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誠實坦白
“我怎么招惹你的竇媛小姑了？！”我詫異問道。
“你……！”竇旭一時語滯，只狠狠的瞪著我，最終猛的一甩馬鞭。馬車突然奔跑起來，我身子一仰，后腦勺險些磕到車廂上。
“竇旭！你究竟會不會駕車??？！”緊接著，后面車廂里便傳來了竇媛的抱怨聲。
竇旭卻并不回話，只是緊了緊手中的馬韁。
之后，我們便一路無語。
馬車拐出側(cè)門外的小巷子后，便一路沿著南北大街往南，走到開陽門附近時，竟遇到了一個熟人——原鹿侯府后院的管事寧婆子。
當(dāng)時我心里正慪竇旭的氣，將腦袋別向一旁瀏覽街景，一路的官邸宅院倒退著晃過視野，看著看著，我的視線忽然便與立在街邊的寧婆子好奇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有一剎那，我差點忘記了自己身著男裝，張口就想與她打招呼了。卻正巧有個兩三歲的小孩掙脫母親的手跑到街面正中來了，竇旭猛的一拉馬韁，我身子往前一沖，臉頰差點撞到馬屁股時，便驚醒過來：怎么能給她打招呼呢！若是知道是我與男子這般張揚的驅(qū)車游玩街市，只怕程素的臉會黑得很難看！
那寧婆子卻似認(rèn)出了我一般，一雙眼睛骨碌碌在我臉上打轉(zhuǎn)，抬步便向馬車邊走來。我正在想，她若開口招呼我，我便得裝出一副根本不認(rèn)識她的模樣來。正是緊張不已，那小孩被母親抱走，竇旭揮手一鞭甩在馬背上，馬車便甩下寧婆子，快速奔向開陽門了。
我不由得長長松了一口氣。
后面車廂里卻傳來了竇童的抱怨聲：“三哥，你悠著點兒啊，我頭都碰暈了?！?p> 我不由瞥了竇旭一眼，他鷹眸一般犀利的眼神，正直直盯著前面的道路，嚴(yán)峻的臉上竟看不出一絲神情。
我印象中，竇旭是個會笑的人啊。怎么自從寧和巷重逢那日之后，他在我面前似乎就老繃著這么一張臉了。雖說吧，這張臉其實也挺好看的，可總歸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尋思原因，我覺得他對我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最大的可能還是源自我撒謊說是陰皇后讓我照顧竇童這件事。這個謊言壓得我很累，要不要誠實地向他坦白一下？
坦白？他一定會看不起我拉虎皮作大旗的虛榮和虛偽！
不坦白？他一定會在鄧訓(xùn)那廝的挑撥下，繼續(xù)逼迫我學(xué)習(xí)武藝，直到真正成為保護(hù)竇童的貼身保鏢！
我在心底反復(fù)設(shè)想向他坦白的后果，直到腦海里浮現(xiàn)出鄧訓(xùn)那廝等著看我出糗的促狹笑容時，我便下定了決心：被竇旭看不起沒關(guān)系，我做人要誠實！
醞釀一番，我“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對竇旭道：“其實，有件事，我該早些向你坦白。”
竇旭眉心竟暗暗的緊了一下。
“其實，陰皇后并沒有……”
“你如今和童兒的關(guān)系，有沒有陰皇后點頭，不都一樣么？”竇旭突然出聲打斷我的話，繼而轉(zhuǎn)首狠狠的瞪我一眼：“你趁早收起你那三心二意的虛浮心思來，竇媛小姑可不是好惹的！”
那犀利的眼神，竟看得我心下一冷，我懦懦道：“我，我一直把竇媛當(dāng)姐姐的，十分尊重她，從來不敢招惹她……”
竇旭眉間的神色竟緩和了些：“你知道便好。”
護(hù)著自己的妹妹便罷了，這廝居然連自己的小姑也要一并護(hù)著。這竇家還真是團(tuán)結(jié)友愛一家親啊。說到招惹，我一介市井草民，如何敢招惹這些侯府小姐？！竇童每次耍小姐性子時，還不都是我讓著她？竇媛性子淑靜，我們之間根本不會有發(fā)生沖突的時候。
可惜了我剛才鼓足勇氣的坦白，竟絲毫沒有起到卸去負(fù)擔(dān)的作用。竇旭這廝的思路實在奇怪，為什么按照現(xiàn)在我和竇童的關(guān)系，我就必須得充當(dāng)她的保鏢呢？難道是因為我個子比竇童高，長得還算結(jié)實？
我不禁抬起雙手，打量起自己指節(jié)還算修長皮膚還算白皙的手來。這些年都沒做過重活，至少我這雙手，看起來還是很秀氣的啊……
“看看你這雙手，跟個女人似的！”竇旭眼風(fēng)掃過，露出一絲鄙夷來。
我本來就是女人么！剛想申辯，突然想起竇夫人和程素當(dāng)年的一再叮囑，我便自動噤聲了。
“以后休學(xué)日你都到辟雍來，必須好好接受一下訓(xùn)練！”
辟雍？！
我抬頭一看，果不其然，馬車居然已經(jīng)到了辟雍堂前的雕花石拱橋下。
“你上次不是說不管我和童兒的事情么？”我怯懦問道。
“那不過是氣話。我自己的親妹妹，怎么能不管？！”說罷，竇旭跳下馬車，將手里的馬鞭和馬韁交給了早已等在一旁的小廝。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還要一直管下去？！
我心情懨懨的愣坐著，看竇旭側(cè)身拉開車門，絮絮叮囑竇童和竇媛進(jìn)了辟雍后，要注意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間，我心里再次萌生了要和竇童絕交的念頭。這個念頭還沒滋長開來，竇旭犀利的目光便投射過來：“下車了啊，馬車不能駛進(jìn)學(xué)堂，你還愣著做什么？”
我極不情愿的跳下馬車，站到了竇童身旁。
似看出我臉色不好，竇童湊過來小聲問道：“是不是我三哥方才為難你了？”
“……”我瞥了竇旭一眼，還是選擇了沉默。
我們?nèi)烁]旭走過石拱橋，步入白石砌就的寬闊甬道，從高闊莊嚴(yán)的正門走進(jìn)入了這幢四四方方的雄偉建筑。
竇媛仿佛是第一次來辟雍，一路見到什么都驚奇不已。引得幾個抱著書簡路過的錦衣公子連連側(cè)目。
“剛才叮囑的話，你都忘記了么？”竇旭不禁黑臉道。
竇媛瞥了竇旭一眼，正色道：“小侄說的話，姑姑我自然記得。”
竇旭一聽這話，臉卻更黑了。
竇童在我耳旁悄聲道：“我三哥最惱竇媛在他面前裝長輩了?！?p> “裝長輩？！”
“竇媛比我三哥還小三個月呢?！备]童笑道。
“你怎么不叫竇媛小姑？”竇童在學(xué)堂里都是開口閉口直呼竇媛的名諱，以前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的輩分關(guān)系，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如今知道了，便有些好奇。
“叫她小姑不就有代溝了么？再說，她也覺得當(dāng)我小姑把自己顯老了，所以只要沒有長輩在跟前，她都讓我叫名字。不過每次捉弄我三哥，她就喜歡擺出姑姑的架子……”
哎，看看竇旭那張板著的臉，我便知道他心里的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