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茫茫路慢慢道終相遇 下
清晨玙女結(jié)束了晨課,在喜鵲聲聲的陪伴下,三進五出終于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庭院,四周的建筑鋪滿青綠色琉璃瓦,配上滿屋頂?shù)狞S色桂花點點,在晨光的照射下,燦燦生輝絢麗奪目。
玙女來到主殿“留送”殿門前,領(lǐng)取了參加考試的憑證,是被注入了“神力”的紫竹笛。玙女把玩著新笛子,見周圍的人都在有條不紊的調(diào)試著各自不同種類的器樂,只見有些人的指尖仿佛流淌著音符一樣,有一些銀白色的小精靈隨著樂音,撲哧撲哧扇著透明的翅羽既美麗又可愛的跳舞。
眼前這嬉戲歡鬧的景象,使玙女頓時心生感嘆,隨即拿起笛子演奏了她自己最喜歡的曲子《鷓鴣飛》,笛音飄散,好像蔚藍天空中的白云都圍繞著玙女飄蕩,所有銀白色的小精靈都向著玙女的周圍聚攏,組成一朵朵銀光的云彩環(huán)繞著玙女。周圍的人也很快找準調(diào)子,加入到玙女的演奏中,頓時整個寬敞的庭院,變得不再寬敞,遠遠看去仿佛是一幅展開的敦煌技樂壁畫,流云器樂相印交輝,銀光斑斕。
曲罷!大家都不約而同高興的向玙女聚攏,互相稱贊各自的樂技,氣氛一片祥和。
突然哐當(dāng)一聲鑼響,人們的注意力又被一起拉回到“留送”殿門前,只見一個中年官吏清清嗓音,大聲的講:“諸位考生,不好意思打擾大家熟悉器樂了,我這里有一難題,希望有人愿意幫我解一解。”聽到中年官吏的話語,四下頓時一片肅靜。
“我想大家都知道,每年來國都參加祭祀全曲考試成為樂師的人數(shù)是有限的,而且每一個人都在當(dāng)?shù)亟邮苓^專門訓(xùn)練、修習(xí),做了最充分的準備,才來到這里獲得了考試資格?,F(xiàn)在大家請看一下這對母子,母親張氏曾是一位宮廷樂師,早年為救護自己的親兒子黃蕤不受其生父迫害,與他父親殊死搏斗誤殺了對方,如今張氏終于刑滿釋放,從牢里被兒子黃蕤接回家,本來是想看兒子參加考試和自己一樣成為優(yōu)秀的樂師,沒想?yún)s患上重病,因此黃蕤為了照顧自己的母親張氏也就錯過了招考日期,如今她母親張氏已經(jīng)病重命不久矣,黃蕤不忍自己的母親帶著遺憾離開,特別想?yún)⒓舆@次的考試。但是就像我前面說的,上面有人數(shù)限制,如果想要幫助這對母子,就必須有人自愿退出考試,讓出名額。當(dāng)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提案和請求,你們有權(quán)選擇拒絕?!?p> 玙女看到周圍的人都面露難色,交頭接耳相互商量,偶爾還能聽清一些人的話語,知道每個今天站在這里的人沒有一個不是費盡千辛萬苦,都想成為樂師,大家都沒有可以悠閑的等下次招考的余閑。
玙女抬頭仔細看看,那位母親雖然有人攙扶,但渾身上下還在不停的顫抖,額頭不停的滲出汗珠,一旁的兒子看不見臉,深深的鞠躬,無比誠懇。
這時玙女突然看到有人向“留送”殿門前走去,她看著那個男的雖面有難色,手里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樂器塤,但還是堅決的向前走著,玙女當(dāng)機搶在他之前,擠出人群大喊:“再下玙女愿意讓出自己的名額!”
