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霏墨不悅的目光再度落定在了向芯妤的身上,眉頭微緊,看樣子是想聽她的解釋。
自從那一夜落水,夏霏墨將向芯妤帶回了纖羽閣,兩人周身濕漉漉的模樣,頓時驚得夏府上下一片動亂。
而后幾日,夏霏墨常去纖羽閣看望深陷昏迷的向芯妤,傲冷的眼神里竟然出乎意外的飽含關切之情,這一幕落入眾人眼中,皆以為少主人回心轉意,轉變了對少夫人的態(tài)度,往后纖羽閣必定恩寵有加。
可是待向芯妤蘇醒之后,夏霏墨便再沒有去過纖羽閣,兩人的接觸又回到了當初的起點,他不去她不爭,淡漠至極,不曾有過任何交集。
“回夫君,方才蓮兒表妹她……”向芯妤剛想要訴說事情過往。
卻不想,趙蓮一記高昂的哭鬧聲打斷了美人繼續(xù)說話的語速:“表哥,今日得知表嫂身體大好,蓮兒歡喜,無意趕來此間,遇到表嫂,想用家傳玉鐲對表嫂的落水深表歉意,可沒成想,表嫂惱我那一夜的過錯,不收玉鐲也就罷了,竟然還將我娘親送給我的玉鐲,摔在了地上,嗚嗚嗚……,我心傷絕呀,表哥,我是誠心來向表嫂道歉的,可是表嫂不接受,蓮兒好難過……,嗚嗚嗚嗚……”
凄厲的哭泣聲更加大了,一聳一聳的肩膀配合梨花帶雨的哭訴,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讓人無法釋懷。
“是這樣么?”夏霏墨復看著向芯妤,銳利的目光里慍著一塊寒冰,看不透任何脾氣。
“不,不是的,夫君,你聽我說,方才表妹想將手鐲送與我,作為那一夜我落水的賠禮,可是我又怎能收下如此貴重的物件,正想要還給表妹,然而表妹不肯收回,結果在來回推拒當中,手鐲意外墜地,碎成了多段?!毕蛐炬セ琶忉屩玫拿骖a因為急迫的辯解,變得格外通紅。
面對兩女不同一致的說詞,夏霏墨只覺的自己頭皮發(fā)緊,于是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再抬頭時,又對上了向芯妤泛紅的眼睛,可憐的美人頓了頓目光,轉而很快移開了方向。
夏霏墨復看左右,涼亭內(nèi)外,僅有向芯妤和趙蓮兩人,并無隨行的丫鬟可以作證,這一下,確實有些左右為難了,于是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里發(fā)出任何聲響。
沒有得到夏霏墨的回應,趙蓮的思緒快速飛轉:‘看來必須來點狠的?!?p> 心念一起,嘴角一橫,趙蓮猛地一下站起身子,帶著愁云密布的哭腔,對著急急爭辯的向芯妤,生氣哭道:“表嫂,你何故要在表哥面前說謊,剛才明明是你責怪于我,說那一夜是我連累到你無端墜河,是我讓你無辜生病,蓮兒自知慚愧,說不過表嫂,這才將生母所傳的玉鐲送與表嫂,以表歉意,可是表嫂盛怒,當面羞辱于我,不僅摔壞了我娘親的手鐲,還逼我下跪,向表嫂道歉,嗚嗚嗚嗚……,如此奇恥大辱,表哥……,嗚嗚嗚嗚,蓮兒我不想活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說著,趙蓮悲憤的捂著臉,顧不得氣得發(fā)抖的身軀就要往一旁的池塘里沖,那姿態(tài)很急,一看便是想要跳水的架勢。
趙蓮的這一唐突舉動,絕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至驚亂了從遠方行來的姝惠兒前進的腳步,望著涼亭下趙蓮想要跳入池塘的急迫身影,頓時嚇得手拿披肩的丫鬟進退兩難。
“表妹,不要—”向芯妤驚呼一聲,一旁的夏霏墨早已聞聲而動,他大步一沖,躍入池塘邊,一展手臂,高大的身形宛若大鵬展翅一般,穩(wěn)穩(wěn)阻擋住了趙蓮想要躍入池塘的步履。
“表妹,莫要沖動,事情總會解決。”夏霏墨高聲勸說,不允許趙蓮在自己面前做下輕生的駭事。
眼底這一幕,登時驚得向芯妤顧不得自身委屈,疾步上前,雙手一攏,一下子就抱住了趙蓮不斷扭曲的腰身,苦苦勸解道:“蓮兒表妹,不可做傻事呀?!?p> “你放開我,表嫂,你方才羞煞蓮兒,現(xiàn)在攔我做什么,嗚嗚嗚嗚,”趙蓮一邊哭鬧,一邊將痛苦的哭泣聲投向了站立在池塘邊的夏霏墨:“表哥,你與表嫂本是夫妻,你們才是一家人,你自然是向著她,而我,嗚嗚嗚嗚,終不過是一個外人,任由表嫂欺負的外人,嗚嗚嗚嗚嗚嗚嗚?!?p> “這……”趙蓮這一系列的套路,讓毫無宅斗經(jīng)驗的向芯妤沒有辦法,只見她急得面色難安,有些急火攻心的直跺腳,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化解眼前的難題。
