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平府的貴族,不止一個西門氏,金家也是非常有名望的老牌貴族,比起西門氏更加榮耀。
當(dāng)初軒轅立國,西門氏和金氏的祖先都被封為國公,西門氏是安國公,金氏是鎮(zhèn)國公,但是前者是世襲,后者是世襲罔替,兩字之差,后者便比前者要富貴榮華得多了。而且比起西門氏來,金氏子息更加繁盛,如今又有多人身居高職,自然門楣要高得多了。
西門氏世居白馬城,金氏則祖居盧布湖城,兩城同在大北平府,白馬城是府城、大北平府的政治中心,但盧布湖城卻是南北交通要道、商業(yè)匯聚中心,比起白馬城來更闊、更大、更繁華。
西門氏如今的家主是老太爺西門戰(zhàn),而金氏如今的家主卻是老太君皇甫氏。當(dāng)年西門戰(zhàn)和金家的老太爺金多智是好友,在一次酒后約定,雙方的孫子輩中第一個男子和第一個女子要結(jié)為連理,這便是兩個老頭為孫子孫女定下的娃娃親了。
金家如今的子嗣中,年紀(jì)最大的男子名金伯曰,出自大房,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金家嫡長孫,少年清貴至極。
而西門家,若是按照年齡來算,最先出生的女子,實際上正是西門宗英和曹氏的女兒西門繡心。
所以按照兩家老太爺?shù)募s定,金伯曰和西門繡心是有婚約在身的,如今兩人均已成年,也該到了履行婚約的時候了。
只不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金家一直沒有提這樁婚事,也沒有上西門家來提親,而西門家也是出于不可告人的原因,一直沒有催促金家。
如今西門宗英帶著妻女逃亡回白馬城,有這樁婚約在手,他就是金家的準(zhǔn)親家,有這層身份在,大房西門宗實和柳氏,原是不敢對他過于欺壓的。
但好死不死,西門繡心失蹤了,而且若是按照常理來推斷,她搞不好就落在了昭武人的手里,不管是死是活,顯然已經(jīng)敗壞了門風(fēng),金家絕不可能再履行這樁婚事。
曹氏越想越煩躁,惱恨道:“這個死女子,偏偏這時候不見了,真是要急死個人!”
她這次的擔(dān)憂,卻不再僅僅是為了女兒的安危,還有為自己和丈夫的處境而擔(dān)憂。
西門宗英嘆氣道:“原本繡心能嫁給金伯曰,正是我們二房重整旗鼓的好時候,可是她這一失蹤,等于將這大好姻緣都拱手送給了別人?!?p> 曹氏吃驚道:“怎么叫送給別人?”
西門宗英冷笑起來:“你道大房為什么一直不催促金家提親,他們家里可不缺女孩子?!?p> 大房西門宗實有一子一女,女孩兒就是西門紅袖,如今才十歲,金伯曰卻已經(jīng)十九了。
曹氏想到這里,倒吸一口冷氣,道:“難道大房想讓紅袖嫁給金伯曰,這怎么可能,兩人差著十歲呢!”
西門宗英道:“這有什么關(guān)系,像金家這樣的家世,金伯曰三妻四妾純屬平常,只要這樁婚約還在,大可以讓金伯曰多等幾年,就算先娶上幾房妾室,也不會影響正妻的地位,只消等到紅袖長大成年,金伯曰照舊是西門宗實的乘龍快婿!”
曹氏急得一下子站起來,卻忘記了這是在馬車中,頓時腦袋撞到了車頂,發(fā)出一聲悶響。她吸著氣,揉著頭坐下來,焦躁道:“大房的算盤打得也太響了,咱們本來就寄人籬下,比他們勢弱,若是再叫他們與金家結(jié)親,哪里還有我們的地位?無論是大哥還是大嫂,那是能容人的主兒么?更別說,老太爺還一直偏心著大房!”
