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顧轍的介紹時，陸幽幽對“體檢游”還挺感興趣的。
但冷靜下來后，她就覺得有點難辦——她太了解父親了。
陸謹明是個非常自負勤奮、獨斷專行的人。最近幾年雖然精力有所下降，妻子也多次勸他注意身體，他都諱疾忌醫(yī)，總覺得公司正在轉型的關鍵節(jié)點，要全力以赴不能被雜念分心。
畢竟，如今的有錢人還不像20年后那樣、天天被震驚部的負面健康新聞轟炸，這方面的意識還不警覺。
顧轍聽了她的難處后，也只好幫她一起想辦法：
“你都是大學生了，又懂日語，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我在網(wǎng)上看過，一場全面深度體檢不超過三十萬日元，折人民幣一萬多。
你就拿前陣子打暑期工賺的錢，再貼個一萬塊零花就好了。到時候你爸知道這里面有你的辛苦錢，肯定會領情的吧?！?p> 陸幽幽一愣：“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就當是我盡盡孝心了。到時候我就和我爸說，這是你教我賺的錢……”
她出于感激，不由自主就想在家人面前多說些顧轍的好話。
不過這個提議很快被顧轍拒絕了：“別！千萬別！這是你的孝心，別提外人。這種忠言逆耳的話，只有最親密的人說才適合。”
顧轍很清楚，這種事情不能摻和。
一來是涉及健康問題，由外人提議顯得不吉利。而且陸謹明也未必已經(jīng)病了，經(jīng)過這次之后，能讓他接受定期全面體檢的好習慣就行。
二來么，顧轍也不想讓人覺得他早就在討好陸幽幽的家人。
他都重生了，自身實力也硬，成功是必然的。即使追陸幽幽，也要追得堂堂正正。
比爾蓋茨成為首富之后，被多少人說“第一桶金全靠他母親認識IBM的高管”。
顧轍但凡留下一點瑕疵，后世歷史書絕對會寫“顧轍第一桶金靠老丈人提攜”。
他做這事不摻雜任何利益，只是想幫陸幽幽改命、避免她年紀輕輕就被迫接班、卷入殘酷商戰(zhàn)。
前世她爸剛走那幾年，公司的骨干頻頻被挖角。盟友、客戶也都想方設法安插年輕帥氣有為的棋子，擺明了是想靠聯(lián)姻把陸家連鍋端了。
陸幽幽識破肅清了幾個之后，就變得對男人疑神疑鬼，看誰都覺得別有用心，最后抑郁癥耽誤了終身。
……
陸幽幽并不知道這些彎彎繞，見顧轍如此“做好事不留名”，便對他愈發(fā)敬重。
到底是貧賤之交啊，這友誼太純潔了。
“謝謝，我全聽你的?！彼饝煤苷\懇。
“不說這些了，不就是個體檢么，本來就是隨口提到，也別掃興了，唱歌唱歌?！鳖欈H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也很自然地岔開話題。
倆人又唱了幾首歌，心情恢復陽光了些，其他同學也陸陸續(xù)續(xù)到了。
他們立刻把麥讓出來，任由林靜靜姐幾個當麥霸，自己端著飲料坐角落里玩玩小游戲聊聊天。
那群家伙如出欄的羊群，一連唱了兩個小時都不帶問顧轍的，最后還是爽過了，注意到買單的主一首都沒唱呢，才不好意思起來。
“好了別談情說愛了，唱首歌吧。都給你點好了，《愛在西元前》?！绷朱o靜風風火火地拍了拍顧轍的肩膀。
顧轍接過話筒，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陸幽幽倒是一下子竄起來，跟林靜靜打鬧在一起：“誰談情說愛了！你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在請教顧哥職場經(jīng)驗。”
