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兵者,詭道也
喜峰口一線,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東臨鐵門關(guān)、董家口、青山口,西連潘家口、羅井關(guān)、羅文峪。
這些關(guān)口都是長城要塞,不容有失。
建奴鐵騎一旦突破其中任何一道關(guān)口,便可南至喜峰口,東通鐵門關(guān)、孤山子,西指遷西、遵化,進逼京師之地。
所以,茅元儀深思熟慮后,決定加強鐵門關(guān)、董家口、青山口、潘家口、羅文峪等處關(guān)隘防守,唯獨留下喜峰口一處,門戶大開。
草包皇帝的密旨中,讓他打一個漂亮的伏擊戰(zhàn),而非一場可歌可泣的長城保衛(wèi)戰(zhàn)。
對此,茅元儀深以為然。
兵者,詭道也。
可以暗戳戳弄死敵人,為什么要明晃晃的撲上去,與那些建奴羅圈腿進行肉搏?
更何況,就算打不贏也沒關(guān)系啊。
反正,大明工程局的那幫基建狂魔,還給建奴鐵騎挖了一個大坑呢!
……
黃昏時分,風(fēng)雨更急。
喜峰口以東二十里的鐵門關(guān)隘里,十八名老兵圍著一大盆炭火,一邊烤著羊肉,一邊抿著小酒,舒服的不像話。
甚至,還有人哼起了粗俗小調(diào)。
“摸摸你的腰啊,棉花包;”
“摸摸你的腿啊,全是水……”
粗俗,簡直太粗俗了!
這一幕,貓在關(guān)隘里避雨的學(xué)生兵們皺眉不已。
要不是看在這些老兵兩鬢染霜,臉色粗糲、黧黑,一看就知道是經(jīng)年老兵卒,一幫年輕氣盛的學(xué)生兵早就開罵了。
根據(jù)茅元儀的布置,鐵門關(guān)地勢險峻,只有一條逼仄山道通關(guān),建奴騎兵無法發(fā)起有效沖鋒,便只安排了學(xué)生兵三百人,原有老兵十八人,以作防御。
“根據(jù)大帥密令,再過六個時辰,建奴鐵騎可能來襲鐵門關(guān),你們幾個還在喝酒烤肉?”
一名學(xué)生兵哨官皺眉說道:“簡直就是胡鬧!”
十八名老兵卒默默收起酒囊,默不作聲的烤著肉。
大明朝拖欠軍餉嚴重,很多時候,兵卒的口糧都是自己想辦法去搞的,就算是那些把總、參將們看見,也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臨陣喝酒,這可是大罪。
崇禎皇帝朱由檢登基后,補發(fā)了雙倍的軍餉,兵卒們的日子漸漸滋潤起來,可悄悄摸出營地去‘打野食’的風(fēng)氣依舊,幾乎所有的老兵都在這么干。
沒辦法,都成一種習(xí)慣了。
“趁著還有一段時間,大家提前檢查兵器裝備吧?!睂W(xué)生兵哨官吩咐一聲。
于是,噼里啪啦一陣響,大家紛紛檢查自己的火槍、彈夾、手雷等物。
學(xué)生兵在大明講武堂時,訓(xùn)練所用火銃,多為火繩槍,這種新式火槍到手還不足一個月,很多新兵只開過一兩槍,但對手中的家伙還是很有信心。
新式火槍有效射程六百多步,建奴們馬背上的強弓硬弩,不過一兩百步,簡直就是壓著打,怕個錘子喲!
所以,大家對接下來的一場大戰(zhàn),甚為期待。
只有那十八名老兵卒,眼底出現(xiàn)一抹淡淡的愁苦之色。
“哨官大人,咱們埋設(shè)的地雷,距離似乎有些太遠了?!币幻媳浣K于忍不住開口,“要不,重新埋設(shè)一些?”
學(xué)生哨官坐在一張破凳子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老兵,淡然說道:“哦?依你的說法,大帥的布置有問題?”
