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墻壁掛著水珠,慢慢地滴落在書的封皮上。
白熠稍緩過后,用手電照著那本書。
“看樣子,這書已經(jīng)有些年歲了?!笔蛛娡猜晕⒒蝿?,依稀看出書的紙張泛著黃。
秦遠看出白熠想去拿書的心思,道:“你先別動,我記得車上有防護服,穿上之后再去拿,以防書上有病毒之類?!?p> 穿戴完畢后,白熠踏入隔間之中。秦遠招呼了幾個警衛(wèi)看守廁所門,而他負責頂住隔間的舊門。
白熠扶著墻,慢慢靠近。少許停頓后,拿起那本書,輕輕抖落上面的水漬和少許灰塵。
詭異的寂靜彌漫在空氣之中,洗手池那個壞了的水龍頭稀稀拉拉掛著水,那聲音點點滴滴穿透著在場人們的心,黑暗的環(huán)境中,借著手電筒的光,鏡子里的人臉顯得蒼白。
這種氣氛持續(xù)了5分鐘。確定一切正常之后,大伙都松了一口氣。
秦遠和白熠相繼走出盥洗室。
“你先回車上,我留下些明顯痕跡,讓警衛(wèi)們時刻關注著,一旦有變,可以立刻通知我們。”
白熠點點頭,拿著書出了警戒線。
廁所內(nèi),秦遠拿出工具箱里的麻繩,將隔間的門鎖和廁所的門栓在一起,順手在瓷磚上噴上一些魯米諾。
與警衛(wèi)交流完畢過后,二人駛離現(xiàn)場。
“溫格莎發(fā)消息來了,”白熠道,“3月19日的監(jiān)控,晚上19:08,有一小段監(jiān)控的黑屏,在持續(xù)三十二分鐘之后恢復正常。她將那一天的監(jiān)控單獨保存了下來,等我們回去之后一起查看?!?p> “好?!?p> 西城市是一座不夜城,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三點,街道上依然燈火通明。從高架上往下看,好一場人間煙火,那是神仙都贊嘆羨慕的人類城市。
而這等盛景,白熠卻無心欣賞。他滿腦子都是怎么憑空多出來一本長得就很危險的書。
所有的線索之間都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思緒也斷了線。他搖下車窗,任憑夜晚稍冷的風吹涼發(fā)熱的頭腦。
秦遠透過后視鏡看著他,慢慢將車窗搖上去了一點。
“白熠,我想問你個問題?!?p> 白熠緩緩轉過頭。
秦遠:“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些和人類不一樣的東西。”
白熠:“我不知道。”
秦遠:“我不記得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情,也就是我爸媽失蹤的事?!?p> 白熠:“你稍微提過幾句,但都很含蓄,我可以說是并不太了解真實的情況。檔案里也沒有記載這個案子?!?p> 秦遠笑了笑,點起一支煙,猛吸了一口。
“檔案當然不會記載。這件事不清不楚,又有誰能將案件細節(jié)寫得有參考價值?!?p> “我爸和我媽都是刑警。在那個事情發(fā)生之前,他們已經(jīng)從事這個行業(yè)有二十三年,可以說是經(jīng)驗豐富?!?p> “那起案子發(fā)生在十年前的7月11日,那個時候我剛好18歲。我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屋里,看著蛋糕,點著蠟燭,等著爸媽回來,迎接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p> “忽地一陣電話鈴,我跑去接了。里頭除了有東西在蠕動的聲音,別無它音?!?p> 白熠將身子坐正了一點,關上了車窗。
“我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天剛亮的時候,我爸媽的同事敲開了房門,手里拿著我爸和我媽的警帽和警徽??粗麄兊谋砬?,我已經(jīng)知道了大概。”
“我沒等來他們的那句生日快樂,至少,我依然等待一個明白的死因,畢竟對于警察的兒子來講,若父母是光榮犧牲,那我也是為他們而自豪的??擅\弄人,我沒能等來他們的尸檢報告。”
“大人們告訴我,他們不見了?!?p> 白熠坐在后座,什么也沒說。
車內(nèi)是無聲的悲傷,而他嘗試用平靜的呼吸去安慰。
“據(jù)那個時候也參與調(diào)查的刑警所說,他們在查看監(jiān)控的時候,也有一小段持續(xù)四十分鐘的黑屏。再回到現(xiàn)場的時候,有些許血跡和腳印。”
秦遠再吸了一口煙,回頭看了一眼白熠。
“和一本泛黃的書?!?p> 白熠的全身神經(jīng)猛地一跳,不由看向那本躺在樣本箱的書。
他問道:“是這本嗎?”
秦遠搖了搖頭:“不知道。那本書在那個時候沒人敢去撿,總之在封鎖現(xiàn)場第二天的時候就不翼而飛。”
白熠有些吃驚,問道:“在場的應該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前輩們了,怎么會不去檢查一本可疑的書呢?”
