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
人們往往會帶著別人的祝福度過這個日子。
可安樂和左丘晨卻不一樣,他們倆是帶著某個很猥瑣的人對他們的警告度過這個日子的。
許子午說,遠離很“二”的人,可站在球場旁,安樂放眼望去,只覺得全場都充斥著這個數(shù)字。
某個十二號球員正圍繞著球場跑著圈兒做熱身,還一邊跑圈兒一邊扯著嗓子喊:“親愛的觀眾們,你們即將見證奇跡,啊哈哈哈……”
安樂忍不住想要呸他,整個球場,除了二十多個奇奇怪怪的球員、兩個不知道從哪里抓來的套著棉襖的不稱職的裁判,再加上表情僵硬的她,哪還有什么觀眾?用腳指頭想想也能猜到,今天是小年,還有誰會沒事跑來當觀眾。
某個三十二號球員正在很帥氣很華麗地運球,只不過他完完全全是在用打籃球的方式運球,黑白相間的足球在他手里上下跳動,每一次的砸地都讓安樂覺得無比頭痛。
安樂不禁想問,這哥們兒真的是來這兒踢足球的嗎?不遠處就有籃球場,他該不會是走錯場地了吧?
最讓人崩潰的是,居然還有人穿著二百二十二號球衣出現(xiàn)在球場上,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這件號碼詭異的球衣。
安樂用肘子撞了撞身邊的左丘晨:“喂,那邊那個222號的球衣……不會也是你哥買回來的吧?怎么,難倒他準備重組江湖上失傳已久的‘二怪軍團’?”
“而且他還是團長……咳……”左丘晨說著,又劇烈咳嗽起來。
天陰沉得厲害,風也刮得緊,本以為會是陽光燦爛的小年,竟有種快要下雨的勢頭,安樂瞄了一眼左丘晨,也不知他扛不扛得住這樣的天氣。
大冬天的,一大群吃飽了撐著的大活人居然要穿上短褲和短袖在這種露天場地踢足球,這不是要人命嗎!
“你行不行???你可別還沒上場就嗝屁了?你要是掛了的話,千萬不要指望我把你的尸體運回家,我是沒那個心情的……”安樂竭力地讓自己表現(xiàn)出一副想要置身事外的姿態(tài),可她最終還是讓她的心聲一不留神地從口里溜了出來,“你……小心點啊……”
左丘晨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了,他一愣,完全忘記了他們兩個還在“冷戰(zhàn)”,而后他笑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謝謝,側過臉,卻發(fā)現(xiàn)安樂的目光已經(jīng)被吸引到了另一邊,朝她看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某個沒有穿上衣的男人正在球場中間奪命狂奔。
“呃……裸男?”安樂直愣愣地看著遠處身材并不是很好的男人,心中不斷感慨這年頭極品之多。
“是‘半裸男’……”哪怕忍著病痛,左丘晨還是覺得有必要更正安樂話里的錯誤。
“半裸男”奔著奔著,忽地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了球場旁邊的觀眾安樂,于是匆匆改變狂奔的航線,風兒似的朝安樂跑來,好不容易跑到她面前,“半裸男”站定腳步,熱情地朝這里“唯一的”一個觀眾打著招呼:“嗨,美女,我是洛南?!?p> “看得出,看得出……你……確實是裸男……”安樂又看了一眼他赤裸的上半身,苦笑著回應。
洛南大笑:“美女你真愛開玩笑,我姓洛,洛陽的洛,南方的南?!?p> 安樂心想:你干脆就叫“裸男”吧,這樣比較符合你的形象。
洛南見安樂并不是很愿意搭理他,幽怨地癟了癟嘴,頭一轉,這才看到安樂身邊的左丘晨,他被左丘晨略帶疲倦?yún)s帥氣不減的臉震得一驚,接著他低頭看了看左丘晨球衣上印著的號碼,然后皺起了眉頭:“你就是……許子午的替補?”
左丘晨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的提問。
洛南笑了起來:“哼,聽說他走了狗屎運,摔傷了腿?”
左丘晨啞著嗓子回答他:“我只承認后半句。”
“看這球賽的陣容,我倒是比較想承認前半句……”安樂小聲說著,又朝周圍看了看,總感覺少了點什么,“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們這里的2號兼22號,在么?”
洛南一聽,瞇起眼睛,很不悅地朝她看過來。
安樂立刻就明白了:“難道……你就是那個……‘二’?”
“哼!都是許子午那個混蛋!給我買來那種變態(tài)號碼……”洛南氣得腹部的六塊腹肌都鼓起來了,“要不是為了回避那種號碼,我才不會光著來比賽!”
“你……光著,裁判沒有意見嗎?”安樂依稀記得,她看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足球賽里是沒有人可以光著身子上場比賽的。
可洛南并不介意,他摩拳擦掌:“有意見?怎么可能!任何裁判看到一場暢快的球賽,都不會有意見的!”
暢快?安樂冷笑,會不會很“暢快”她是不知道,總之這場球賽一定很“涼快”就是了。
“喂?!鄙蠄銮?,安樂叫住了左丘晨,“你……球技如何?”
