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病情的日漸好轉(zhuǎn),江采依已經(jīng)從特護(hù)病房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自從她住進(jìn)這間病房,這里就一直是醫(yī)院里的人談之色變的地方,每每有人從病房外面經(jīng)過,都能聽見里面女子痛苦悲凄的慘叫聲。
從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一下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猙獰恐怖的樣子,這半個多月她渡過了生命中最為黑暗的日子,心理上的痛,生理上的痛,時時折磨的她無法喘息。每換一次藥她都要跟死過一回一樣,當(dāng)她掙扎著從傷痛中緩過來,臉上那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又如一根根鋼扎不斷地刺痛著她的心。
竹曉君和蔣薇走進(jìn)病房的時候,丫環(huán)萃雪正拼命地抓著江采依的手,阻止她去撓自己臉上的傷口。自從大太太死了,她就自薦到追云閣去伺候大小姐,本以為能倚著一個大靠山,沒想到卻淪落到來醫(yī)院伺候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大小姐,不要抓啊,抓破會留下疤的?!陛脱┲敝芯共恢雷约旱脑挿噶舜蠹?。
蔣薇沖上去,拉過萃雪就甩了她一個耳光?!澳銈€死丫頭,嘴巴怎么那么欠呢!信不信我叫人在你臉上刻朵花!”她那雙怒目中分明閃動著對女兒的心痛。
萃雪嚇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哀求道:“二太太,我錯了,我嘴笨說錯話了,您饒了我吧?!?p> “死丫頭,你等著,等我好了,我一定要讓你滿臉開花!”江采依在床上尖叫著,臉上的疤痕因?yàn)槠姘W難忍而變得扭曲可怕。
竹曉君有點(diǎn)看不過去了,不就是說了一句實(shí)話,至于這樣大動靜嘛?!昂昧?,這里是病房,保持安靜,太太和大小姐要執(zhí)行家法請回江家再說?!闭f完他和護(hù)士走到床邊準(zhǔn)備給江采依上藥。
這些日子的痛苦經(jīng)歷,以至于她現(xiàn)在看到醫(yī)生就條件反射地害怕。“娘,娘,我不要上藥,娘!”江采依害怕地雙手亂舞。
“死丫頭,還不滾開!”蔣薇一手撥開跪在地上的萃雪,走到床邊緊緊地握住女兒顫抖的雙手,心疼地哄著:“乖,上完藥臉就不難受了,忍一下就過去了。有娘在這里陪你,不害怕??!”說完她的眼中忍不住掉下淚來。
“不用害怕,你的傷口都愈合上了,上藥不會太痛。”竹曉君一邊說一邊戴上口罩,開始手上的工作了。
涼冰冰的藥膏涂在傷口上,淡淡的刺痛感一陣一陣地傳來,她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牙齒輕輕地咬住嬌唇。上藥的時間從最初的四十分鐘縮短到現(xiàn)在只有短短十分鐘,可是對她來說卻還是如此的漫長,每當(dāng)這個時候,她就恨不能一死了之。
竹曉君把手中的攝子放到護(hù)士手中的托盤里,摘下口罩放進(jìn)口袋里微笑道:“好了。怎么樣?沒有以前痛了吧?放心吧,你很快會好起來的?!?p> “謝謝你,竹醫(yī)生?!笔Y薇這聲感激到是發(fā)自真心的。
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就只是單純的醫(yī)生和患者關(guān)系,彼此心里都沒有雜念,這樣的和諧大該也就只限于在這個病房了。離開這個特定的地點(diǎn),也許他們就是各執(zhí)自己立場的對頭。
夜,不知不覺又一次降臨。窗外樹影搖曳,潔白透亮的月光灑在雪地上,在這漆黑的夜中打造出一個如玉的冰雪世界。
黑暗之中,一雙還未入眠的眸子靜靜地凝望著病上那張熟睡的容顏,舍不得眨一下眼睛。旁邊的沙發(fā)上是早已倒頭睡去的福慶,另一張病床上萃盈合衣躺在上面已經(jīng)甜甜睡去,這是半個多月來他們第一次這樣安然的入眠。
董翊楓輕輕地幫她拉了拉被子,如水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落在她小腹的位置,那里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一個屬于他們共同創(chuàng)造的生命,要拿掉他,真的好舍不得。他的手隔著被子柔柔地?fù)嶂侵械暮?,目光裝滿了慈愛。
“孩子,你來的真不是時候呀。爹和娘一樣,都舍不得你走,我們都想把你留下,可是命里注定你要和我們無緣吧。你要怨就怨爹,不要怪你娘,這個主意爹必須要幫你娘拿,爹同樣不能看著她有事。如果你我真的父子緣未了,那你就下一次投胎再回來吧?!彼统恋脑捳Z中透著無奈與心酸。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這是你的親骨肉,為什么你要至他于死地,難道是因?yàn)槟莻€女人讓變得如此絕情嗎?翊楓,你還是我當(dāng)初認(rèn)識的那個你嗎?還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著要和我一生一世的男人嗎?為什么我覺得你如此陌生,讓我如此害怕。菀秋緊緊地撰著拳頭,剛剛蘇醒過來的她還沒來的及睜開眼睛,耳邊就傳來了他如此冷漠決絕的話語。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臉上,滿是歉疚地低訴道:“菀秋,不知道要怎么說你才會相信我。在凌月兒的事上,萃盈也對我誤會重重。她說的沒錯,我是寫了紙條答應(yīng)納她為妾,可是我那是急于想讓她從江皓翔口中問出你的下落,我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如果我不愛你了,我怎么會七天七夜守著清源河。如果我不愛你,我怎么會差點(diǎn)殺了姓江的。如果我不愛你,怎么會連夢里都叫著你的名字?!痹捳f到這里,他竟哽咽到說不下去了,只有淚水不停地奔出眼眶。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誤會,那張紙條卻不爭的事實(shí),白紙黑字的納了人家為妾,你以為你還能賴的掉嗎?從此你我的生活里就會永遠(yuǎn)的多一個人,三個人的悲劇是我一直不愿看到的,你怎么不想想我當(dāng)初替嫁是為何,你卻還要把我推進(jìn)這樣的境地,你知道嗎,我是寧愿死,也不愿你寫下那張紙條的。菀秋在心里倒著苦水,可惜這些話他是聽不見的,緊閉的雙眼溢出兩滴淚珠。
“菀秋,你醒了是嗎?”看著她眼角劃落的淚水,他目帶驚詫,輕聲地喚著她。
菀秋緩緩地睜開雙眼,目光如注地望著天花板,就是不看他一眼。其實(shí)她不是不愿,她是不忍,不忍看他痛苦的樣子。
“你真的醒了。餓嗎?想吃點(diǎn)東西嗎?”他關(guān)心的話語,卻得不到她的任何反應(yīng),他有些急了:“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我了,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我求你不要再這么折磨我了好不好!”
他的語氣有些重,她只是簌簌地流著淚,目光依舊一動不動地望天花板,月光下她的淚水顯得那樣的扎眼。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即然說不管事,那不如做吧,他站起來,俯下身一口吻住她的香唇。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做,驚訝的目光直視著他的雙眸,也忘記了爭扎,那顆冰冷心被他溫?zé)岬碾p唇慢慢暖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