秦遠似乎對此有些嗤之以鼻,他有些嘲諷意味地回答:“不管是什么職業(yè),干了多久,那也都是人類啊。眼睜睜地看著一本書從空氣的夾縫中蹦出來,你敢去撿嗎?人類向來是不敢面對完全新奇的東西的,因為沒有經(jīng)驗,所以害怕?!?p> 白熠表情嚴肅起來:“那后來呢?”
秦遠:“后來?沒有后來了。線索全部中斷,沒有一點連貫性?!?p> 白熠:“所以,和我們這次遇到的情況很像?!?p> 秦遠“嗯”了一聲。
“你的意思是說,十年前的迷案可能再次發(fā)生在了我們身上。而你,又恰恰是當初參與人員的后代?!?p> 白熠差不多明白了秦遠的意思?;蛟S,他們應該換一個思路去處理這次的案件。
回到研究室之后,他們將書做了處理,提取了封面的些許樣本,然后做了消毒。
白熠簡單地與溫格莎說明了情況。
溫格莎略顯疑惑,道:“雖然……我沒有證據(jù)去否認那些東西到底存不存在。但我還是覺得,一些看似詭異的地方只是因為線索不齊全。至少以現(xiàn)在的技術,破壞監(jiān)控可以說是懂門道的人就可以做到?!?p> “不過我們可以保留秦哥的想法。”溫格莎輕輕拍了拍秦遠,“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嘛?!?p> 她看向白熠:“你們一晚上沒睡,先去休息一下吧。大約四小時以后,我們再做進一步的研究?!?p> 白熠心煩意亂地躺在床上,腦子里一團亂麻。想來想去終是沒抵住困意,進入了夢鄉(xiāng)。
四小時后,鬧鈴響起。這一覺白熠睡得很好,往日常會做夢,這次腦海倒是難得清凈了。
三人幾乎同時踏進了會議室。
溫格莎開口道:“我們捋一下現(xiàn)在有的疑點。首先,現(xiàn)場的空氣異常潮濕,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痕跡,其次,在警衛(wèi)嚴格看守的情況下,疑似有嫌疑人員的出入,然后,監(jiān)控異常黑屏,猜測由人為破壞,最后,在二次搜證時,憑空出現(xiàn)一本書,推測由嫌疑人員出入時放入。此外還有畫有詭異符號的尸塊和憑空消失的加油站工作人員?!?p> “對于現(xiàn)場空氣潮濕的情況,我查了一些資料?!鼻剡h從文件夾里挑出幾張紙,“近日,西城市已有連續(xù)5天的平均氣溫從10°C以下穩(wěn)定升到10°C以上,正式進入春季。而西城市位于南方地區(qū),氣溫相對于北方地區(qū)較為濕潤,正常情況下空氣濕度為40%至60%,而那間隔間里面的卻高達約90%,甚至超出夏季制冷時室內(nèi)所能達到的最高濕度?!?p> 說完后,秦遠將那沓紙放下?!熬唧w原因還沒有查清楚,不過根據(jù)以前的案例,確實有兇手為了抹去痕跡將現(xiàn)場變潮濕的情況,但也僅用加濕器將空氣濕度提升到80%?!?p> “所以這次的情況可以說是史無前例?!?p> 溫格莎點了點頭,看向白熠:“白哥,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白熠略顯遺憾地垂下眼簾,道:“正如秦遠所說,這種情況下很難發(fā)現(xiàn)痕跡。很遺憾,對于現(xiàn)場我沒有什么可以說的?!?p> 白熠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關于那本書,我稍有見解。這本書封皮的原材料為羊皮,可以推測出該書的內(nèi)頁也為羊皮紙組成。羊皮紙防油性強,防水,濕強度大,不透氣,彈性較好,該紙經(jīng)過羊皮化,具有高強度及一定的耐折度。所以在潮濕環(huán)境中并未出現(xiàn)變薄或者腐爛的情況,很難推測出被放入隔間的時間?!?p> 溫格莎耐心地聽完,沉重地嘆出一口氣?!爸劣诰l(wèi),我已經(jīng)讓顧洋去問過了,也查了監(jiān)控。在安排警衛(wèi)部署過后,防線一直密不透風,并沒有人可以乘虛而入的機會。但在昨天傍晚,也就是你們二次搜證的前一個半小時,出現(xiàn)了異樣的圖像?!?p> 說著,她將打印出的照片像二人面前推了推。秦遠拿起照片,瞳孔收縮了一下。
那照片上,加油站后方的樹林里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有兩個頭,三條腿的東西。在監(jiān)控的畫面下,看不清那個東西通體呈什么顏色,也并未顯示出花紋之類特征。
“你覺得這像什么?”秦遠問白熠。
“你瘋了?你問我?地球有這種生物?我也是活到現(xiàn)在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兩個頭三條腿,這怕是外星來的。”白熠被他這一句弄得滿頭問號。
