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蓯蓉,站立在自家院落中央,一個嬌小的身影異常孤寂,向芯妤抬頭望著天邊的明月,優(yōu)思的目光中哚入了些許迷離地色澤。
時隔兩年,向芯妤沒有想到自己會以丫鬟的身份再次回到夏府,這樣的情形,果真諷刺。
那一日,一位身材高碩的男子從院門外款款行來,發(fā)色如墨,眉如飛劍,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黑夜中的雄鷹,冷冽孤清的氣勢中又昭顯著盛氣凌人的光芒。
向芯妤遠遠站著,心懷窒息的坎坷,不敢與君對視,更不敢亂動。
“祖母的病,好些了么?”一見到自己的愛妾,夏霏墨的目光中融入了些許柔光。
韋萱欠身行禮,回應道:“回夫君,祖母剛剛服過藥湯后,身感乏累,已然睡下了?!?p> “哦,既然祖母已經(jīng)歇息,那我就不進屋打擾了?!毕啮贿呎f著,一邊用凝視的目光無意間瞟向了站立在吳嬸身后的布衣女子身上。
初入眼簾,看見對方手中擰著的一方藥盒,于是夏霏墨忍不住眉目微緊,發(fā)聲問道:“她是何人?”
聽到主家問話,吳嬸趕忙恭敬回稟:“回少主人,此女乃是德濟堂的熬藥丫鬟,今日特來給老夫人送藥湯?!?p> 韋萱隨即補充:“夫君,此女的弟弟正是夫君身邊一名親兵,她便是憨娃子的姐姐?!?p> “哦?!币饬现猓啮艘乃嫉难凵裨俣嚷涠ㄔ诹讼蛐炬サ纳砩?,敏銳的腦海里淺淺思緒,突然想起來了憨娃子前些時日跟自己告假的事情:“沒想到是那小子的家人,可惜今日那小子在軍營里,若不然便能夠見上一面?!?p> 聽得對方的聲音,向芯妤唯有強行壓制住內(nèi)心混亂的情緒,她萬般沒想到憨娃子竟然會是在夏霏墨的身邊當親兵,縱然心中萬般害怕,但是女子還是勉強支撐住自己想要顫抖的身軀,小心翼翼地朝著夏霏墨的身形行了請安禮,并且故意用咬著后槽牙的聲音,回應道:“憨娃子能……能夠在將軍身邊當差,是民女一家人的福氣?!?p>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韋萱柔聲詢問。
“回夫人,民女叫周小娥。”向芯妤故意將自己有疤痕的右臉朝對著眾人,借以掩飾自家的本來相貌。
韋萱看著向芯妤又黑又瘦的小臉蛋,不禁深深覺得對方一定是吃過不少苦的村里丫頭,于是在不經(jīng)意之間,韋萱心生憐憫,借著眼下的機遇,復對站在身旁的夏霏墨說道:“夫君,既然小娥姑娘的弟弟在夫君身邊當兵,那么她便不是外人了,妾身尋思著咱府后廚正好出缺一個幫廚丫鬟,小娥姑娘倒是可以留下來,在府中當差,夫君覺得如何?”