頓時周圍一片嘩然,大家都自然的為玙女讓出了一條通道,玙女走出人群回頭一看,每一個人臉上寫著感激和羞愧。看到他們不自然的表情,玙女對著大家莞爾一笑,爽快的把自己的紫竹笛子交給中年官員,眼見黃蕤母子和官員要更加鄭重的謝她,她就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中午回到“參省”別院,有小官員前來,找到玙女請她盡快搬離“參省”別院,到客棧落腳。因為她已經(jīng)不是考生了,所以不能再住在“參省”別院,白文雅聽了又氣又急,但自己的初試要開始了,在玙女的多番苦心勸說下,只好一再強調(diào)讓玙女占時不要動,等她考試回來再做打算。至于另一位同居人墨梅,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好自為之!”就獨自離開了。
玙女獨自坐在屋里,雖然沒有后悔剛才自己的舉動,但她也很苦惱,不斷地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想得越多心理也越糾結(jié),因為她當(dāng)時沒有考慮過之后應(yīng)該怎么辦?現(xiàn)在她有些失落、迷惘,手杵著下巴閉著眼睛,認真思考下步一時,突然腦子里飄出一抹紫色,她想到了紫君,雖然她知道那個變態(tài)一向荒唐,但她考慮到他認真教授的心法,也不想就這么輕易的放棄。于是玙女做好心理準備,大不了就是被再耍一次,立刻下定決心,奪門而出,開始著急的四下打探紫君。
意外的是紫君的消息,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找,因為對方的名氣實在是超過了玙女的想象,只要她隨便問一人,有沒有見過一位穿紫衣服的,大家就會不約而同的笑著回答她:“你要找紫君吧?他剛才在……”就這樣玙女在路人甲乙丙丁,熱心的指引下終于來到了紫君現(xiàn)在所在的“遇緣”苑門前。
國都外城西側(cè)“瀛海”城里有一座有名的花苑,這個花苑有名不僅因為它依山傍水順勢而建,花苑中心還有一潭有名的神泉,更因為關(guān)于這座花苑有一個奇葩的傳說。
這就得從“遇緣”苑另一個別稱說起。
“遇緣”苑別稱“露水”園,光聽名字也許會聯(lián)想到晨靄中,露水點點的新鮮、愜意,不過有些人也能猜到,其實在這園子里男女交往,談情、說愛都不必有太多顧慮,可以在這里敞開的游戲、玩耍、交友沒有什么尊卑、地位、身份,更談不上負什么責(zé)任。
在“露水”園里,說的,聽的,談笑的最終都隨露水而散。就因為這樣這里人蛇混雜,名聲不太好,注意自己德行的一般不會到這里來,雖然這里所發(fā)生的一切通常都沒有后話,可是常人多多少少還是避諱這里的,畢竟去過“露水”園這個事實是抹不掉的。
可好好的一個園子,有那么引人瞎想的名字,怎么就成了“露水”園,其中的緣由日后玙女會在極不情愿的情況下知曉,這也就使她為自己的輕率而留下了一個牽涉極深的遺憾。
玙女自然是不知道這里的緣由,她才一跨進高高的門檻,就聽得處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歡笑聲。門口是一個栽種著各式巨形盆栽的小院,玙女雖然好奇、贊賞,可此時她心中沒有多余的心思游覽觀光,就急匆匆的穿過一旁的小石門,連門頭上的題字都沒有顧得上留意,快步走過曲曲的鵝卵石鋪就的小步道,眼前是綠樹環(huán)繞的一汪碧綠的湖水,四下環(huán)視,就見著許多假山、亭子、樓閣,不遠不近的環(huán)抱四周,放眼細看沒有人影,但總有陣陣嬉笑聲傳來。
拐過幾道彎,踏過灰白的石拱橋,玙女果斷的爬上眼前最高的一座假山,來到山頂放眼一望,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才來到“遇緣”苑的外院,整個外院有一條青綠的河水環(huán)繞貫通,周圍滿是假山、樹林、花圃,可是再怎么細看就是沒見人影。仔細在林蔭環(huán)繞的小道中。發(fā)現(xiàn)一條長長的回廊盡頭就是內(nèi)院,圍繞著內(nèi)院的中心有巨大的神泉“涂樂”,此時“涂樂”正不停的向外面冒著汩汩清泉,四周是各種形制的建筑群院,到處都有人頭攢動。
