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賢夫良婿
夕陽西下,四個兩大兩小只拿著小凳子彎著腰,坐在院里摘理著野莧菜。
“大姐,這樣掰,對不對?”小姑娘高興地將自己手里的菜舉得高高。
“對,真棒?!碧镉⒖戳丝?,笑著鼓勵。
小田陽兩個孩子小臉神態(tài)認真,有模有樣的仔細捯弄,幫忙著,田英想培養(yǎng)孩子自己動手的能力,也沒有出聲。
孩子想幫忙是好事,她不想打擊孩子的自信心,勤奮感。
“你這在家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啊?!痹捓镉性挼仄沉艘谎墼诖蛩赐氲奶锴?,意味深長的又看了下廚房里的人。
灶屋里的男人側著身子,圍裙下裹著陸廷川有勁的腰,寬厚健壯的背影,手里的動作熟練的做飯,妥妥一副上得廳堂下得了廚房,賢夫良婿的模樣。
她們兩個在門口摘菜洗碗,自家男人們在面里忙活著,燒火做飯。
面對自己從小一起長大好友的調(diào)侃,她自然是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一般他回來在家,家里都是陸廷川下廚做菜。
八零年代家家都吃不飽,穿不暖,果腹都是很大的問題,大家也不會特意去挑剔說什么菜做的好不好吃,光是能吃飽,已經(jīng)是很好的事了。
農(nóng)敏與她同歲,是隔壁村村長的女兒,兩人從小就一起玩到大,一起玩泥巴過家家,一起上學抄作業(yè),一起打鬧惹是生非。
結果,這家伙吃窩邊草,嫁給了她表哥田衛(wèi)華。
田英外公家是獵戶起家,一共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田母排第三,在家中最是受寵,田英上面有兩個舅舅,田衛(wèi)華便是大舅的兒子,下面還有個妹妹正在讀高中,在校留宿。
田衛(wèi)華與農(nóng)敏兩人結婚兩年,就有了一個一歲多一點,可可愛愛,粉粉嫩嫩的孩子小寶。
田建明則是她二舅的兒子。
田父原是姓許,師范大學畢業(yè)當了高中老師,后響應號召知青下鄉(xiāng),在此過程中,遇見并喜歡上了田母,兩個人很快結成了革命伴侶。
田父上了戶口,就改了名。
雖是下鄉(xiāng)勞動,田從文的眼光卻是長遠,一直沒有停止學習,不然也不會鼓勵他們從小努力讀書。
伙房的門大開著,可以看見里面的一舉一動,在看見陸廷川,農(nóng)敏皺了皺眉,用胳膊肘了一下自己旁邊的人。
苦笑,“人家天天干活,你也不舍得給人家做一個好一點的圍裙?!?p> 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杰作。
趙文紅在院子的屋檐下的小木桌上,用票換了兩斤精細白面粉,做搟面,瞪了一眼田英,也著自己未來的孫女婿說話:
“你可不能因為廷川老實,就老是欺負人家?!?p> 陸廷川的性子,他們都是了解的,純良慎真,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好孩子。
孩子們是他們一個個看著長大的,而她這個小女兒家的大姑娘,一樣讓她最是頭痛。
“我哪里敢欺負他,他不欺負我就算好了?!碧镉⒆约喊抢巳~子,小聲嘟囔著為自己辯解。
未來的大佬男主,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趙文紅聽著她的話,敏銳的察覺到她話里的古怪,語氣肅然,“怎么,廷川他欺負你了?”
“沒有,我開玩笑的?!碧镉擂蔚男α诵Α?p> 趙文紅又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想想也覺得不會,繼續(xù)道:“最好是這樣,不然我可饒不了你?!?p> 他們都說,當一個男人進城眼界變寬廣了,見識的多了,掙到錢了,就會變心,拋妻棄子。
隔壁村就有一個男人,進城后一個月掙了十幾塊錢,之前夫妻倆在村里同進同出,恩愛得很,后每次回來都打老婆孩子,還吵著鬧著要離婚。
田英也知道,趙文紅他們也早把陸廷川當一家人了,她要是現(xiàn)在突然就跟他們說,她和陸廷川兩個人分開了。
可想而知,她估計能被趙文紅打斷腿。
田英:“……”她還缺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來做好心理準備。
“……英丫頭?!壁w文紅手里搟面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嗯?”她隨意的應了一聲,沒有轉頭看她。
“廷川進城應該也快有大半年了吧?”
“嗯,應該有了吧。”她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有五六七八個月了吧。
“廷川是高知識分子,讀的書多,又是稀罕的大學生出來,畢業(yè)出來一個月工資多少?”
