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春侯府有個中庭,中庭很大很寬闊,有可以用來作為主持府內(nèi)大事的場地,也有可以給予年輕一代活動運動的演武場。演武場周圍種了一圈老桐,曾經(jīng)在那里孤獨了植立了幾十年,婆娑的綠蔭默默地經(jīng)歷府內(nèi)人們的成長變遷。
當日老桐影梢西垂。略泛了些昏黃。府內(nèi)年輕一輩人,就曾經(jīng)在那里撞見過那個懶散而閑適的青年。
他們曾那樣的討厭這個侯府中曾經(jīng)落拓不羈世子的笑容。所以他們對他的崛起產(chǎn)生了強烈的違和感,甚至不愿意去接受這個事實。純粹是不想看到他從此得志,趾高氣昂的行走在他們面前。
人都有這樣的心理,就像是一個你曾經(jīng)和朋友當做笑料嘲笑或者攻擊過的人,突然看到他某一天過得比自己好,天分比自己優(yōu)秀,境遇比自己強??倳滩蛔∪ベH低他。
當時的府內(nèi)劉謙等眾人幾乎下意識對楊澤的修行資質(zhì)提升當做是他兩位大哥二哥的幫助下揠苗助長的方法。因為成人冠禮的食俸分配只有這么一次。日后即便可以進行資源再分配,但畢竟都沒有第一次的條件這么好。所以為了楊澤日后的命運不至于太過凄慘,從而用了某種短時間飛漲修為,卻至此封死未來修行前途的辦法。
這是很普通隨處可見的事情,但也是很悲哀的事情。因為幾乎等同于提早結(jié)束了一個人修行的第二生命。
在那時的眾人看來,楊澤就是用這種方法,不惜賭上未來的人生,也要博取現(xiàn)在的一分甜頭。
而眾人也最終清楚,盡管楊澤修為躍升,盡管現(xiàn)在可以譏諷他們?yōu)橹锌床恢杏玫腻\鯉,但終有一天,他們都會一一把他超越過去,用實際行動,狠狠地把他踩在腳下。
而那個楊澤可能畢生都會止步于氣海二品了,他的事例最好的說明了虛榮永遠是修行道路上最大的原罪。
但是就在他們所有人都在對方強大威壓下不敢動彈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期盼著蘄春侯府第一第二順位的兩個世子趕到挽救眾人于危難之中時候。
那個他們一直鄙棄的青年,揮出達到氣海境一品修為的藏雪刀勁擋住上官燕的那一刻。使在場侯府眾多青年震驚得無以言語。
“不可能...他應(yīng)該永遠停留止步于氣海二品了??!怎么還在進步...”薛冉身邊的女子掩嘴聲音在微微顫抖道。
沒有人回答她。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血漬染紅了背后衣袍的楊澤背影。
看著這個軀體多處溢血,身體經(jīng)場大戰(zhàn)后氣力不濟,然而依然站立。以一種出奇平和安靜的背影,擋在這些曾經(jīng)嘲笑過他,譏諷過他,摒棄過他府內(nèi)戚系子弟們的面前。
在這一刻,所有人終于知道了,鯊魚和錦鯉,不是用嘴巴來定論分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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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巖春館周圍無數(shù)人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嘩然起來的時候。上官燕拖曳著散亂的長發(fā),臉上也帶著半震驚神色的注視楊澤和審視自身此刻的狼狽。大概從他生下來開始,除了自己府上的教習和父親之外,沒有人可以讓他如此灰頭土臉。
他是今屆秋道學院招生潛力榜排名第一位的人,他有被院長欽點入院的榮耀。當上林城的年輕人在討論成就的時候,總會將他作為某種無形的界碑和標桿。享受慣了這種追捧的上官燕,大概對此刻能突然跑出來一個年齡相差不大的人與他分庭抗禮,而產(chǎn)生一種極為虛妄的荒誕感。
但這一切確實發(fā)生了。他低頭看著自己垂散的長發(fā),震破了虎口的手掌與身體破損多處的錦袍。不敢相信這一切就是眼前這個蘄春侯府旁落得幾乎讓人連名字都快記不清楚的世子造成的。
周圍都是人,所以他反而為了掩飾神情的驚異陡然笑了起來。那種笑容就像是看到路邊一個乞丐攔下他的車駕甚至還敢不知天高地厚扇他一巴掌的謬然。
楊澤喘著粗氣,努力地回復體內(nèi)真氣,這個時候極端的后悔為什么在靈藥鋪買點可以快速回復氣力的丹藥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再高的價錢他都要買啊!
