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入皇城時,圣祖皇帝駕崩太子登基,謝棠由皇太孫被冊封為皇太子。不過一月有余,國喪還未過,而我也帶著一身的傷病被冊封為了太子妃,這一年我二十歲,是軍中赫赫有名的女將軍。謝棠二十二歲,是大昭的皇太子亦是朝堂未來的主人。
我與謝棠的婚期定在九月,陛下的意思是國喪一過,立刻成婚。
說起來我倒有些慶幸,慶幸自己要嫁的人是謝棠,而不是他五個兄弟中的其中一個,孤身一人在這皇城中,與謝棠年少相識的情誼總讓我覺得是份慰藉。
但與謝棠多年后的一見,卻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看著如今的謝棠有些恍惚,眼前的男子身著織金玄袍,頭頂玉冠、面容冷峻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愛穿月白色衣袍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少年郎了。
兩兩相望,還是謝棠先開了口,“姜姝,見到本殿還不行禮?”
我有些錯愕,不太相信這話會是眼前的謝棠說出來的,“什么?”
“姜姝,見到本殿為何不行禮?”謝棠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他蹙著眉,有些厭煩。
“姜姝,拜見太子殿下……”我?guī)缀跏且е溃闹械哪屈c兒慰藉在此刻都化作了過往云煙,我心中清楚,謝棠這般對我是有緣由的。在西北的那三年,他被我父兄,被營中的兄弟們捧著,唯獨在我這兒處處碰壁,三年時間我一直對他冷眼相待,甚少對他展露笑容,他是多么尊貴的人啊,在我這兒卻頻頻遭受冷眼,就連他要離開西北的那天,他拿著那枚當年沒能送給我的鐲子想要再次贈與我,卻被我關(guān)在門外淋了滿身風雪。
他的性子一直都是極好的,雖然我對他從沒有過好臉色,但他也很少對我發(fā)脾氣,那次是他第二次對我發(fā)脾氣。
謝棠:“姜姝,你開開門,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抵在門上,聲音有些啞:“有什么話在門外說就好了,我并不想見你。”
“皇爺爺召我回皇城,明日就要出發(fā)了?!彼穆曇魩е鴰追制谂危拔乙恢庇袠訓|西想要給你,但又怕你明日不來送我,這樣東西就給不了你了,因而大著膽子來找你,希望你能收下它。”
“你猜對了,我明日是不會去送你的。”我打開房門,看到他立在庭院中,肩頭滿是白雪,“要給我什么東西?”
他從懷中拿出了那枚荷包,“早些年就想給你的,可惜當時你惹我生氣了就沒有給你。”說著說著,他似是有些羞赧,耳朵尖兒都是紅彤彤的。
我沒說話,打開了那枚荷包,里面是一枚鳳血玉鐲,成色、水頭都是極好的。
“皇太孫就是想給我這個?”我把那枚鐲子隨手一拋,玉鐲摔到青石板上,應(yīng)聲而裂,碎成了幾塊,“皇太孫也太瞧不起我了,這樣的鐲子也想送給我?真以為這三年的時間咱們就是朋友了?若不是我父兄都護著你,我連多看你一眼都是不肯的。您是皇城圈養(yǎng)的鳥,我是草原翱翔的鷹,咱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姜姝,你果然沒有心……”謝棠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角的薄紅愈來愈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氣,不過我卻并不后悔。
謝棠走后,我將那枚摔得七零八碎的鳳血玉鐲收了起來,我知道這枚玉鐲的來歷,自從謝棠第一次想把它贈與我時,我就知道。
大昭婚嫁有一傳統(tǒng),若是一男子認定了哪位姑娘,便要將他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轉(zhuǎn)贈給他心儀的女子,等到以后二人有了孩子,再把這件東西拿給自己的孩兒,讓他轉(zhuǎn)贈給自己的意中人。
傳聞,當今太子與太子妃的定情信物乃是一世間罕見的鳳血玉鐲,而當今太子雖有五個兒子,可真正與太子妃生下的孩子不過兩女一子,謝棠,便是那一子。
因此從那時起,我便知曉謝棠的心意,不過草原的鷹就是草原的鷹,草原的鷹只能在草原的藍天上飛,入了皇城,便只能折了羽翼,做那籠中雀。
姜姝,不愿做籠中雀。
因而,我必須讓謝棠厭惡自己。
不過可惜,我三年的苦心經(jīng)營,終究還是抵不過一道圣旨,草原的鷹終究被折了翅膀,做了籠中的金絲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