“一般。”左丘晨如實回答,他練得比較多的其實是籃球,對于足球,他只是略知規(guī)則和最基本的踢法罷了。
“呃……那你待會兒……爭取爆發(fā)一下人品……”安樂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會在旁邊……看你表現(xiàn)的……你千萬不要……沒踢一會兒都趴了……”
左丘晨背對著安樂,有些蒼白的臉上慢慢浮起笑意:“我叫左丘晨,不叫左丘脆皮?!?p> 比賽開始。
由于每次看世界杯的時候歡姐都會對著電視里的各種球星大呼小叫,所以安樂從小就不是很喜歡看足球,她也看不懂足球,她腦海里對于足球的相關知識大多都是上大學之后室友婷婷在睡夢中傳授給她的。
婷婷關于各國足球有一個簡單的概括總結:
比如,把球停到自己腳下10毫米的后衛(wèi),是巴西球員;把球停到自己腳下10厘米的后衛(wèi),是西班牙球員;把球停到自己腳下10分米的后衛(wèi),是德國球員;把球停到自己腳下100米,并形成射門,迫使對方門將做出撲救的后衛(wèi),是中國球員。
再比如,能夠狂奔90分鐘,面不改色的球員,是韓國球員;能夠奔跑90分鐘,氣喘吁吁的球員,是歐洲球員;能夠跑動90分鐘,汗流浹背的球員,是南美球員;能夠散步90分鐘,倒地抽筋的球員,是中國球員。
再再比如,能夠連踩8個單車,得到點球的球員,是巴西球員;能夠連踩3個單車,突入禁區(qū)助攻的球員,是葡萄牙球員;能夠連踩半個單車,把自己摔成骨折的球員,是中國球員。
……
對中國男足有著獨到研究的婷婷還曾經(jīng)這么告訴安樂:中國隊進攻基本靠走,停球基本靠手,過人基本靠吼,防守基本靠摟。
很擅長舉一反三的安樂立刻把這一原理運用到了眼前的這場比賽中。很明顯,球場的球員雖然沒有國足那么專業(yè),但也不愧為中國國籍的男球員,比賽過程中,“走”、“手”、“吼”、“摟”四大原則被運用得分外嫻熟,尤其是光著身子的那位同志,球技實在不堪入目,他不但能夠在5米內短傳傳丟,還可以在罰點球時把角旗打翻,更能夠把球從本方球員腳下?lián)寯?,并成功帶到本方球門里,要不是他們隊其他的隊員踢得不錯,現(xiàn)在的比分恐怕就是十比零了。
“許子午啊許子午,你給他買那種號碼的球衣真是買對了!”場邊的安樂緊握雙拳,淚流滿面。
幾秒后,連上天都開始淚流滿面了。
——在這種陰冷的天氣里,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沒過幾分鐘,雨滴漸大,再過了一會兒,竟下起了大雨,仿佛就連天公都覺得這種比賽沒法兒看下去了。
在雨里的安樂打了個哆嗦,然后擔心起某個病患來,她看著還在場上繼續(xù)拼殺的左丘晨,盤算著被感冒病菌侵襲的他究竟什么時候才會因體力不支而倒地,但左丘晨說得沒錯,他不是“左丘脆皮”,盡管他踢得不是很熟練,但他還是堅持比完了上半場。
中場休息,臉色慘白的左丘晨喘得厲害。
“喂……不舒服的話還是回去休息吧……”安樂拉住他的手臂,“我可不希望明天報紙的頭條寫著‘小年夜花樣美男暴斃球場’……”
“不……”左丘晨搖搖頭。
“你瘋了???還是說你們踢足球的這幫人都瘋了?”安樂敲他腦袋,“再怎么熱愛運動也不至于玩兒命吧!都下這么大的雨了,還不撤退?”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左丘晨,他從休息區(qū)的板凳上站起,走到球員堆放衣服的地方拿回了外套,安樂還以為他是想通了準備穿好衣服走人,沒想到左丘晨卻把他的外套套到了她的頭上。
“披上,擋雨?!?p> 仍然是簡短的交代,仍然是冷冷的言語,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安樂心頭一顫,對著準備繼續(xù)上場打后半場的左丘晨大喊:“喂!已經(jīng)夠了,不用再繼續(xù)了!”
“我說過,我不是左丘脆皮……你也說過……要在旁邊看我表現(xiàn)的……”左丘晨說完這一句,在球場旁邊稍作停留,然后立刻重新回到了場上繼續(xù)戰(zhàn)斗。
下半場開始。
豆大的雨滴砸在安樂臉上,一股寒意滲進她的皮膚,就連她頭上頂著的外套都抵御不了那股寒氣。她有點后悔,為什么她一開始沒有直接把虛弱狀態(tài)的左丘晨揍暈?這樣他就不用在場上搖搖晃晃地打比賽了。
現(xiàn)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雨里看著左丘晨搶斷,運球,傳球……
這是她頭一次如此認真地去看一場球賽。
這也是她頭一次提心吊膽地去看一場球賽。
艱難的90分鐘過完,安樂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她帶著大大的笑臉迎接有些踉蹌的左丘晨。
“我說吧……”好不容易走到安樂面前的左丘晨用微弱的聲音說,“我絕對不是……脆皮……”
“喂!脆皮……啊呸……左、左丘晨!喂!你怎么了!”安樂傻了眼,剛宣稱自己不是脆皮的左丘晨直直朝她壓了過來,然后很“脆皮”地倒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