顧轍搖頭苦笑，本想拉開妹子，但音響里很快傳來了伴奏，他就先隨便唱唱捧捧場。
他的唱功還是很扎實的，嗓音也不錯，同學們紛紛起哄叫好，畢竟他是今天買單的金主。
陸、林二女聽著聽著也不打鬧了，陸幽幽聽著聽著，心中也閃過更多的疑惑：
為什么顧轍唱那些青春純愛的歌曲，再也沒有當初的感覺了呢？
似乎還是自己剛來的時候、偷聽到的那些老男人懷舊情歌更適合他?？傆X得哪里怪怪的。
……
一行人一直唱到傍晚，顧轍買了單，打了兩輛出租車，直奔他家的餐館吃燒烤。
母親褚秀果然下午就提前歇業(yè)了，專等著晚上這一頓，還特地沒用冷凍食材，而是從禁漁期非法出海的漁民同行手中，買了一些最新鮮的漁獲——
要不說顧轍父親這種老實人會被卷死呢，都貸款買了漁船了，還不敢做任何不遵紀守法的事情。等九月份正式開海，估計近海也剩不了多少值錢貨了。
“哇，這些魚好新鮮啊，銀鯧魚和帶魚的銀鱗都還在，而且摸上去那么光滑，這拿來燒烤或者油炸都可惜了，帶魚估計都能直接做刺身了?！?p> 同學中間，陸幽幽果然是最識貨的，一下子就看出了這些材料的難得。
比如帶魚，雖然平時不值錢，但是能新鮮到跟不銹鋼一樣反光，絕對是當天才捕獲的。
相比之下，肥厚的生蠔、膏滿黃肥的扇貝、梭子蟹、大黑虎蝦，倒是不算什么了。
其他同學此前連顧轍家里有餐館都不知道，如今更是一驚一乍：
“顧轍，看不出來啊，你家這店看起來挺不錯啊，學校里的時候居然那么節(jié)儉，深藏不露啊?！?p> 這些人又哪里知道，欠著高額貸款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顧轍見同學們都很滿意，心中也是微微得意：“大家這個月都辛苦了，一會兒先吃烤的。炸串我親自下廚，露一手慰勞一下大家！”
下個月繼續(xù)好好干！
“你還會炸串？太意外了，難道你爸媽原本還想過讓你繼承店么?！绷朱o靜和邵佳都異口同聲好奇。
“不是刻意學的，練化學的時候觸類旁通的?！鳖欈H自信坦白。
林靜靜：“咦……學化學的時候練的？怎么感覺像黑暗料理?！?p> 顧轍：“不吃拉倒，到時候別后悔！”
大家對他的玩笑話也不以為意，嘻嘻哈哈之間，先干掉了百來串各種海鮮和牛羊肉串，還有一些烤韭菜、蒜薹、金針菇、大茄子之類配菜。
褚秀怕兒子的同學們吃不飽，還特地準備了一些霉干菜肉末餡的烤麥餅，是她老家婺州的小吃。
大伙越吃越快，贊不絕口：“這么好吃，早該做大才對，太可惜了，現(xiàn)在才知道，都要去省城讀書了，以后寒暑假回來吃?！?p> “唉，估計是地段偏了點吧，要是在市中心，肯定火爆到分店都開好幾家了?！?p> “不過也沒事，聽說這邊附近的漁村很快要拆遷，保稅開發(fā)區(qū)要擴大，到時候外商多了，估計周邊生意檔次都會提高的吧。”
結果因為這些人胡吃海塞得太快，顧轍親手炸的炸串端上來的時候，大家都沒剩多少胃容量了。
顧轍炸東西的控油也很有一套，下面墊吸油紙都看不出多少油漬，導致遠遠聞著沒多少香味。
“這炸串看著好干凈啊，估計也不怎么香吧？算了，烤的都吃飽了，沒興趣了?！绷朱o靜摸摸肚子，暫且不甘心地放棄。
還是一直很斯文的陸幽幽，預留了足夠多的胃。拿起一串炸帶魚先小口試了試，顧轍預先把兩側的魚鰭刺去掉了，所以非常酥脆。
僅僅兩秒鐘后，她眼神都直了。
“有那么好吃嗎？你就秀恩愛吧！”林靜靜頗為不服。
“起開，不愛吃別吃，歸我了?！标懹挠囊话炎o過食，
“太好吃了，從沒想過炸串能做成這樣。關鍵也不是好吃，那種反差……算了不說了，我先吃了。”
同學們被勾起好奇，也紛紛擠出胃口嘗試，立刻就意識到陸幽幽所言不虛。
“確實好神奇哦，看上去表面沒油，也沒什么香氣，但是吃到嘴里酥香脆嫩反差那么大?！?p> “??！好后悔，剛才為什么直接吃烤串吃到飽了，不行，吃不下也得吃。”