那老兵脖子一縮,干笑道:“不敢不敢,大帥算無遺策,如此布置定有深意……”
說完話,老兵們默默對視一眼,開始檢查手中火槍。
他們屬于老弱病殘,學(xué)生兵根本沒將其放在眼里,所以,在分發(fā)兵器裝備時,只給他們每人一把新式火槍、十發(fā)子彈。
其中的兩枚子彈,還讓他們偷偷摸出去打獵,硬是給糟蹋了。
說真的,這種新式火槍,簡直太爽了……
……
與此同時,長城以北百余里之外。
建奴鐵騎正在埋鍋造飯,氣氛異常凝重,除了馬匹偶爾發(fā)出的噴鼻之聲,和兵卒踏在雪地上發(fā)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整個營地一片靜默。
寒風(fēng)怒號,雨雪凄厲。
在一處臨時搭建的帳篷里,一名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壯碩漢子,裹著一條裘皮袍子,端著一盞油燈,正在俯身查看地圖。
在中年漢子身周,十幾名皮裘鹿靴的貝勒、甲喇額真等屏氣凝神,靜等大汗發(fā)令。
“喜峰口一線,峰巒疊嶂,道路逼仄崎嶇,極為險峻,”十幾個呼吸后,壯碩漢子突然開口,“東有鐵門關(guān),西有潘家口、羅井關(guān),易守難攻,須得突襲?!?p> “薊遼總督孫承宗是個人才,早早開始加強喜峰口一線防御,但咱們不是買通了他的總兵孫得功嘛……”
壯碩漢子微微一笑,直起腰來,淡然說道:“明軍戰(zhàn)力過人,紅夷大炮等火器也十分厲害,但經(jīng)不住上下一心的貪腐啊?!?p> “此次,要不是用反間計挑起皮島毛文龍與高麗王之間的矛盾,令其互相防備,均不敢輕舉妄動,千里奔襲喜峰口的這支奇兵,也須冒著極大風(fēng)險。
所以,咱們得抓住這次千古良機!”
壯碩漢子,也就是剛剛登上汗位兩年多的皇太極,呵呵大笑,一臉的歡暢。
“傳本汗軍令,命二貝勒阿敏標下神箭營,兵分六路,分別攻擊襲擾鐵門關(guān)、董家口、青山口、潘家口、羅井關(guān)、羅文峪!”
“命大貝勒代善率本部人馬,協(xié)助神機營、火銃營,隨本汗中軍大帳,叩關(guān)喜峰口!”
“傳令下去,宰殺一批生病的馬匹,讓兒郎們飽餐一頓,連夜出發(fā)!”
“謹遵大汗令!”
貝勒、甲喇額真?zhèn)冝Z然應(yīng)諾,快步離開中軍大帳。
最后,大帳里只剩下大汗皇太極、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等三人。
“大汗,三貝勒莽古爾泰提兵一萬五千,突襲龍井關(guān)、大安口一線,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所進展了吧?!贝筘惱沾乒韱柕?。
“三貝勒的突襲受挫,正在回防錦寧一線,”皇太極笑道:“能破關(guān)最好,就算破不了龍井關(guān)、大安口,回防錦寧,還可以牽制明軍主力,讓孫承宗腹背受敵,首尾難顧。
此外,就算他能抽調(diào)出一支精銳騎兵,本汗…也會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代善、阿敏二人聞言,大為欣喜。
皇太極身為四貝勒,胸懷大志,遇事往往能夠沉著冷靜,同時又熟讀漢人兵法韜略之書,極得父親恩寵、看重,并將汗位傳于他,果然沒有做錯。
這些年的征戰(zhàn)過程中,在大汗皇太極的‘運籌帷幄’下,不知有多少明軍主帥、總兵,分明打了勝仗,卻往往會莫名其妙丟了烏紗帽,甚至被他們的皇帝砍掉腦袋。
皇太極,真乃千古…
不,皇太極乃咱后金之萬古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