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妙夢怪異的神情，她不由得暗暗想，難道這個江三小姐不是溫柔矜持的大家閨秀？要真是這樣，那她還裝得這么辛苦做什么？
可是又一想，這個江三小姐在府里地位尷尬，連親祖母都對她橫眉冷眼，莫非，就是因為她之前太肆意放縱？
想到這兒，素雪倒吸了一口氣。
妙夢依舊神情怪異地看著她，而素雪也已經(jīng)放棄了解釋，解釋太多，反而顯得心虛。
坐到鏡臺旁，靜靜望著銅鏡中的這張小臉，細(xì)看之下，和前世的自己倒還有幾分神似，只是更加稚嫩些，估摸著，也就十五歲的模樣。
蘇雪，素雪……從江二老爺進(jìn)屋來喊的那一聲素雪開始，她就應(yīng)該有覺悟，她已經(jīng)不再是蘇雪，不再是那個滿身苦藥味，無法升職還慘被男友劈腿的蘇雪了。
“二太太?！泵顗暨@一聲把素雪的神思猛地拉了回來，她強(qiáng)忍住心中的慌亂，轉(zhuǎn)過臉來，水晶簾子被挑起，她看清了那個走進(jìn)來的婦人。
這便是那個慈愛的母親，二太太。素雪暗暗沉住氣，起身來笑著福了福身，輕喊道：“母親?！?p> 二太太快速掃視了一遍這屋子，然后笑著上前拉住素雪的手，一邊細(xì)細(xì)瞧著她，一邊點(diǎn)頭說：“氣色不錯，身體果然是好了，怎么還悶在屋子里？”
素雪干干一笑，想著她方才出門去遇到了老太太和四小姐，這不過一會子的功夫，消息就傳到二太太耳中了?？磥硭谶@府里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里，實在是大意不得。
“這些天一直病著，讓母親操心了?！彼匮M臉愧疚，還不忘舐犢情深地伸出手捋了捋二太太鬢角的發(fā)絲。
二太太全身一僵，似乎不太能接受這樣的親近，竟忍不住想要往回躲?？赡魏芜@些年她在江素雪面前向來是一副慈母形象，不能真的顯出嫌惡之色，因此才硬生生忍住了。
瞧著二太太僵硬的笑容，素雪暗暗忖度，看來她的猜測沒錯，這個所謂的慈愛母親心里對她其實是排斥的。
印證了這一點(diǎn)，素雪也就不再繼續(xù)去試探別人，惡心自己，她坐下來，同二太太一起吃茶閑聊。
“你出了這樣的事，沒少讓你父親擔(dān)心。不過沈家這次倒是做得不錯，剛才我在前廳見到了沈二公子，他恭謙有禮，句句話不離你的事，可見沈二公子對你是打心底里的在乎?！倍攘艘豢诓?，臉上笑意更深。
素雪輕輕頷首示意，卻不多言，從二太太的語氣神情來看，她是相當(dāng)滿意這門親事的。素雪暗暗斂眸，不由得再次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對玉鐲……
看來這門親事，的確不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樣簡單。
“正所謂福禍相依，你病了一場，卻能從這件事看到未婚夫婿的真心，這樣也好，你父親也不必再繼續(xù)為這婚事?lián)鷳n?！倍^續(xù)說，笑得眉色生輝。
二老爺擔(dān)憂？素雪眸色漸沉，原來二老爺也并不看好這門親事的。
沒落勛貴，沈家庶子，山路遇險，和田玉鐲……
想著這些天來所了解到的一切，素雪不由得暗暗拽緊了拳頭。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拉回了素雪的神思，她抬起臉，看見二太太慌忙取出袖中的錦絹輕捂著嘴，雖然她已經(jīng)極力忍耐，卻還是咳出了聲響。身后的秦媽媽立刻上前輕拍著二太太的背，似乎在為她順氣。
“母親？”素雪臉色擔(dān)憂地喊了一聲。心里卻在飛速地猜想，這二太太，莫非身患頑疾？
好一陣，二太太才停了咳嗽，笑著朝素雪擺擺手：“不礙事，這老毛病，咳幾下就舒坦了?！?p> 素雪依舊擔(dān)憂地看著她，濃厚的脂粉將她臉上的疲倦之色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卻遮不住她渾濁的雙眼，細(xì)看之下，她的眼球甚至有些發(fā)黃，素雪暗暗想，這個二太太不僅僅是咳嗽這么簡單，恐怕連肝臟也不太好。