“哦,呃。”夏霏墨打量著向芯妤樣子,一看對方就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而且舉手投足之間,也頗懂規(guī)矩,心中盤思少許,深覺愛妾的提議可行,于是他點頭認同道:“夫人若覺得合適,那就這樣定了吧。”
“多謝夫君?!表f萱笑盈盈的眼神投向向芯妤身前的吳嬸。
得到主家提示,吳嬸馬上心領神會,側(cè)身對著向芯妤歡喜說道:“姑娘,夫人打算用你,你還不趕緊叩謝將軍和夫人呀,要知道,能夠進入夏府當后廚,那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差事。”
‘什么?!用我!這……’突聞此事,向芯妤心中炸驚,她好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真的是躲都來不及,又怎么可能自投羅網(wǎng)呢,回絕的話語剛要本能的說出口去。
卻不成想,吳嬸后面的話語生生打斷了向芯妤的思路:“在后廚當幫廚,月例可是二兩銀子,這可比你在藥房賺得多多了?!?p> ‘錢……’剎那間,向芯妤啞住了聲音,她確實很缺錢呀,美人心里明白,眼下的周家真的是極度缺錢,在王城生活,一大家子的日常開銷,未來周老漢和周嬸的看病費用,妞妞上學堂的學費,還有憨娃子將來要迎娶媳婦的彩禮,等等,這些都需要花錢。
‘二兩銀子,可是藥店里好幾倍的月例……,這可是在別處根本不可能有的待遇……’一想到囊中羞澀,向芯妤的態(tài)度明顯軟了下來,猶豫不決。
韋萱許是瞧出來對方的拘謹,瞬下她好言寬慰道:“小娥姑娘,不必著急答應,今日你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倘若想好了,后日一早就過來吧,吳嬸,到時候你直接帶她去后廚房。”
“是的,夫人?!痹趨菋鸸Ь吹幕貞?,夏霏墨與韋萱兩人同步離開了諳萃軒,院落中的下人們也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思緒回心,夜色中的月光,透徹清純,皎潔的光輝充溢著鮮亮地情愫,沿著思緒的方向默默飛行,寧靜祥和的周家院落,院里院外都彌漫著澄澈淡淡的芬芳。
向芯妤站立在院子里,先是將雞趕回了雞窩,然后給驢棚里放足了草料,許是心事重重,今夜她干活的速度有些緩慢,有些舉足不定。
對于去夏府的差事,向芯妤是應該答應還是拒絕呢,心中籌措,迷亂徘徊,煩重的思緒,百感猶豫,焦躁的情緒宛若被無數(shù)只螞蟻盤在心頭極力撕咬,疼痛難安。
人生歧路,一場情緣,兩心錯散,三生凄絆,四月寒春,五淚濺酒,六曲殤筱,七磬八落九天旋,十寸殘影百花顰,千山暮雪闌珊徨,萬里離歌皆斷腸。
夏霏墨,如同夢魘一般存在的名字,雖然事隔多年,向芯妤每每回想起來,那一日夏霏墨對待自己冷酷無情的態(tài)度,嬌人心底便忍不住戰(zhàn)栗害怕。
當年夏府的生活,是如此的冷漠和壓抑,讓向芯妤感受不到半點溫暖,她的丈夫不愛她,給不了佳人應有的疼愛,周圍的人都好像在嘲笑她,等著看她出糗,等著看她笑話,讓美人倍感無助和懼怕。
那座巍峨的府邸看上去富麗堂皇,不缺吃穿,但是在向芯妤的眼里,那里卻是一座監(jiān)獄,困禁自己美好年華的牢獄。
“小娥,”周老漢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不禁打斷了向芯妤繁重的心緒:“今天看你從藥店回來,好像有心事,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周老漢關(guān)切的聲音里,透著把向芯妤當成自家親閨女的語氣。
“干爹,”向芯妤趕忙掩飾的淺笑,回應道:“沒,沒有事,只是今天藥店里的活計太多了,感覺到有些乏累。”
“哦,”周老漢依舊關(guān)切的囑咐:“累了就早些歇息吧,若是感覺身體吃不消,這藥店的活計就別干了,俺們這一家子只要在一起,勒緊褲腰帶也能好好活下去?!?p> “嗯,干爹,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毕蛐炬ス郧傻狞c了點頭,然后順手拿起擺放在水井旁邊已經(jīng)洗好的衣物,將它們展開一一掛在了院子一角的竹竿上。
“小娥把衣服掛屋里頭吧,你干娘的腿病又犯了,可能后半夜會下雨。”說完這句話,周老漢邁著蹣跚的步伐往大屋里走去。
望著周老漢離去的背影,向芯妤的眼神變得逐漸消沉:‘這日子若想過好了,還得是有錢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