然而這一幕,落入夏霏墨的眼中,卻是向芯妤做賊心虛的表現(xiàn),并且自負認定向芯妤在掩飾什么無法解釋的真相。
那一邊,趙蓮伺機掙脫了向芯妤的圈抱,淚流滿臉的走到破碎的手鐲旁邊,默默蹲俯下來,柔弱的身軀伴隨著抽泣,顯得楚楚可憐。
一片兩片,趙蓮強忍著滿腔的痛苦,將那只支離破碎的手鐲仔細地收拾到了自己早已揉搓皺巴的手絹之上。
“表哥,王城里有修復手鐲的工匠么,我想……把娘親的手鐲修復好……,嗚嗚嗚嗚嗚嗚嗚……”說完,泣不能語。
趙蓮那副嬌弱無助的模樣,外帶釜底抽薪的哭泣聲音,落入旁人耳中,任何人見后都無不心疼。
“嗯,表哥帶你去。”夏霏墨沉沉點頭,目光痛惜,他何曾見過女子在他的面前哭得這般傷感,但凡有心,皆會被趙蓮苦淚漣漣的樣子所迷惑,深信不已。
“夫人?!毕啮珜⒅死涞穆曇艉鋈粧佅蛄讼蛐炬ァ?p> 這一聲呼喚,不禁嚇得向芯妤全身一顫:“啊—!”驚亂的眼神聞聲而去,落入眼底的竟然是夏霏墨陰鷙的冷意。
“道歉,向蓮兒道歉?!蹦凶颖涞淖终Z沒有任何溫度。
“???!什么……”向芯妤深覺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要道歉:“不,夫君,我沒有……”委屈的情緒涌上心頭,攪亂了美人無助地淚光。
“道歉—”夏霏墨的聲音明顯加重了幾分,同時雙手叉腰,展現(xiàn)出了一副不相信自家夫人的姿態(tài)。
“夫君,我真的沒有……”向芯妤搖晃著腦袋,發(fā)髻上不多的發(fā)飾隨著搖晃的力度,擺動地格外厲害。
“我說道歉,同樣的話,不要讓我再說第四遍—”夏霏墨臉色鐵青,周身肅氣大增,隱忍的眸子里深寒至極,他緊緊盯著面色憷緊的向芯妤,說話的語氣陰森可怕:“你若不道歉,就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跪著,直至道歉為止?!?p> “什么?!我……”自從相識,從未見過夏霏墨這般兇厲過,向芯妤被他眼下的神情和語氣,嚇得美目圓睜,無措的表情驚駭不已,微顫的身軀忍不住往后方退卻了半步,絕望的思緒無法梳理自己應該如何去面對自家夫君的暴怒。
看著眼前這一幕暴風雨即將來臨的節(jié)奏,惹得一直陪站在涼亭外的姝惠兒趕忙一路小跑的湊上前來,她貼近向芯妤的身后,一把拉緊自家夫人的衣袖,快語說道:“少夫人,道歉吧,少主人生氣了,夫人,快道歉?!?p> 身后丫鬟的急急提醒,讓向芯妤原本眼眶里一直飽含的淚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涌,那斷了線的委屈之淚,宛如珍珠般晶瑩剔透,滑落美人因為懼怕而膽顫的臉龐,鼻息之下落滿了無盡地痛苦。
“呼……”向芯妤深呼一口綿長地氣息,略微平復了自己百般委屈的情緒,然后慢慢朝對一直蹲俯在地上的趙蓮,微顫的紅唇徐徐開口道:“蓮兒姑娘,抱歉……,方才是我……,是我委屈你了……”
說完這一句話,白皙的手掌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紅唇,把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封堵在了無望的淚水之中,不再與君對視。
見到自家夫人萬般委屈,姝惠兒目光哀痛,心中叫苦:‘少夫人這般淳善,少主人為何就不肯相信呢?!?p> 這時候從花園外的小路上,傳來了一行細碎的腳步聲,素來耳力極好的夏霏墨率先看向了聲源方向,結果發(fā)現(xiàn)了聞訊趕來的韋萱和一名水韻閣的丫鬟。
“送表妹回去歇息。”夏霏墨孤冷的吩咐,是對韋萱下達的口令。
“是,妾身從命?!备惺苤鴽鐾だ锶瞬粫车臍庀?,韋萱雖然心中擔憂向芯妤,但是在夏霏墨的注視下,卻也不敢做出任何偏袒的舉動,只得依從著上前攙扶起哭得無法收心的趙蓮,一步步地往諳萃軒的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