二老爺在江府地位不低，想來二太太自然也就操心不少，要是操心在點(diǎn)子上，倒也算是積福，可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卻不是這樣。
就好比這次江沈兩家的婚事。
素雪目光下移，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玉鐲，然后輕輕一笑。
“母親為了女兒的事操勞，卻也不能不顧身體。”她說著，取下左手腕上的那只玉鐲，輕輕為二太太戴上，“這是沈公子送來的和田玉鐲，聽說這和田玉能除熱，解悶，潤脾臟，最是養(yǎng)人，剛巧沈公子送來了一對，女兒一只，母親一只，說不準(zhǔn)母親這咳嗽的老毛病還真能好了！”
二太太看著素雪為她戴上的那只玉鐲，眼中的笑意柔和了些：“還是雪姐兒知道疼娘?！?p> 素雪乖巧地笑著，余光瞥見一旁的秦媽媽，秦媽媽也在笑著，卻笑得有些僵硬。
得了和田玉鐲之后，二太太更友善了，和素雪又說了好一會兒話，交代著下月與沈家相看的事，直到千柔端著午膳回來，二太太才拍了拍素雪的手背，笑道：“身體都已經(jīng)好了，就到正廳來一同用膳吧。”
二太太說罷，也不待素雪拒絕，就讓秦媽媽扶起來，往外走去。
素雪也只好立起身來，千柔放下手中膳食上前來扶住素雪，跟在二太太身后向正廳走去。
素雪不緊不慢地走在后面，眼睛暗暗來回瞥著，只覺得轉(zhuǎn)了好幾個彎，終于來到了正廳。素雪剛踏進(jìn)去，老太太和四小姐也到了。
老太太瞧了素雪一眼，見她跟在二太太身后，臉色才好看了些。
“母親覺得如何？”二太太伸出手去，同四小姐一起扶著老太太入了席。
老太太坐落下來，才笑了笑：“我這把老骨頭了，難得淑寧你還時刻惦記著?！?p> 二太太一聽，笑得更加溫和。
素雪一邊順著千柔的引導(dǎo)坐下來，一邊暗暗想，淑寧，就是二太太的閨名吧，聽起來倒是溫柔賢淑得緊。
正想著，四小姐也開口道：“要是能讓祖母歇息得好，婧萱天天都陪祖母散步！”
老太太一聽，笑得兩眼瞇成了縫兒，拉著四小姐江婧萱的手，故作威嚴(yán)道：“萱姐兒也終究是要嫁人的啊，怎可能一直陪著祖母？”
江婧萱一聽，臉頓時紅了，嘟噥了兩句，就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二太太笑道：“這么大的姑娘了，臉皮還是那么薄。不過母親說的也是，等到雪姐兒的婚事辦了，是不是也該操心著萱姐兒的事了？”
二太太一面說，一面暗暗瞧著老太太的臉色。
老太太思索了一陣，開口道：“京師的陳家，倒是不錯的?！?p> 素雪藏在衣袖下的手遽然緊握，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上回大太太帶著二小姐來看她，就是想要請她陪著二小姐一同去京師相看，相看的對象，不就真是陳家的公子嗎？
大太太那般費(fèi)周折，想必這陳家定是不錯的，莫非二太太想要借著老太太的權(quán)威，把這門親事從二小姐手中奪過來？
抬頭看見二太太那殷勤的模樣，素雪更是篤定了這一點(diǎn)。看來為了四小姐的婚事，二太太甚至?xí)幌ч_罪大房，如此說來，這個陳家也的確是個好歸宿了。
只是四小姐是否甘愿呢？
素雪再看向江婧萱，江婧萱的臉色都發(fā)白了，睜圓了眼使勁朝二太太使眼色，可二太太卻毫不理會。
素雪收回目光，之前四小姐闖進(jìn)她房里來說了那么一大堆陰陽怪氣的話，幾乎把沈二公子捧上了天，如果沈家真的好，二太太不可能不給自己的親閨女留著。
可二太太算來算去，算漏了自家閨女的心思，四小姐的心卻偏偏就在沈二公子身上。
想到這兒，素雪暗自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