玙女伸頭遠眺臨近泉水的北端有一個三層樓的樓船式樣的建筑,在三樓的露臺上,三十多個穿著輕紗軟緞的女子,三五成群不停的嬉戲打鬧,還有幾個推推搡搡圍繞著在中間巨大實木桌旁俯身寫字的紫君旁,紫君則一邊揮灑著墨汁寫字,一邊與她們嬉笑接耳,整個園子里最熱鬧的就數(shù)那里。
玙女快步跑下假山,跑過回廊,一口起跑到樓船的正下方,本想直接奪門而入進入樓船,可是剛到門口就看見許多男男女女很隨意的玩著瞎子摸魚的游戲,玙女一看那個紛雜的陣勢決定不進入樓船,退回到樓船的正下方,她抬頭只看見件件紗衣飄蕩,根本看不見紫君。玙女站在樓船下,叫喚了幾聲,發(fā)現(xiàn)根本沒用,她的聲音輕輕松松就被各種歡笑聲掩埋了。
正在發(fā)愁的時候,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斷斷續(xù)續(xù)歡快的樂曲聲,玙女發(fā)現(xiàn)嬉笑聲好像小了許多,就像大家都為了能夠聽清樂曲一樣,自然而然的都壓低了聲調(diào)。
玙女也靜靜的聽著,等到一曲結(jié)束,立即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自己當(dāng)初參加驛學(xué)考試時使用的笛子,為了能夠盡快引起紫君的注意,毫不猶豫的吹奏起了當(dāng)初考試時演奏的樂曲《姑蘇行》。紫君果然注意到玙女的樂聲,尋聲來到樓船欄邊,俯身一看,見玙女站在樓船的正前方吹著笛子,眉頭一鎖,輕輕一躍跳下樓船,緩步向玙女靠近。
玙女感覺到紫君的靠近,停止了演奏,轉(zhuǎn)身看著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紫君,她感覺到紫君身上那股戲虐之氣沒有了,似乎還帶著一股讓人畏懼的銳氣。
隨著紫君的靠近,玙女莫名的開始緊張,心下思索還要不要向紫君詳細打聽有關(guān)“神力”的事。等紫君站定在她面前時,她還是下定了決心,坦然的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想你對調(diào)息之法那么熟悉,一定知道‘神力’的事,我聽邊境館主提過一些“神力”的事,我進國都參加考試也是為了能成為女官,好有機會詳細打聽有關(guān)“神力”……”
“呵呵!原來你不修習(xí)心法,跑到這里就為問這個?”紫君不耐煩的極其冷淡的回問,心下想好好的笛技就這樣浪費了,這些女的一個個都那么任性。
玙女見紫君臉上沒有了一直以來玩味的笑容,她心理咯噔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硬著頭皮繼續(xù):“嗯,考試這次不行了,所以我想你是大祭師的弟子,也許會知道一些關(guān)于‘神力’的事情?!?p> 紫君瞪了玙女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一邊走一邊簡單的說:“只要你能通過考試成為樂師,將來有一天成為技樂天,自然就能獲得‘神力’?!?p> “我不是想要獲得什么“神力”,不參加考試,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聽到玙女的詢問,紫君停下了腳步,嘴角又掛起了那個熟悉的弧度,紫君心下想:還以為學(xué)乖了,沒想竟為走捷徑特意跑這里來找他,這送上門的不好好招呼招呼怎么可以?就當(dāng)認識一場我就好心送她一程。
紫君又笑嘻嘻的轉(zhuǎn)回身,走到玙女面前,戲謔的說:“既然是不想?yún)⒓涌荚?,一開始就明說嘛!辦法我有,想試試嗎?”
玙女自然知道他沒安好心,但是心理還是不免存著一絲僥幸,她好想快點回家,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家人考慮,那么久了他們一定擔(dān)心得不得了,所以她抱著賭一把的心思決心試一試,鎮(zhèn)定的回答:“好??!是什么辦法?”
紫君收斂笑容把眼睛瞇的細長,沉聲問:“當(dāng)真!”
“拜托了!”