接著他補充道:“不過也不排除是兇手為了制造幻象搞出來的cosplay,現(xiàn)在化妝技術很是高明,類似于頭套假肢之類的,也可以做得極其逼真?!?p> 秦遠道:“不過這個或許可以和那些尸塊聯(lián)系到一起。如果我們能解出那個符號的來歷,可能會有些頭緒?!?p> “那個符號的具體樣貌我用圖紙畫了出來。你們可以看一下?!?p> 秦遠翻了翻資料,取出一張印有符號的紙,擺在桌子正中間。
“這個符號在尸塊上是完整的嗎?”溫格莎問道。
秦遠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那就說明有一種可能,符號是在尸體被切割后特意畫上去的?!睖馗裆?。
這個符號并不復雜,一個三角的中間,橫著畫了一個6,下方則是一個9,均為阿拉伯數(shù)字。
“我查了一下,這個三角上的符號和巨蟹座的符號一樣。而巨蟹座是水象星座,不排除和環(huán)境潮濕有一定聯(lián)系?!鼻剡h道。
“所以,對于尸塊本身,你有什么見解?”白熠問。
“尸塊一共只有七塊,這些數(shù)量是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判斷出死者身份的。不過,我可以很肯定地說這些尸塊全部來源于同一個人的腹部。神經(jīng)組織都被切斷至壞死,但切面并不整齊,不像是用工具切的。”
“容我說一句,一個人去咬一塊肉留下的切面和這個尸塊有相似之處。”
秦遠挑了挑眉。
白熠神情復雜,五官擰到了一起,他狠狠搓了把臉,又眨巴幾下眼睛,猛地吸上一口空氣,隨之重重地吐出,冒出一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怎么?啃得只剩七塊了?”
溫格莎聽罷當即轉過身去,對著窗,捂上嘴,兩眼望向窗外,卻無法聚焦到一個點上。她努力調(diào)整嘴在面部所能擺放的位置,畢竟這么嚴肅的場合,笑出來實在是有些過分。秦遠則是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凝重的氣氛忽然就變得歡愉了,白熠順勢將話題拉回正軌:“王易先生的口供,顧洋給你了嗎?”
溫格莎搖搖頭,道:“我問過他了,他說王易并沒有給出什么關鍵信息,在今天晚上,他會把口供整理成文件給我們的。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也就是說,在目前的情況下,除了打開那本書,我們別無選擇?!?p> 晚上18:00,吃過晚飯之后,他們走進存放那本書的實驗室。
因為這本書是憑空出現(xiàn)的,大伙兒心里面多少有些忌憚,畢竟人怕未知乃是常情。
秦遠見白熠還在猶豫,心想總不能倆大男人攆一個女孩子去。心一橫,徑直走上前。
剛走到實驗臺前,實驗室的燈就閃爍了幾下。溫格莎整個人抖了一下,白熠見狀讓溫格莎往自己身邊靠近一些,小聲說著:“沒事,別怕,相信科學。”
其實他心里也很害怕。因為從未經(jīng)歷過這種事,這種詭異的未知束縛著他的心,如何也散不去,反而弄得心跳得愈發(fā)沉重,好似法庭上宣判用的錘,一遍一遍,敲出容不得商量的最終通牒。
“數(shù)到三,我打開它?!鼻剡h道。
溫格莎點了點頭。
“三?!?p> “二?!?p> 寂靜的時空中,墻上的鐘表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間緩慢而又飛速地流逝。
“一。”
燈開始晃動,好像有東西也在一旁等著倒計時似的,電流突然變得極度不穩(wěn)定,弄得燈泡發(fā)出滋滋的響聲。一陣大風卷上了實驗室的門,“嘭”的一聲巨響,將不安炸得支離破碎。
溫格莎幾欲躲進白熠懷里。秦遠提溜著書的封面,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白熠。
猶豫時分,那陣風兜兜轉轉又回來了。毫無禮數(shù)地撞開實驗室的門,繞過實驗臺,直擊三人。白熠急忙把女孩子用外套護住,風襲來的時候,他差點沒站穩(wěn),跌跌撞撞扶住模型柜的把手,秦遠死死拽著書和實驗臺,片刻之余看向白熠。
二人視線相交,白熠猛吸一口氣,大聲喊:“把它打開?。。。?!”
說完,因為吸入過多的風,他咳到干嘔不止。
秦遠艱難地站起身,一下子打開書。
書頁被吹得凌亂,紙張之間的摩擦聲尖銳刺耳,聽上去像是打擾了某些生物的安寧,它在嘶吼尖叫,發(fā)泄一腔怒火。
過了半晌,風停了,像是魔物走了一般,實驗室重新恢復平靜。
三人呆呆地愣在那里,許久沒能緩過神。
“我靠……”秦遠一邊理著被吹亂的發(fā)型,一邊爆出一句粗口。
“書好像……停在其中一頁了?!卑嘴谏锨暗?。
秦遠:“上面寫的什么?”
“秋華鎮(zhèn),386號。右邊那頁是……”
白熠喘氣幾聲,他拍拍胸口,讓氣順著它該走的路回到身體里。
“那些字完全糊掉了……看不清具體寫了什么……”
北福萊
更新速度很慢,其實是隨緣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