上官燕只是沒有料到他之前隱藏了真正的實力,所以吃了大虧,但說起這樣的消耗戰(zhàn),真正耗不起的還是他楊澤。上官燕已經(jīng)達到存意境八品修為,修為比他深厚是不可質(zhì)疑的事實,又因為身家豐厚,所用的功法以及身手都是經(jīng)過正規(guī)系統(tǒng)的路數(shù),相當優(yōu)良。被秋道學院院長欽點入院,不是沒有道理。等上官燕擺正心態(tài),再這么耗下去,最終耗不起的還是他楊澤。所以他必須另想戰(zhàn)術(shù)。
正在上官燕看著他目露兇光的當兒,楊澤余光處一個身影晃了晃,看到劉謙上前一步,和他站在了一起。
劉謙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緊緊抿著嘴,也沒有和望過來的楊澤目光對上。囁嚅道,“我們都是侯府人...蘄春侯門的榮耀不容玷污。這個時候,我們應(yīng)該共同進退?!?p> 看到劉謙走上前拱衛(wèi)楊澤的時候,后面的眾人眼睛先是驚訝,然后流露出極為復雜的神情。
楊明,楊寅兩人愣了愣,也紛紛上前,默默站在楊澤左手側(cè)后方。堅定的目視著前方的上官燕。
薛冉看著楊澤那些浸著血漬的衣袍,他靜靜而堅毅的站著,面對存意境修行者上官燕,將后背留給他們所有人。想到以往楊澤怠懶不思進取而讓她屢屢皺眉厭煩的樣子,她發(fā)現(xiàn)在這一刻,才真正重新的認識了眼前這個男子性格中的疏狂一樣。于是她在周圍一些女子驚聲和伸手欲阻撓中上前,站在了楊澤的右側(cè)后方。
這是一個榮辱與共的陣容。很強大。
上官燕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并不在乎這些侯府中站出來的戚系眾人,他只是看到楊澤的眼睛,那對平日里好看而平和的眼瞳,這一刻閃動著某種狼性。
噔噔噔噔...舉步上樓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傳來。此刻在這個五樓的所有人都為來人的勇氣訝然?,F(xiàn)在恐怕任何人面對上官燕和楊澤的這種交鋒,只怕避之不及才對,居然還有人毫不避諱的朝五樓這里走。
不由得紛紛放目望去。當下印入眼里的是鮮艷的一襲紅色。紅色旁有兩道淡藍色的靚影,特別是在看到那兩道靚影,居然是上林城最受熱捧的兩名金羚歌姬的時候。周圍人不由得微微愕然。
紅樓船舫的俞小小俞大家,舉步登樓而上。
她的臉上閃著眾人可察的怒意,而所有人都知道若是誰惹了紅樓的俞大家動怒,那么那個人必然不會有太好的下場。這個人明顯就是對面的上官燕。
見到俞小小,王征迅速上前躬身行了個禮。旁邊有些在上林城有身份地位的人也紛紛和俞小小見禮。
俞小小對眾人點點頭,算是見過,這才在楊澤的臉上和身上掃過,顯然是聽說了什么,已經(jīng)有了心里準備,但是看到楊澤擋在侯府眾人之前的這般樣子,眼神還是微現(xiàn)一分驚異。隨即又平白冒出一股火氣,目視正向她微躬行禮的上官燕,冷聲道,“上官公子好大的口氣,說是幫蘄春侯府管教后輩,還要讓府內(nèi)的長輩來要人。近聞上官公子被秋道學院院長欽點入院,是王都俊彥楷模,沒想到架子也水漲船高了?!?p> 俞小小雖說上官燕是“俊彥楷?!?,但是她身邊的兩位明星歌姬卻極為配合的看著上官燕此番狼狽的模樣,吃吃笑起來。再投向楊澤的目光,卻多了幾分風情的溫柔。
上官燕眼里的陰厲一閃而過,笑道,“話只是那么一說而已,大家都是年輕人,有時候相互開點玩笑,做不得真。但據(jù)我所知,俞大家好像并不是侯府中人吧,怎么會管我們年輕人之間的這些慪破事情?”