紫君隨意的揚起手,指著正在不停的向外冒清泉的神泉“涂樂”,悠悠的說:“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只要你敢跳進這個池子,我就告訴你。不過我可事先提醒你,現(xiàn)在馬上就到中秋時節(jié),這個泉水本來水溫就比一般的泉水低很多,現(xiàn)在真要跳進去,絕對就跟往冰河里跳是一樣的。你還是放棄的好!回去抓緊時間多多修習(xí)。凡事走捷徑總會付出代價的?!?p> 玙女聽著紫君的話,不自然的打了個冷顫,她自己也知道不應(yīng)該跳,但是現(xiàn)在她騎虎難下,現(xiàn)在如果放棄這個機會,將來她一定會后悔。
于是,二話不說徑直跳進了泉水里,透徹骨髓的冰涼使她的腦袋倍感清醒,玙女回憶起自己也曾經(jīng)像這樣在冰冷的水里,好像還有人在她的身邊幫助過自己。但要細想就發(fā)現(xiàn),腦子被什么堵住了,還是沒能記起。
紫君見玙女干脆的跳進泉水里,一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心想:她不笨呀?一般不會跳吧!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況且這里是“露水”園,說什么都是玩笑。很快玙女浮出水面帶著自然的笑容,沖著站在岸邊一臉狐疑的紫君大喊:“我跳進來了,待會兒你可不能反悔,這神泉水就是最好的見證!”
“笨蛋!待會凍出什么三長兩短,別說跟我有關(guān)?!弊暇姭_女自然的笑著沖她喊,剛才那股莫名的怒氣消失了,現(xiàn)在看見玙女在清冷的泉水里,不由自主的擔(dān)心起來。
玙女向著紫君所在的岸邊游去,到了岸邊不急著上岸,向紫君伸出纖細的手,一臉從容的笑容,眨巴眼睛,呆呆的看著紫君。紫君無奈嘆息一聲,也伸出手臂準備拉玙女,玙女見紫君沒有防備一把順勢也將紫君拖進了泉水里,紫君無奈的看著玙女,淡然的說:“滿意了!跳是你自己要跳的,現(xiàn)在又這樣,有意思嗎?”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伸手?”
“問題還真多?我可不是你的師傅,沒有義務(wù)回答你的問題?!?p> “小氣!”玙女一邊說,一邊愉快的向紫君身上潑水,看到紫君一臉無辜的搖著頭,她快樂的哈哈大笑起來。
遠端高處的回廊上,一個穿灰布衣的童子,遠看到在水里的玙女和紫君,吐吐舌頭,一臉嫌惡的沖著身前穿深藍色布衣的青年男子說:“這露水園還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公子你看,當(dāng)初就不該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女子浪費時間,還耽誤了把天山求來的藥送給公主的時間,險些救不了公主。現(xiàn)在到好,居然在這里和祭師大人的徒弟嬉戲?!?p> “你看錯人了,她在邊塞驛館,怎么可能會在這里?”青年男子沒有偏頭繼續(xù)匆匆的向外院走。童子為了趕上主人的腳步,急忙加快了步伐,抱怨道:“公子,我從小跟您一起學(xué)習(xí)騎射、打獵,眼神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弄錯?況且當(dāng)初她溺水時,還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p> 藍色布衣青年這才停下匆忙的腳步,轉(zhuǎn)身回望,這時玙女剛被紫君拉到岸上,連打了幾個噴嚏,不停的直打哆嗦,一抬眼剛好對上了藍色布衣青年犀利的眼神,差點沒站穩(wěn),還好身旁紫君及時扶住,才幸免又掉到泉水里。
“真是的,快用我教你的心法,發(fā)什么呆?”
“哦!”玙女癡癡的看著,仔細回憶著,那種奇妙地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到對方消失在回廊下。
突然感覺額頭一片冰涼,眼前是紫君一臉擔(dān)心,自責(zé)的說:“抱歉!你發(fā)燒了,我送你回去?!?p> “沒事,可你的衣服怎么一點兒也不濕?”
“別拿我和你這個笨蛋比,快上來我背你回去?!弊暇自讷_女面前命令到。
玙女感覺有些暈暈乎乎,也沒多想就聽話的趴到了紫君背上,嘴里喃喃的問:“剛才那個氣宇不凡的是誰?”
紫君背著玙女,抬頭望著天空中的流云,認真對玙女說:“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也躲不過,他是九王爺世政,我告訴你以后一定要離他遠遠的,這樣你才有可能達成心愿?!弊暇@樣說著,玙女已經(jīng)昏睡過去,根本沒聽見。不論這些話玙女聽見還是沒有聽見,其實說了也白說,這里是“露水”園的事實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