“顧轍，你是不是很擅長做菜，太深藏不露了。以后你老婆肯定很幸福?！?p> 面對這種疑問，顧轍當然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澄清：“別！除了炸串我什么都不會做，做個炸串我都是看溫度計、密度計和定時器的?！?p> 他一邊搪塞，一邊又在柜臺里變戲法似的調好了一杯分層花里胡哨的子彈雞尾酒，推到陸幽幽面前：“這個不太涼，適合餐后慢慢喝?！?p> 陸幽幽拿起這杯雞尾酒的時候，心臟怦怦直跳，太漂亮太華麗了，關鍵這是顧哥親手調的?。∫膊恢谰毩硕嗑谩?p>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可惜如今是離別前夜，再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回來再說了。
“好漂亮！我們也要！”林靜靜立刻沒臉沒皮地把其他女生給代表了。
“你們吃太撐了！算了吧，實在要喝給你個簡單的。吶，男生喝喝長島冰茶、女生喝喝自由古巴就行了?！鳖欈H這次動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幾秒鐘就搞定，而且是直接用圓筒玻璃杯裝的。
林靜靜的臉立刻就垮下去了：“為什么我們就沒有五顏六色分層的？這兩種看上去就是可樂和冰紅茶啊。”
顧轍：“多留點胃吃炸串不好么？”
林靜靜：“吃飽了還能用飲料溜溜縫啊?！?p> “你是怎么做到這么不自律還不胖的？”顧轍簡直無語。
……
發(fā)薪日團建，就在這種胡吃海塞的混亂氛圍中結束了。
不過能夠讓那群每天接電話銷售的女同學發(fā)泄掉壓力、下個月繼續(xù)好好干，這活動就組織得很值，她們遲早也要慢慢適應職場壓力的。
散伙的時候，陸幽幽最后略有深意地跟顧轍說了幾句惜別的話，暗示他這一兩個月好好努力，說話時那眼神里幾乎要滴出水來。
顧轍也沒多問，只是讓對方放心就好，目送陸家的車把她接走。
第二天一早，陸幽幽就和家人坐飛機出國了。
顧轍這邊也清凈了下來，進入了每天鍛煉身體、在電腦上寫點東西的日子。
偶爾想起前世做專利代理時接觸過的技術資料，就第一時間在電腦上記下來，同時盡量按權利請求書和技術說明書的格式整理。
因為手頭還有五六千塊錢的零花，顧轍這次也不再藏著掖著，遇到適合立刻申請專利的簡單技術，就直接提交了申請文件。
而一個多月前提交的那倆雞湯濾油勺、分層雞尾酒滴管的后續(xù)改進型，他也一股腦兒排列組合都刷上了，反正五百塊一個的審查費，給得起。
除此之外還另有一些由化學實驗器皿啟發(fā)演化而來的小玩意，都是不需要實物、用CAD畫個結構圖就能申請成功的。
不過，在做這一切的過程中，顧轍還留了個心，特地去檢索了一下他兩個月前申請的那兩項專利，目前有沒有人試圖申請跟他的原始型類似的改良版——
如果沒有查到的話，顧轍就可以把自己的改進型直接作為一個新的專利來申請，賭一把蒙混過關。
如果有查到別人加塞的話，那顧轍就刷不到這個量了，他就得在新的申請中注明自己要求優(yōu)先權的那個兩個月前申請的專利的專利號，這樣就能把加塞的人擠出去，但顧轍在先的舊的，也會被他自己后續(xù)的改進覆蓋掉。
結果，顧轍仔細檢索了一下，還真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雞湯過濾勺那個專利，還真的有人試圖加塞改良！而雞尾酒滴管，倒是沒人看得上，也沒人改良。
“是確實有人不謀而合？還是上次我給石韜晦看過之后，他那邊有人不長眼，想欺負我不懂法？”顧轍也是有些不爽的，
