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疏影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zhàn),面色一片蒼白。
“那……那顆珠子……”
南宮皓對她贊許的點頭一笑,手指輕輕一動,掌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粒桂圓大小的藍色珠子,珠光流離,幻彩繽紛,托在掌心,竟連手掌也帶上了瑩瑩的藍光。
疏影雙眸瞬也不瞬的看著,看得久了,竟覺眼前七彩繽紛,一時頭暈?zāi)垦!?p> 急急的閉上眼,她鎮(zhèn)定一下心神。與南宮筑不同的是,從來的第一天,她就沒想過重新回去,畢竟自己在那個時空的身體一定早已毀了,回去也只是孤魂野鬼一只。
何況,在那里,她也早沒了牽掛。
“你可知道千幻的來歷?”南宮皓沒搭她的話,忽然轉(zhuǎn)換了話題問道。
她茫然搖頭,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千幻,是我的曾祖爺爺做給我第二位曾祖奶奶的面具……”
因為這件事情,南宮筑發(fā)現(xiàn),原來他精心煉制的東西,并不是沒有用處。雖然它不能將他帶回他的故鄉(xiāng),但是在一定的幾率下,卻能夠?qū)⒃瓕儆谒枢l(xiāng)的人帶到這個世界來。
那個意外來到這個世界女子名叫裴曄,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又都是流落異鄉(xiāng),因此很快便親密起來??墒菒燮抟蛩龅哪欠萸妇?,令他無法對著亡妻那張熟悉的容顏傾吐自己對于另一個靈魂的摯愛。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她們是同一個人。
裴曄在他的身邊待了兩年,他們的感情愈來愈深厚,矛盾也便愈發(fā)的激烈。裴曄終于離開了南宮家,開始她浪跡天涯的生活。她聰明、美麗而驕傲,她遠遠超過這個世界發(fā)展進程的智慧使得她的名字很快如同燎原之火一般燒遍了整個龍驤大陸。
即使知道她曾是有夫之婦,卻仍有無數(shù)王孫貴族癡心不改的尾隨著她。
而在這五年中,南宮筑卻忽然銷聲匿跡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五年后,在裴曄即將再一次成婚的前夕,有人送來了南宮筑的賀禮。
精致的錦匣內(nèi),放的正是“千幻”!
那是南宮筑花費了整整五年的心血煉制出來的又一件寶物。
南宮皓含笑的望著疏影:“千變?nèi)f幻,任意隨心,是之謂‘千幻’!”
疏影不由的嘆息了一聲,低低道:“后來……”
“后來……裴曄成親尚不到三天,便傳出她猝死的消息,南宮筑身邊卻莫名的多出了一個女子,她叫做葉斐……”
疏影深深的吸了口氣,低聲問道:“二百年了,有多少人來過這個世界?”
“這粒珠子后來被曾祖爺爺取名為‘引魂珠’。他曾七次使用過它,卻只成功過一次。事實上,因為這顆珠子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曾祖奶奶,另一個就是你……”
兩個,這個幾率可真是夠小的,疏影暗暗的想著:“我能看看它嗎?”
南宮皓微笑頷首,將手中泛著奇異光澤的珠子放進疏影的手中。
疏影緩緩的摩挲著這粒珠子,溫潤而細膩,似軟似硬,光澤內(nèi)斂,在掌心只是滴溜溜的轉(zhuǎn)動著。她忍不住湊過去嗅了一嗅,卻聞到一股淡淡的青草味,極淡卻怡人。
好熟悉的味道,她蹙眉,好像曾在哪兒聞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耳中傳來南宮皓的咳嗽聲,似乎帶了幾分尷尬。
她有些疑惑的抬頭看他,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的面上有些淡淡的紅暈。轟的一聲,她的臉蛋一下子從頭皮紅到脖頸,這才想起,這粒珠子原是南宮皓貼身帶著的。
而那種味道,可不正是南宮皓的體味,自己竟還這般聞了又聞,摸了又摸,甚至還露出一副陶醉的樣子,這,實在是……
手中的珠子頓時燙的拿不住,她急急的將珠子丟給他,掉頭落荒而逃。
門外,蒼翠的梧桐傲然挺立,遮天的桐蔭覆蓋了整座院子,濃密的樹蔭間蟬鳴聲聲。
她一把扯住正站在月洞門口的碧枝:“走了!”
碧枝愕然的望著眼前這個陌生而略帶英氣的少女,還未及說話,人卻已被疏影一路拖著急匆匆的奔回彥平院。坐在自己的房里,捧著碧枝剛剛送上來的茶水,疏影有些汗顏。
這,似乎很是鴕鳥心理,頂著項映芷的面容和身份她連強吻南宮皓這種事也面不改色、理直氣壯的做了,可是一旦換回了自己的面容和身份,她就只覺得氣虛膽弱。
“小姐……”碧枝猶疑的看著她:“你怎么變成這樣了?。俊?p> 疏影一怔,這才想起自己已是面容大變:“呃,是二少爺,他……”
頓了一下,她想起千幻的神秘之處,不由生生的改了口,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他借給我一張面具……”
碧枝笑著點了點頭,竟是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模樣:“原來如此!”
疏影半伏在桌上,忽然想起一事,抬頭問道:“碧枝,你跟我多久了?”
碧枝的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答道:“小姐不記得了么,我原是二少爺房里的,前次小姐不慎落水,二少爺發(fā)怒,將小姐房中的一應(yīng)丫鬟或賣或配,都遣了走了!二少爺又怕小姐身邊沒個得力的人兒,就將我調(diào)撥來了,屋里的其他姐妹也都是從各房調(diào)來不久的!”
疏影輕輕的啊了一聲,旋即恍然,南宮皓必是發(fā)現(xiàn)項映芷已然身亡,為了掩飾這件事情,便索性快刀斬亂麻的將她房里所有的丫鬟都處理了。畢竟,項映芷是大熙皇族中人,又是御封的公主,即使是她自己投河自盡,南宮家只怕仍難完全脫清干系。
而且這樣的做法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新調(diào)來的丫鬟對于項映芷的喜好、性情了解不多,替換了項映芷靈魂的她即使露出些許破綻,也不易被人發(fā)覺。
她忽然有些心驚,南宮皓將該做的都做了,唯獨留下了一個自己。而事實上,自己才是整樁事件中最大的破綻。只是不知這個世上,似自己這等靈魂附體,若是露出了破綻,是上絞架還是上火刑柱……
這般一想,她不由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zhàn)。
沉吟了一會,疏影委婉問道:“碧枝,你覺得二少爺好不好?”
碧枝微微怔了一下,看她的眼神便帶了幾分提防之意。她斟酌著言辭,慢慢道:“二少爺人品溫和長得又好,原就是熙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才……”
疏影抬眼看她,暗罵自己太蠢,碧枝本是南宮皓放到自己身邊人,自己竟還妄想能從她口中打聽到什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她抬手支住下巴,心神早已飄出了老遠。。
裴曄,二百年前,你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會不會惶恐,是不是也很惘然。只怕,你比我還要害怕吧,畢竟,你當(dāng)時面對的除了一個痛心疾首的男人還有一個小小的嬰兒。
而我,所面對的卻是一張奇丑無比的面容和一個迷霧重重的家庭。也許,我該去找南宮皓,將所有事情問個通透。他既肯對自己透露昔日密事,想來暫時對自己還是無甚惡意的。
她默默的出神,卻沒注意到碧枝已閉了嘴,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