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可憐的人

　　　　幾人說著話，就有人來報說人牙子李婆子來了，趙氏不愿意生人進(jìn)自己的房間，就讓墨菊將李婆子領(lǐng)到隔壁的客室。

　　李婆子是個能說會道的，見了趙氏一句趕著一句的說吉祥話，趙氏打斷她：“別說這些沒用的，趕緊讓那些孩子進(jìn)來?！?p>　　李婆子忙掀開棉簾子讓等在門外的小姑娘進(jìn)來。

　　八九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孩子神情怯懦的跟著李婆子進(jìn)了屋，進(jìn)屋也不東張西望，只紛紛道：“太太吉祥，姑娘吉祥。”看樣子是李婆子是教過規(guī)矩的，趙氏微微點了點頭，李婆子又推搡著這些孩子在墻角站成一排。

　　蘭采薇看著這些本該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孩子，心有不忍，就對李婆子道：“讓她們隨意站著就行，這時候也沒有那么多講究?！?p>　　李婆子諂媚的笑著：“姑娘真是個菩薩心腸的人兒。”又轉(zhuǎn)頭對那些孩子道，“你們都要好好的，要是被姑娘這樣菩薩心腸的主子看中，就是你們的造化……”

　　就在李婆子指揮這些孩子的時候，趙氏已經(jīng)細(xì)細(xì)將每個人都看了一遍，心中也有幾個中意的，這時便道：“別說那些沒用的。我來問你，這些孩子中間沒有那帶著暗病的吧？”

　　李婆子用她那夸張的聲音道：“太太，這有病的我老婆子也不敢往府上帶呀……”

　　趙氏點點頭，問蘭采薇：“可有中意的?！?p>　　望著八雙祈求的眼睛還有李婆子那諂媚的笑容，蘭采薇搖搖頭，“娘做主便是了。”到了古代，她努力的適應(yīng)這些生活習(xí)慣，但讓她像挑蘿卜白菜一樣挑選人，她還是覺得別扭。

　　趙氏只當(dāng)是蘭采薇第一次買丫頭不知道如何選，就自己做主給她挑選了兩個看著憨厚老實的丫頭，又選了一個給陳姨娘，還選了四個留在自己房中與蘭相業(yè)的房中。

　　李婆子一共帶了八個孩子來，趙氏一口氣要了七個，那個剩下的孩子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里，兩只手不安的絞著衣角，蘭采薇看著很可憐，就向趙氏道：“現(xiàn)在蕓娘不再去廚房幫忙了，慶嫂與桔子兩個人有些忙不過來，娘不如將這個也要了吧?！?p>　　聽了這話，李婆子忙將角落里的那個孩子推到前面：“還不向姑娘道謝。”

　　那小姑娘怯生生的看了蘭采薇一眼，用蚊子似的聲音說了句：“多謝姑娘。”

　　趙氏擺擺手，“我選丫頭本就不挑剔，只要模樣端正沒病沒災(zāi)的能做活就行，你們看看這孩子，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也太柔弱了些，進(jìn)了門也不知能不能做活?！?p>　　李婆子將那小姑娘拉到趙氏跟前，伸手將小姑娘的單薄袖子捋到手肘處，“太太看看，這胳膊哪里細(xì)了，就是長時間沒有吃飽，少了些肉而已。只要太太給兩頓飽飯，保管能長的壯實。太太如果愿意將她留下，這丫頭賣身的銀子就比別的丫頭便宜一兩，算七兩銀?！?p>　　大冷的天，那小姑娘本就只穿了幾件單衣，這會又被李婆子將袖子捋到手肘，凍的在趙氏跟前直哆嗦，趙氏便心軟了，對李婆子道：“你快將這孩子的衣袖捋下來，小心凍病了，留下吧。”又正了正身子，道：“李婆子，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多人牙子不找，專找你來？”