無數(shù)人齊刷刷將俞大家望著,似乎在猜測她和蘄春侯府之間有何關(guān)系。
俞小小細窄的眼睛瞇了瞇,自若而笑,“我只是受一個多年老朋友之托過來走一趟而已...是來帶人走的?!?p> 上官燕強地壓制下怒火,望著面前讓他牙關(guān)子都恨不得咬斷的楊澤,不明白俞小小口中那個老朋友,怎么會過問起蘄春侯府中的這些子孫的事情來。當下知道上風盡失,只是躬身行了個禮,道,“既然是紅樓的俞大家親自出面過來帶人,上官燕怎敢阻攔。只是我們這些年輕人之間的小打小鬧,不要讓俞大家記在心里面的好?!?p> 他這話相當圓滑,一句話就歸結(jié)于年輕人的小打小鬧,仿佛之前放言要蘄春侯來帶人的狂妄,都不過是戲言而已。若是對方以長輩身份和他計較,那恐怕也會被不少人戳脊梁骨。這便是他之前有肆無恐的高明之處。
俞小小看向楊澤眾人,淡淡道,“走吧?!?p> 前行幾步,突而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上官燕微微一笑。
上官燕渾身一寒,卻發(fā)現(xiàn)下一刻,俞小小的那襲紅衣破天荒出現(xiàn)在他的正前不到一步的距離,然后啪!得一耳光打得他臉側(cè)甩開去,高高腫起。
隨即再反手又是一記清亮耳光“啪!”。上官燕整個人趔趄退了兩步,兩腮已經(jīng)紅鼓起來,驚怒的指著俞小小,“你!”
俞小小收回手,像是輕飄飄拂去手中無意間沾染的灰塵一樣,笑道,“雖然我和蘄春侯府沒什么關(guān)系,但我還是要提醒你,這大曄國仍然是要分長幼尊卑,德義廉恥的。這是德昭天子治下的一個基本道德信念。你作為青年俊彥中的佼佼者,更要明白這一點,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你要叫蘄春侯管教自己的子孫,還不夠格...這番話讓御史大人說出來,或許才勉強夠那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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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小就這么當眾甩了上官燕兩記耳光,也徹底有恃無恐的打了其背后御史大人的臉。這才招呼眾人準備下樓離去。
卻看到上官燕身后雅室的一個寬大袖袍的身影動了動,起身,迦繆圣使矮了矮身,從雅室卷起的竹簾處走了出來,手拿著一柄折合起來的扇子。
周圍的人心臟都至此繃緊。
迦繆對俞小小一笑,道,“俞大家的紅樓船時常游歷各國水岸,前年春日,俞大家出使索蘭國,那日我們曾見過一面,不知道俞大家是否有這樣的印象?!?p> 俞小小行了個婦人之禮,道,“迦繆使者才俊風姿,小小怎么能忘,西陀使者一行到了大曄國,小小礙于事務(wù)繁忙,今日才匆匆一見,還望迦繆使者不要怪責。”
“何責之有。只是聽聞俞大家是收藏品玩名家,我手中有這只偶得的名畫扇一副,興起所致,不敢擅專,請俞大家品鑒?!痹捳Z一落,迦繆手中扇子已經(jīng)拋出,在眾人看來,扇子在半空劃出緩慢的軌跡,卻蘊含某種說不出的味道,輕飄飄飛向俞小小。
俞小小抬手一摘,握住扇柄。
在她握住的那一刻,她周圍三步內(nèi)的空間,木制的地板和廊墻頂柱,突然發(fā)出啪啦!的響動。仿佛俞小小那只細長的手接住的不是一柄輕飄飄的扇子,而是重達數(shù)百斤的巨石!
她身旁的兩名明星級女子,悶哼一聲,于無形間后退了一步,額頭和鬢角的冷汗?jié)B了出來,顯然極為辛苦。
嚓!俞小小輕描淡寫的展開扇子,前后翻看一番,收扇。向迦繆拋回,笑道,“名家之作,匠氣十足,是極好上乘的功筆,還望圣使好好收藏。”
迦繆單手握住來扇,背后卷起的竹簾突然之間盡數(shù)化為齏粉,朝后濺射。而他只是袖袍如風吹過般動了動,對俞小小微微躬身,算是別過。兩人經(jīng)此來回過招,都能確切的把握到對方達到天玄境的修為,雙方誰都奈何不了對方。
俞小小率眾下樓來,她身旁的兩個靚麗女子才支持不住,冷汗直流。俞小小迅速從隨身的錦帕中取出兩粒丹藥給兩人服下,然后下方等候的馬車里自然有人出來扶了兩女進了車內(nèi)。侯府戚系眾人紛紛稱謝,俞小小揮了揮手并不受此感激,最后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楊澤一眼。囑咐馬車送眾人回府。這才上了自己的座駕離去。
楊澤坐在寬大的馬車之中,掀開馬車后面的簾子看向巖春館。周圍劉謙薛冉等看他的目光,都有一種極為柔和和些許陌生的觀感。
楊澤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巖春館之上,他心中佻然,心想今日那個恃才傲物的上官燕,還有那個牛氣哄哄實則道貌岸然的迦繆圣使。
總有一天,他會把他們從高高在上中狠狠的拖下馬來,踩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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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今天回來晚了點,所以更新晚了點,如楊澤般拱手抱歉。
這章四千字,新書期間,就當是二合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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