……”
“我不僅知曉郡主的身份背景,更知道隱塵軒軒主堵觀只有一個兒子堵轍,而未曾有過女兒?!逼蓁笤捴邪岛钜?,昔日“堵嬋”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這件事你如何得知?”關(guān)沭的瞳孔驟然收縮。
“關(guān)兄放心,戚某是友非敵。嬋兒有你這個師兄這么護(hù)著她,我也很放心。”戚梵倒是一副輕松的表情,笑著說道,“我和你有一點(diǎn)很相像,我的祖上也曾承享馝妸公主的恩情,所以我會保護(hù)嬋兒一輩子?!?p> “你此番說有事相商,難道是……”關(guān)沭的眼神意味深長。
“正是你所想的那件事?!逼蓁髸獾攸c(diǎn)頭道,“平靜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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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中間的道路,放慢腳步的原涵和悠庭已經(jīng)跟走在前邊的方苜言與嬋兒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你看遠(yuǎn)處的山上,種了很多樹,現(xiàn)在因為冬天的緣故,倒是不好辨認(rèn)了?!庇仆ヌ窒蜻h(yuǎn)山一指,說道。
“這片樹林也是墨家的么?”原涵問。
“是啊。那邊種了大量的茶樹,而旁邊又種有桑樹、棉花、藍(lán)靛……好多個樹種?!?p> “種桑是為了養(yǎng)蠶?”
“嗯,蠶絲和棉花都是墨氏絲帛的主要原料。藍(lán)靛可以拿來制作靛青染料,然后給絲綢和棉布染色用?!?p> “誒,我們悠庭公主懂得的東西很多嘛。”
“你取笑我。”悠庭想起赫連嘉露的典故,善意地笑了笑,“我是托墨家的福,耳濡目染就學(xué)會了一些。只是嵐薈嫁人之后,剩下梓落哥哥和苜言,我和他們就不方便說什么體己的話了?!?p> “那你也早日嫁人不就好了?”
“這種事,我哪里能做主呢?!庇仆ヮD了頓,裝作不在意地問原涵,“你想沒想過,今后要娶什么樣的人來做你的王妃?”
“撇開身世背景,我當(dāng)然希望她是我喜歡的人?!?p> “那……你喜歡哪種女子?”
“……你?!痹曈仆?,目光堅定道。
“原涵,你沒有說笑?”
“如果你答應(yīng),我回國稟告皇兄后,就來向你父皇提親?!?p> 悠庭抬起視線,和原涵目光相接,彼此對視了好一會,然后伸出右手小指,對原涵說道:
“一言為定。”
“絕無反悔?!痹采斐鲇沂中≈?,勾住悠庭的手指。
兩人相視而笑,眼眸中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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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原涵和悠庭的原地站立,方苜言和嬋兒盡管走得不快,還是在不覺間與兩人又拉開了更遠(yuǎn)的距離。方苜言沉默片刻,驀地停下腳步,而后將向來不離身的貔貅配飾從腰間摘了下來。
“怎么了?”嬋兒轉(zhuǎn)回身,打量著方苜言的動作。
“這個,我想送給郡主?!狈杰傺杂沂治罩髋滹棧瑢⒅手翄葍好媲?。
“貔貅是聚財之物,而且只認(rèn)一主,苜言哥哥怎么好贈與我呢?”
“從見郡主的第一面起,苜言就對郡主傾慕不已?!狈杰傺缘男θ莺挽阒袔c(diǎn)羞赧,“如果可以,我愿把所有的一切傾囊相送,何況乎是富貴錢財?!?p> “苜言哥哥的盛情,嬋媛承受不起?!眿葍郝詭敢獾卮瓜卵垌?,輕聲說道。
“我向郡主表露心跡,并不是為了郡主回報同樣的感情。”方苜言收回右手,眼中透出一抹憾意,而聲音輕柔道,“我從譽(yù)時那兒聽說了,宣皇有意讓郡主嫁入恒國皇室,以穩(wěn)固兩國友邦的關(guān)系。苜言身份輕薄,并非郡主的良婿?!?p> “你不要這樣說?!?p> “我看得出,郡主不是在乎身外物的人,所以明知有兩位皇子作比較,還是想對郡主表明心意。因為至少有一樣,我自信可以勝過他們,那就是一生只娶心愛的女子一人?!狈杰傺钥粗鴭葍旱难凵駵厝崴扑?。
嬋兒抬起眼眸,看著方苜言眼中的深情,實在不忍說出傷害他的話。
“苜言所求,只是郡主能記得,有個人即使在遠(yuǎn)方仍會為郡主記掛。”方苜言又說道。
“苜言哥哥是這世上難得的好男子,你對嬋媛的心意嬋媛銘記于心。而且啊,墨璃姑姑無論從我父王還是母妃算來,都是我的親人,苜言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所以你不要說妄自菲薄的話。”
“嗯,我聽你的?!边@是方苜言第一次不再稱呼嬋兒“郡主”。
“謝謝你?!?p> “這個,還是不打算收下么?”方苜言將貔貅配飾平攤在手上,再一次伸至嬋兒面前。
嬋兒搖了搖頭,沒有抬手接過方苜言手中的貔貅飾物,而是目光真摯地看著方苜言,說道:
“嬋媛只愿你遇見一位兩心相許的窈窕淑女,她收下這件配飾才是當(dāng)之無愧?!?p> “好。”方苜言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