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遇

　　一路之上，凋敝殘破景象隨處可見，鄉(xiāng)野村莊，少有人煙。

　　短短數(shù)年間，河北之地的千萬人口已銳減了大半，除了被殺與逃亡者，還有大量的青壯與女子被金人鎖上鐵鏈，掠至金國的遼東等地，成為生死無依、任人宰割的奴隸。

　　過了邯鄲，再往西行一百四十余里，便是古武當山所在。

　　徐寧遇城不入，專走小徑，不一日，便已深入太行山中，來到古武當山腳下。

　　一路直上，只見這古武當山山勢奇特，五峰相望，頂頂有觀，峰峰插天，植被繁茂，滿山蔥郁，然而訪遍諸觀，皆言不知有清微道長其人。

　　乘興而來，卻要怏怏而歸。

　　心情不佳的徐寧信步下山，不知不覺來到山水相間處，一掬湖水，在蔥郁的山林之間，一道懸崖之下，澄清如鏡，碧綠如玉。

　　依著懸崖，有草廬一座，隱有藥香傳來。

　　徐寧走到草廬近處，便聽得草廬內(nèi)有咳嗽之聲傳來。

　　只聽得一個小小的女子聲音說道：“師父，該吃藥來了。”

　　這聲音雖小，卻柔軟如糯，想來是位極溫柔的女子。

　　一個蒼老的聲音嘆道：“為師自知大限將至，徒兒你就不用再費心盡力了。”

　　那女子聲音帶著些惶然與不安說道：“師父放心，你不會死的?！?p>　　蒼老的聲音笑了起來，有著看透一切的豁達與灑脫，說道：“生老病死，天道循環(huán)，誰也避不開的。為師在此修行五十載，未得大道，難求解脫，所謂金丹之道，修仙之術(shù)，終是飄緲。所幸你癡于練劍，于劍道一途算是略有小成，也不算虛度了在為師身邊的這數(shù)年時光?！?p>　　徐寧聽到此處，心中一動，故意弄出些聲響來。

　　那蒼老的聲音說道：“來者便是客，小友何不入草廬一敘。”

　　徐寧拱手，恭敬的說道：“晚輩尋訪清微道長不獲，誤入此地，并無惡意，還請前輩莫要責怪?！?p>　　說完，才站直了身子，走了進去。

　　床榻上一個青衣道人正側(cè)身躺在床榻上，臉上枯瘦，須眉皆白，看樣子，不僅病得不輕，年紀也已很大。

　　床尾旁邊，一個身著白色道袍，束著道髻的少年女子正在扇火煮藥。

　　徐寧一眼而過，便沒有再注意低著頭的少年女子。

　　徐寧怔怔的看著青衣老道。

　　青衣老道雙目輕閉，身如五龍蟠體之形，面南背北，首東足西，側(cè)身而臥，左掌勞宮穴緊貼左耳，右手貼于腹部。右足微伸，左足卷曲，置于右足之上。

　　徐寧能明顯感覺出青衣老道的呼吸很悠長而富有節(jié)奏。

　　“臥龍養(yǎng)氣訣，用五龍蟠體之形，面南背北，首東足西，側(cè)身而臥。左掌勞宮穴緊貼左耳(勞功穴為心經(jīng)竅穴，耳為腎之外竅)，右手勞宮穴貼于腹部神闕穴，神闕穴亦是腎經(jīng)之俞穴。如是，上下皆致心腎相交。右足微伸，左足卷曲，置于右足之上。息念注于神闕，以神闕吸氣，毛孔呼氣，乃至人之息深深，無聲之中獨聞知也。靜察出人之息，有聲則聽，無聲則守，不即不離，如疏雨滴梧桐，有意無意，如微云澆河漢。寄心于耳，寄耳于息，心息相依漸人心息兩忘。至于大定之境，及至靜極而動，恍然一陽生，蒸薰如醉，睡功之大成也。”

　　青衣老道悠悠開口說道，徐寧不敢怠慢，急忙用心記憶。

　　青衣老道說完，真正睡了過去，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徐寧不禁啞然，他對穴位、息念等概念是一竅不通，光靠死記硬背也沒什么用處。

　　那少女道士立了起來，轉(zhuǎn)聲對徐寧淺淺一笑，說道：“我叫元冰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p>　　少女道士不過與徐寧一般年紀，寬大的道袍下隱約能讓人感覺到那曼妙的身姿。

　　徐寧忍不住多看了少女道士幾眼。

　　元冰妍并不是第一眼便令人驚艷的美人，五官精致，然而也不是完美無瑕，臉圓圓肉肉，眼睛圓圓，連鼻頭都有點圓圓，笑起來眼睛仿佛在發(fā)光。

　　這個長相有些清冷的女子，五官搭配在一起，卻讓徐寧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剛好，讓他忍不住看了還想再看。

　　尤其是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睛，笑起來會微微瞇上一絲，變成彎彎的月牙一般。

　　她說話的時候，便能瞧見她那一口齊整的小白牙，聲音小小的糯糯的，很是好聽。

　　相比于趙嬛嬛完美的五官與玲瓏的身段，以及日漸恢復(fù)的來自于天之驕女的高貴氣質(zhì)，有如富貴牡丹，國色天香，美得驚心動魄，而元冰妍的氣質(zhì)與之截然相反，有如一枝空谷幽蘭一般，不曾奪目，卻總是令人在不經(jīng)意間便已沉醉其中。

　　徐寧驚覺自己有些失態(tài)，急忙將目光收了回來，揖了揖，說道：“徐寧確實有諸多疑惑想請教元道長?！?p>　　元冰妍打了個稽首，說道：“無妨，師父既已將這臥龍養(yǎng)氣訣傳你，我自當會為解惑?！?p>　　徐寧聽了，試探著問道：“這么說來，我是不是應(yīng)該稱你一聲師姐？”

　　元冰妍啊了一聲，搖頭說道：“師父只傳功法沒說收你為徒，這師姐二字，可不能亂喊?！?p>　　徐寧瞥了青衣老道一眼，似乎依舊在熟睡之中，知道怕是并無收徒之意，便恭敬的向青衣老道行了個大禮，謝過授藝之恩。

　　這才認真的向元冰妍請教起來。

　　這套養(yǎng)氣功法其實并不難，難的是徐寧對人體的奇經(jīng)八脈與周身穴道一無所知。

　　元冰妍親手畫了一男一女兩張人體奇經(jīng)八脈與周身穴道圖送給了徐寧，又將養(yǎng)氣功法的息念、行氣等關(guān)鍵處一一做了指點。

　　這些并沒花費多少時間。

　　元冰妍給青衣老道喂藥時，青衣老道悠悠醒來。

　　徐寧求教起輕功時，青衣老道耷拉著眉眼道：“這世上哪有什么輕功?！?p>　　徐寧哦了一聲，試探著說道：“傳聞中，清微道長上下懸崖峭壁，如履平地，晚輩還以為這便是輕功?！?p>　　青衣老搖頭說道：“世人謬傳罷了，道家功夫，用來修身養(yǎng)性、強身健體是可以的，哪里有那么神乎其神。至于你說的，上下陡峭之地，如履平地，其實也不難，無他，業(yè)熟罷了。你天天在同一座山上上躥下跳的，熟知每一個落腳之地，清楚每一步用多少氣力，你也可以做到?！?p>　　徐寧恍然，再次誠心謝過師徒二人，便開口辭行歸去。

　　元冰妍待徐寧走后，詢問師父為何不收徒卻授藝時，青衣老道淡淡說道：“人有出塵意，奈何因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