既然如此，他只能對雞湯勺的改良采用第二套方案了。而雞尾酒滴管，可以繼續(xù)按第一套方案。
不過眼下他的公司還沒開起來，有些事情還不方便出手，先養(yǎng)魚觀察一段時間，到時候要賣專利時再一并收網(wǎng)好了，反正也不會過時效。
他因為不得不要求優(yōu)先權而少拿的那點跑量錢，肯定也要想辦法最后讓加塞的人連本帶利吐出來。
……
忙完這一切后，顧轍最后剩下的那點時間，就抽空稍微監(jiān)督激勵一下那些女同學的工作進度、接單效率。
不住校之后，顧轍的時間也愈發(fā)自由起來。
重生至今，八月份這一整個月應該是最自在的。早就想好好堅持鍛煉身體、重塑自己形象的顧轍，也總算有條件每天都直接到海里游泳了，每天至少兩三公里。
漁民家庭出身的他，身體底子其實并不差。之前完全是因為高中住校沒得游泳、學習壓力又大，才發(fā)福起來的。
重新與海浪搏擊了一個多月后，顧轍就又快速瘦下來十幾斤。剛重生的時候，他有1米8，170多斤，七月底時是160多，到八月底已經(jīng)跌破150大關了。
這一個月里，滬通證券那邊的開戶業(yè)務倒是始終沒出什么意外，也多虧了孫鎮(zhèn)岳已經(jīng)被他拉下水、大家有共同利益，需要一起掩飾這一切。
而孫鎮(zhèn)岳這種金融界內部的老江湖肯幫忙，手法自然比顧轍細膩得多。
所以直到八月下旬，顧轍等人正式結束兼職、要求結算最后一個月的提成時，他們的業(yè)績才算是轟動了整個滬通證券明州各大營業(yè)部。
顧轍等五個人，在七月份出了五百單、總提成八萬塊的基礎上，又提升了整整三倍。八月最終業(yè)績定格在“拉新開戶兩千戶、提成近三十萬”。
（實際上是因為七月份最后一周的業(yè)績和提成被壓到了八月一起結算，為了低調。前文說過）
不過因為數(shù)額巨大，八月份提成下發(fā)的時候，能夠靠交通費、通訊費報銷抵稅的比例也下降了，不得不實打實交了足足三四萬的稅。
最后分賬的時候，顧轍個人拿了二十萬左右，還有五六萬分給剩余四人。
所有同學也都驚喜得如在夢中，七月份的時候他們每人分別拿六七千或者三四千，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這次那三個電話銷售的女生，每人都拿到了一萬五以上，這在02年絕對是個讓人羨慕的月薪。
雖然，她們當中也不是完全沒有羨慕顧轍的心思，畢竟知道顧轍這個月就監(jiān)監(jiān)工就拿了二十萬，是人都會羨慕。
但好在她們都知道自己的斤兩，也知道做局的腦子最值錢，顧哥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手腕和帶團隊的凝聚力、社會閱歷，都讓她們暫時甘于繼續(xù)打下手。
而這個數(shù)字報出來后，在圈內也是徹底捂不住蓋子了。不僅滬通營業(yè)一部的人開始打聽，同城的其他券商也開始打聽。
因為傻子都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人力推銷一個個拉客戶做得到的，絕對是上了先進的技術手段、廣撒網(wǎng)自動推銷簡化了工作流程。
在股市大寒冬的年份，能這樣拉新進來，孫鎮(zhèn)岳帶的團隊，今年絕對是滬通全國所有營業(yè)部、在拉新這個細分考核項目上的銷冠了。
有了這么一個突出的單項業(yè)績，說不定年底就能升遷或者調到魔都總部呢。有這樣的利益在背后，同行哪個可能坐得?。慨斎皇菬o所不用其極開始打探孫鎮(zhèn)岳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