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媽和善地笑了一下,忙不迭地蹲下身來問道:“三爺想見二太太?”
江永坤點頭如搗蒜。
“瞧瞧三爺,多有孝心啊……”秦媽媽笑得更樂了,牽著江永坤就要往里走,也不理會一旁的胡媽媽。
可胡媽媽豈會讓她這樣進去?立刻上前攔住。
“老太太吩咐了誰也不能進去。”說著又看向江永坤,哄道,“二太太剛醒來,需要靜養(yǎng),三爺先回房去歇著,晚點再來看望,好不好呀?”
江永坤也覺得胡媽媽說得對,他抿抿嘴,向右邊偷望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又不依了,拽著胡媽媽的衣袖使勁搖:“我現(xiàn)在就要見母親,現(xiàn)在就要現(xiàn)在就要!”
江永坤拿出了小孩子耍賴的本事,這讓胡媽媽有些為難了。三爺再繼續(xù)這樣鬧下去,吵到里面的老太太,那她免不了要挨罵。
秦媽媽一見這樣的好機會來了,連忙哄著江永坤:“三爺不哭不鬧,現(xiàn)在就進去看母親?!?p> 胡媽媽沉下臉,上前攔住秦媽媽:“你這是做什么?難道忘記老太太的吩咐了嗎?”
秦媽媽抱住三爺,辯道:“可是三爺要……”
“趙姨娘呢?去把趙姨娘喊過來!”胡媽媽臉色一沉,她才不會上這些當。
三爺是趙姨娘生的庶子,在這兒又哭又鬧不就是趙姨娘唆使的嗎?
三爺才小小年紀,就知道打著孝心的幌子在這兒裝模作樣,趙姨娘整日就是這樣教導(dǎo)孩子的?
這事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趙姨娘也同樣少不了一頓好罵。
聽到胡媽媽喊趙姨娘,秦媽媽也就只好泄了氣。
好笑的是,胡媽媽喊了兩聲之后,趙姨娘還真就蹭地一下打開房門跑了出來。
“坤哥兒你不在房間里看經(jīng)書為二太太祈福,跑到這兒來瞎胡鬧作甚?”趙姨娘邊走邊說,那順溜地,好似早就練習(xí)了許多遍。
她走上前來,一把拽住江永坤的手就要往回拖,還不忘尷尬地回頭來對著胡媽媽笑笑。
坤哥兒被趙姨娘這樣一吼,頓時更加委屈,竟真的哭了出來。
趙姨娘急了,連忙伸手去捂住江永坤大張著的嘴,口中低罵道:“還哭還哭?仔細吵到你母親和祖母……”
聲音漸遠,趙姨娘已經(jīng)拉著坤哥兒回了屋。
門合上,走廊里再次安靜下來。
秦媽媽鄙夷地朝那邊白了一眼,又瞥瞥一旁的胡媽媽,冷笑道:“三爺還不滿十歲,就知道為二太太念經(jīng)祈福,趙姨娘倒也真是溫良心善。只是……”
秦媽媽頓了頓,不由得笑道:“只是,就不知道那一卷卷經(jīng)文,三爺能否都識得全。所以啊,還是大爺好,知書識禮,又恭謙和善,從不顯擺。依我看啊,大爺這性子,是隨了二老爺?shù)??!?p> 說著輕輕掩嘴笑,好似自己也跟著沾光了一般。
胡媽媽自然能聽出這話中的譏諷和暗示,卻依然面色不改。
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二老爺,二太太又為二老爺生下了嫡長孫。所以秦媽媽這話里的意思就是說,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都不該這樣對待二太太。
可屋內(nèi)依舊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低啞哭聲。
二太太究竟會交代出什么,老太太又會怎樣對待這件事,這些都不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能猜測擺談的。
當然,一直忍氣吞聲受著二太太壓迫的趙姨娘也別想從這件事里面瞧出什么端倪和希冀。
想到這兒,胡媽媽才咧嘴笑道:“眼下識不全,總有能識得全的一天,最難得的,是三爺那份兒孝心。否則,方才秦媽媽也不會受了三爺?shù)母袆?,險些把老太太的囑咐都忘到腦后去了?!?p> 秦媽媽一時語噎,只得抿抿嘴,不再說話。
趙姨娘拽了江永坤回屋后,之前還發(fā)怒的臉立刻就變得溫和,連忙哄著江永坤,急急問道:“坤哥兒別哭,可有聽清里面在說些什么?”
坤哥兒看著自己生母這樣喜怒無常,雖然停止了哭泣,卻也腦袋發(fā)懵,不知趙姨娘究竟還有沒有在生氣。
候在房間里的五小姐江靜珍看出坤哥兒是受了驚嚇,于是端來一杯茶遞給坤哥兒,溫聲哄道:“娘親沒有生氣的,你說說,剛才可有聽到里面什么聲音?”
坤哥兒心有余悸地抿了一口茶水,回想了一陣,才說:“好像,里面有人在哭……”
“在哭?”五小姐靜珍看了趙姨娘一眼,相視笑了。
趙姨娘讓丫鬟哄著坤哥兒去隔間臨帖寫字,轉(zhuǎn)過身看了五小姐靜珍一眼,兩人一同坐了下來。
“娘,看來這回二太太是真的倒了大霉了!”靜珍輕聲說,笑得愉悅極了。
想了一陣,又忍不住湊近趙姨娘:“是不是咱們的翻身之日就快到了?”
趙姨娘一邊吃著龍眼仁,一邊點頭輕輕笑:“這叫老天有眼。她曹淑寧風(fēng)光了大半輩子,也該受點兒罪了!”
頓了頓,眼中露出狠色,粉白色的指甲忽然掐進龍眼仁中,狠聲道:“要我說啊,她還不如投湖自盡,至少還能做一個貞烈之女,省得帶著這樣的污點活下去,白白惹人厭棄!”
靜珍聽到這兒,陷入沉思,最后又嘆嘆氣,道:“可是就算她死了,上頭還有江婧萱和江婉悅呢。江婧萱在府里地位穩(wěn)固,江婉悅雖然溫溫順順,但終究也是個嫡出,我拿什么去跟她們比?”
趙姨娘一聽,激動地坐直身體:“只要沒有了曹淑寧,她們就都變成了沒娘疼的姑娘,有什么比不過的?你娘我忍氣吞聲這么多年,不就等著今天嗎?現(xiàn)在機會來了,你可不能泄氣!”
靜珍撅撅嘴:“沒娘疼又怎樣?你看江素雪她生母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可見她在府里受了半點欺負?”
趙姨娘一聽,反而不生氣了,招招手道:“靜珍啊,來,過來?!?p> 靜珍放下手中的龍眼,拿出絲絹擦了擦手,走到趙姨娘跟前。
趙姨娘溫柔地看著她,一邊捋著她的發(fā)絲,一邊緩聲說:“靜珍啊,你不懂。這個三小姐啊,根本不足為患。二太太對三小姐寵慣縱容了十多年,這用的,是軟刀子殺人的方法。三小姐即便是能嫁到名門望族,她那樣刁橫野蠻又不懂世故,到底是不能為婆家所容忍。都說咱們江家的大姐兒命苦,嫁得好卻過得不好,我瞧著啊,這個三小姐會比大姐兒苦上好幾百倍,都不止呢!”
靜珍聽著聽著,瞪圓了眼睛,想了好一陣,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二太太一直容不下江素雪,早就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