　　李婆子笑笑：“瞧太太這話問的，想來是太太信得過我老婆子吧?！?p>　　趙氏板著臉，沒了先前的笑意：“找你來，就是聽張夫人說你是個實誠人，但我今日看來，張夫人倒信錯你了。”

　　李婆子不明白趙氏怎的突然就變了口氣，不過她久在官家走動，還是應(yīng)酬的笑著，只是笑容里就有了些尷尬：“太太這話說的……”

　　“我也不跟你說那虛的，這八個孩子，賣身銀子一共四十兩，另給你二兩銀子買酒吃，你看如何？如果你不同意，就只能將這幾個孩子領(lǐng)回去了，我再另找人牙子來?！?p>　　既然趙氏有了這話，李婆子便知道趙氏事先打聽過了，但還是裝著為難的道：“太太，能不能一個再加一兩銀？這些丫頭我老婆子都是調(diào)教了兩個月的，進(jìn)了府只要說明白規(guī)矩就可以做事的，太太能省心不少呢！太太也是知道的，這些孩子家中多是受了災(zāi)的……”

　　趙氏打斷她：“一個孩子多給一兩銀子也可以，不過我得親自差人將這賣身銀子送到她們家中交與她們的父母?！?p>　　“這……太太這樣做不合規(guī)矩啊……”李婆子這次是真的苦笑了，這些孩子都是她從人家手里花了幾十文錢買的，還有兩個是用一斗糙米換的，要是趙氏堅持將賣身銀子送到她們家中，她這就算白忙活一場。

　　“還是五兩銀一個吧？”看到李婆子點頭，趙氏對一旁的燕姑姑道：“帶李婆子出去將這些孩子的賣身文書做妥當(dāng)?！?p>　　李婆子鄭重的向趙氏道了謝，這才隨燕姑姑一同出去了。

　　趙氏看了看房中不知所措的八個丫頭，挨個的問明白叫什么名字，又問了是否讀過書會不會打算盤之類的，只有兩個丫頭識字，便決定撥到蘭相業(yè)房中，依著晶玉的名，重新取名叫暖玉寒玉，分到蘭采薇房中的兩個，趙氏便讓蘭采薇給他們賜名。而她自己房中的與陳氏房中的，都以花為名，分別叫做月季桂花與芙蓉。

　　聽了這幾個名字，蘭采薇只覺得一陣惡寒。她房中的兩個丫頭她倒沒有打算再替她們重新取名：這本該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年紀(jì)被賣了做下人就已經(jīng)很可憐，如果再連原來的名字都保不住，只怕會更讓人難過。她不能改變她們的命運，能做的，就只有在這些細(xì)節(jié)上想著她們一點。

　　不過她并沒有將心中的想法對趙氏說，而是說家中玉字輩的丫頭太多，怕到時叫混了。趙氏也沒有深究，便同意了。

　　那個挑剩下的丫頭，趙氏覺得她原來的名字果子不錯，就沒有改名，按照蘭采薇的意思，分到了廚房做事。

　　取好了名字，趙氏便讓春杏與墨菊將幾人帶出去用艾草熬了水好好洗洗，順便換一身昨日備下的棉衣，等燕姑姑抽空教她們規(guī)矩。

　　等幾人出去了，趙氏對蘭采薇道：“你這孩子，就是容易心軟。那些人牙子就是知道宅門里的姑娘奶奶容易心軟，所以將這些小姑娘身上像樣的衣服都扒了下來，弄的凄凄慘慘的樣子，好多要幾兩銀子。如果銀子真能落到她們父母的手中，我也不介意多給那么幾兩，但落到人牙子手中，我是一兩也不愿意多給。”

　　蘭采薇還以為那些小姑娘因為家里貧窮才穿的如此單薄，聽了趙氏這么一說，才明白原因，更覺得人牙子可惡，便恨恨的道：“早知道就幫著娘再壓壓價了，真是可惡?！?p>　　趙氏笑了笑：“你記著以后切莫對人牙子心軟就行了，說起來，我也是經(jīng)歷了許多回才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