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驛館。
任書總是喜歡坐在幾案之后聽著手下的匯報。
今天,自然也不會例外。
“大人,屬下已經(jīng)按照您的吩咐,將計劃告知潘果?!泵媲罢f話的仍舊是那個大漢:毛雄。
其實,毛雄并不是任書從代國帶來長安的下屬。
毛雄本是代王府中衛(wèi)尉。因其對代王劉恒忠心耿耿,被派往長安,專職負責(zé)為代王劉恒打探各種消息,以防太后加害。
自孝惠元年十二月,趙隱王如意“鴆死”、戚夫人“人彘”事件之后,呂后改立當時的淮陽王劉友為趙王,并賜娶呂氏之女為王后。
孝惠二年十月,齊王劉肥“毒酒”事發(fā)后。(孝惠二年時齊王入朝,被惠帝讓予上座,因此觸怒了呂后。呂后賜鳩酒,劉肥佯醉離席。后來劉肥主動將城陽郡獻給魯元公主作為湯沐邑后才得以平安回國。)
代王劉恒在國內(nèi)就開始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有朝一日太后會想起自己。
惠帝駕崩之后,新帝年幼,代王決意‘化被動為主動’。毛雄從此多了一項任務(wù),就是往宮中各處安插細作,以備日后之需。
任書入京之后,毛雄就作為任書的下屬,開始負責(zé)輔助任書處理各類事務(wù)。
“恩,很好!”任書右手捻須,把整個計劃再在腦海中細細思量一遍,覺得毫無破綻。便微笑道:“再過幾日,我們在宮中安插的人手,也可以派上用場了?!?p> 毛雄聽罷,目露猶疑之色,抬頭望向任書,欲言又止。
任書說完不見毛雄回應(yīng),奇怪低頭,正好看見毛雄張嘴欲言,奇道:“還有何事?”
毛雄聞得任書發(fā)問,終是忍不住出口道:“大人,宮中人手安插不易,我等費盡心力,安排此事,到底有何用處?”
任書聞言,目光一沉,停下手上動作淡淡問道:“莫非你認為,此事毫無益處?”
“屬下只是覺得,出動這么多人,似乎有些得不償失!”毛雄話已出口,索性不再猶豫,直言不諱道。
“哼”,自己精心策劃的妙計竟被毛雄說成是“得不償失”之舉,任書頓時有些著惱。冷哼一聲,正想點出此計的精妙之處。
轉(zhuǎn)念一想,毛雄不過是一介武夫,何必跟他解釋,憑添麻煩。于是改口道:“你無須理會此事有何好處,只管好生去做便是。”
見任書連解釋都懶得,毛雄頓生怒意,正想起身理論一番??墒窍肫鸫鯂谕凶约郝犆谒?,毛雄只得強抑住心中怒火,硬邦邦的應(yīng)了聲“諾!”,領(lǐng)命退下。
“怎么會得不償失,真是匹夫之見!”看著毛雄退下的背影,任書心中頗為不屑地想到。自己這個計劃,乃是真正的一石三鳥之計?;卮鷩鴤餍诺膶俟倩貋碇?,可是說過:代王看著計劃,不住擊節(jié)贊好。任命自己繼續(xù)留在長安,就是為了執(zhí)行這個妙計。
“怎么會沒有益處?此事最大的好處,就是看起來沒有好處!那樣,就誰也不會懷疑到代王的頭上去了。”任書舉起右手,繼續(xù)捻著胡須,笑的十分得意。
這一天,正是月關(guān)夜會潘果的日子。
……
未央宮偏殿,潘七子居處。
潘果跪坐在矮榻上,道:“妹妹,我已把那人安頓好了,就在咱們老宅邊上的一處民居里。”
“月關(guān)知道了嗎?”潘果的對面,潘七子端坐不動,平靜問道。
“我讓那人家中仆從替我向他轉(zhuǎn)達了一封帛書,并且約定今日夜間與他相見,月關(guān)定然已經(jīng)知曉?!迸斯隙ǖ拇鸬馈?p> “那毛雄說了他們的計劃沒有?他會如何襄助我們?”潘七子繼續(xù)問道。
“毛雄說,只要我們能夠挑起太后與陛下不和,他就會使人在宮中散布流言,助我們一臂之力。只要能讓太皇太后對陛下心生猜疑…”潘果眼中精光一閃,放緩語氣,狠厲道:“屆時,只要有人再加一把火,我們就有機會——取而代之?!?p> “那今夜…”潘七子遲疑道。
“今夜,為兄自然是要去見見這位能夠讓帝后失和的重要人物。放心,我們有人質(zhì)在手,月關(guān)定會乖乖就范。”
月關(guān)確實乖乖的就范了。
第二天下午,在永壽殿外。月關(guān)就有意無意在小皇帝面前提起“李美人”,想以此引起小皇帝的興趣,繼而對他發(fā)問。
如果對象仍是以前的劉恭,今年四月,他就會口出怨言,引得呂后不滿,被廢身死。
但是現(xiàn)在的劉恭不同,他有著成年人的思維,又熟讀歷史。
同樣的錯誤,劉恭絕對不會再犯一遍。
可憐的月關(guān),只以為小皇帝因肚子餓沒有聽清他的話,還準備晚上回到神仙殿時再向小皇帝進一下“讒言”。
殊不知,自己的舉動早已引起了劉恭的警覺。
……
神仙殿,浴室。
劉恭從太后張嫣處回來,就感到一陣心煩氣躁,哪也不去,直接喚來尚沐宦官(秦有六尚,即尚冠、尚衣、尚食、尚沐、尚席、尚書。漢初仍之)服侍著沐浴去了。
宮中的每一間殿,都辟有專門的浴室,內(nèi)置浴池。劉恭張開雙腿坐在池中,背后靠著一個宮女,熱水剛好覆住劉恭的肩膀,只露出一個腦袋。
渾身浸泡在暖洋洋的熱水當中,劉恭只覺得一片安詳,煩躁的心情也漸漸平復(fù)了下來。不再理睬周圍正為自己擦身的宮女,劉恭閉上眼睛,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月關(guān)上午看著就有些反常,在永壽殿前那一番話,一定是有人指使的!那人會是誰呢?
從歷史上看,恒山王劉義將會是這件事情的最大得益者。
不過幾年的相處下來,劉義雖然聰明,為人卻是十分本分。難道這是裝出來的?劉義生母早已過世,他在宮內(nèi)宮外都沒有外援,是不會有人教他這些的。如果是裝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劉義八歲的時侯,就已經(jīng)有了那么深的心機。
否定了這個答案,劉恭繼續(xù)往下推斷。
除了劉義,還有哪個皇子能夠有把握在自己出事后登上皇位?
后宮諸子都沒有顯赫的母族可以依靠。由長幼推斷,已經(jīng)封王的惠帝皇子,只有劉強、劉不疑和劉義,而劉不疑在自己見到劉義那年就已經(jīng)死了。
那么除了劉義,就只剩下淮陽王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