“哼!你這會兒想到這些了,怎么不早點管教好你的女兒!”西門宗英惱怒道,臉黑得如同鍋底。
曹氏卻沒心思跟他爭辯,心里不住地盤算,她在美羅城時做慣了當(dāng)家女主的,上無公婆壓制,下無妯娌掣肘,幾乎是隨心所欲,這一到白馬城,還得賴大房收容,寄人籬下的憋屈就不用說了,若真讓大房得逞了這樁婚事,那他們二房只怕要敗落得連狗都不如。
不行不行!決不能這樣!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卻始終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夠扭轉(zhuǎn)這個可以預(yù)見的局面。
如果繡心還在就好了——她這時候不得不埋怨起自己的女兒來。
而西門宗英,也是一語不發(fā),滿心地不痛快,他跟曹氏一樣,都是心高氣傲的人,若是真的被大房欺壓,他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夫妻兩個都是一肚子的心事。
這時候,外面有人輕輕叩了幾下車壁。
車夫拉開車門,對西門宗英和曹氏道:“老爺、夫人,左校尉派人來了?!?p> 曹氏便探出身子,見車旁邊站著一個士兵,她認(rèn)得是左驕陽身邊的親兵,叫李小雙的。
李小雙是李大雙的雙胞胎弟弟,兄弟倆都是左驕陽的親兵,也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曹氏便問:“什么事?”
她是貴族,李小雙不過一個大頭兵,所以她用不著對他客氣。
李小雙也早習(xí)慣了貴族們的驕氣,道:“校尉從敵營救出一個女子,自稱姓西門,不知是不是失蹤了的西門小姐,請夫人去辨認(rèn)?!?p> 曹氏先是一喜,緊跟著就是一驚。
喜的是正在盼望女兒歸來,左校尉就救了一個姓西門的女子;驚的是這個女子是從敵營救出來的,搞不好已經(jīng)遭遇過不測了。
同時,她也對李小雙十分惱怒,車旁邊除了自家下人還有別的平民百姓,這樣當(dāng)眾說出來,豈不是讓別人都看他們西門家的笑話。
曹氏忍著不快,道:“好,你先等等。”
她縮回身子,要跟西門宗英說話,西門宗英卻也已經(jīng)聽見李小雙的稟告,便擺手道:“不必多說,先去看看,萬一……那也先把人領(lǐng)回來再說?!?p> 曹氏便點點頭,下了車,喊道:“吳媽!吳媽!”
一個青色衣褲的中年婦人便從后面的馬車中匆匆跑過來,道:“夫人!”
吳媽是曹氏的陪嫁,同時也是西門繡心的奶娘,更是曹氏的心腹,所以曹氏才叫她陪同。
兩人跟著李小雙離開了人群,往左驕陽所在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許多百姓席地而坐,長途跋涉之下,很多人都風(fēng)塵仆仆,不甚整潔,曹氏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強(qiáng)忍著心頭的不適。
不多時,便到了左驕陽的營帳。
因天色已晚,今日少不得要在此宿營,所以回來整頓好之后,親兵便給左驕陽打起了行軍的營帳。
李小雙稟告之后,將曹氏和吳媽領(lǐng)進(jìn)帳中。
左驕陽甲胄在身,對曹氏抱拳道:“曹夫人。”
對于這個護(hù)送自己家人撤退的校尉,曹氏還是很有好感的,便蹲身回禮道:“左校尉,不知那女子在何處?”
左驕陽伸手朝里面指了指。
營帳中間是一張很簡單的行軍床,西門知秀就躺在床上,她還未從昏迷中蘇醒,身上的衣裳也還沒換過,蓋著左驕陽的一床薄薄的行軍被。
曹氏和吳媽走上前去,靠近床邊后,兩人的神色都有點激動。
“吳媽,你把油燈取過來?!?p> 光線昏暗,吳媽將油燈取來之后,視野便清晰了很多,兩人俯身打量起床上的女子。
看了看,吳媽臉上的激動便漸漸退去,她看了一眼曹氏,后者臉上也是陰晴不定,便嘆了口氣道:“夫人,這不是……”
曹氏卻突然抬手阻止了她,然后回頭對左驕陽道:“左校尉,這就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