“???這個我也不清楚?!碑吘故巧婕暗綄Ψ降墓べY問題,她確實不知道,想想大概也有二十幾塊錢吧。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隔壁村的光是才初中畢業(yè)進城,就能找十幾塊錢了。
“?我為什么不能不知道?”她疑惑,不明白為什么她反應那么大。
一頭霧水的田英,一邊的農(nóng)敏卻是知道趙文紅這是在擔心她。
廚房里,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下子占了一大半的空間。
田衛(wèi)華手里用著鍋鏟在炒菜,瞅著在砍雞的陸廷川身上的圍裙一言難盡,他都一點看不過去。
嗤笑不已,吐槽著,“做得也太難看了些。”
陸廷川高大魁梧的身上,背心前系著舊衣碎布拼湊織線的圍裙,她的手藝粗糙簡陋,圍裙處的線頭縫合歪七扭八,參差不齊,就像蜈蚣腿一樣難看。
只能說勉強能用。
倒是與他身上的氣質(zhì)格格不入。
陸廷川在砧板前,動作利落地將今天從山里打得野雞在農(nóng)敏回來時就一并帶過來砍了,大家一塊吃。
聽著田衛(wèi)華的話,他面上不改,垂了下眼皮,頓了頓,似看他的圍裙,語調(diào)不疾不慢的說著,“她一向不擅長干這些事。”
似乎在為她解釋著什么。
田衛(wèi)華聞言連聲嘖嘖,跳開了話題。
“……”之后他視線再次放在他身上,后又收回,繼續(xù)著手里的事。
田英見沒什么事干了,就逗著小孩子玩,時不時捏著他軟軟嫩嫩的小臉,QQ彈彈如白嫩的豆腐,“小寶過來,小姑看看長好看了沒有?!?p> 田英印象中,第一次看剛剛生出來的小寶時,皺巴巴的,就像一顆干癟的豌豆粒,小臉紅彤彤的。
趙文紅刮了她一眼:“哪個孩子生出來不是一個樣?!?p> 她引著孩子開口,讓孩子在日常生活中多說話,多練習,“說小姑姑壞壞,這樣捏臉不好。
老人都說,小孩子經(jīng)常捏臉容易流口水?!?p> 田英不以為然揚笑,“是嗎?等我老了我也這樣說?!?p> “小……小咕壞壞,不嚎?!币粴q多點孩子小臉緊皺著眉頭,被捏著粉撲撲,嘟嘟囔囔的小臉,是不高興。
加上剛開始學說話不久,只能說短短的幾個字,口齒不清楚。
怎么看怎么可愛。
她笑得笑容璀璨,更是愛不釋手,假裝生氣悶悶,一板一眼道:“不許說小姑的壞話?!?p> 小奶娃子總是在小的時候玩才有意思,總是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又乖又討人喜歡,像香香軟軟的精致小蛋糕一樣。
小男孩嚶嚶呀呀才說出幾個字,小腦袋拱進她懷里抱抱,“咕咕好,不壞?!?p> 小寶撲閃著水潤潤的大眼睛,小手自己拉起她的手,以為她真的生氣了,直接墊起小腳抬頭,直接她臉上親了一口。
小家伙又乖又甜,“咕咕好,mou嘛不生氣。”
引得兩個大人哭笑不得。
*
田英的外公他們就從地里回來,路上在家碰見一起下工回來的張麗花。
田國榮六十過半,身體依舊硬朗能干,整個人精神煥發(fā),目光炯炯有神,發(fā)間是經(jīng)歲月匆匆而逝留下的痕跡。
俗話說老一輩人總是閑不住的,田國榮他們沒事時就會和兒子們一起下地干活掙工分,老手藝也還在,時不時進山打獵。
大舅二舅兩家還沒有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兩家之間隔了兩堵墻將一個院子分開,各自過各自的生活,隔壁說什么做什么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田國榮與老伴是和大兒子住在一起。
二舅家有三個孩子,一男三女,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封建頑固思想,三個姑娘一個十四,一個十歲,一個六歲。
剛走到田衛(wèi)華家門口,對于向來嗅覺敏銳,屬狗鼻子的二舅孃張麗花來說,家飄出的肉香味,無疑貓見了老鼠,狗見了肉,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
這時候,糧食產(chǎn)量少,人多地少,大部分是荒山荒地,開墾艱難,每家每戶人多,干的活卻少,一到下工時間大家都扔下鋤頭回家。
人人肚子里都沒有點油水,吃不飽干活沒力氣,面黃肌瘦,只能勒著褲腰帶,喝水充饑,光是有煮菜下水的油鹽,就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了,更不何況說是吃肉了。
光是一聞,她就知道家里在煮什么了。
“爸,今天家里吃肉?”張麗花笑得諂媚,面容膚色蠟黃,身體胖碩滾滾,臉上是點點雀斑,有些浮腫虛胖。
“我也不清楚?!彼猜劦轿兜懒?,確實是肉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大兒子田光輝,對方搖搖頭,表達他也不知道。
家里好像沒有多余的肉,他是清楚的,近一兩個月,都忙著農(nóng)忙,很少上山,布置的陷阱入秋動物靈敏,少有掉入陷阱的。
自己媳婦也表示搖搖頭。
三個人只認為她是餓的兩眼發(fā)昏,出現(xiàn)幻覺了。
張麗花卻是不信,那肉味她是聞的切切實實的,不可能會認錯。
她二話不說,拔著腿跑著,就奔著田衛(wèi)華家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