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若帶著果果在廟里前后走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倒還自在些。
進到主殿,就著殿中搖曳的燭光,看見殿中只有一個雕像,竟然不是班若印象中的佛像,而是個年輕男子的模樣。燭光如豆,看不清雕像的面容。
班若想起尼堪說過巫族人的信仰不一,每個族都有各自信奉的神??磥碇型寥艘惨粯影?不知道這敬的又是哪個神?
班若抱著果果,躲進了雕像的后面,靠在座基底下坐了下來。不一會兒,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發(fā)現(xiàn)天已大亮。外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細碎聲音。
班若好奇地探出頭,向外張望。只見一個年青男子,正用掃帚清掃著地面上的落葉與雜物。打掃干凈后,他從雕像座基上拿起一個簽筒,從里面抽出一塊竹簽。然后恭恭敬敬地在一個軟蒲團上跪下??谥心钅钣性~:“萬能的情魔啊,請保佑我心想事成,讓小翠答應(yīng)我吧。如果小翠答應(yīng)嫁給我,我愿給你叩一千個頭!”
小伙子將竹簽貼在額上,閉目禱告完畢后,站起身來,雙手合十,伸過頭頂,又降到胸前,低頭,復(fù)跪下,向前伸臂,整個人匍匐在地,掌心翻起向上,額頭點地。狀極虔誠。
然后,又站起身,重復(fù)剛才的動作。
哇,不是吧,行這樣的大禮,叩拜一千下?!這不是要累死啊!真夠虔心的。怪不得要起這么早來。
班若從小看過母親禮佛,這種等身長頭的伏地大禮,倒是甚少為之。母親曾告訴過她,別人在拜佛之時,不可從他前面經(jīng)過。否則等于是代佛受禮,極為不敬,會惹出**煩來的。
班若只好縮回基座后面,望著頭頂?shù)牧捍l(fā)呆:舍予啊,吳爺爺啊,你們在哪啊……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廟里來的人越來越多。都是些青年男女,禱告的內(nèi)容都是請情魔保佑他們姻緣如愿的。
情魔?!難道不應(yīng)該是叫情佛或情神的嗎?
班若耳聽得外面聲音漸漸嘈雜,心中不由叫苦,這下更是出不去了。
那些來拜神的人,有不少是來還愿的。聽他們交談的內(nèi)容,竟說這情魔十分靈驗,只要他們求的簽翻轉(zhuǎn)到寫著“允”字的陽面,就表示情魔接受了他們的許愿。然后,他們?nèi)ハ蚯槿烁姘?保證百分百成功。
“我今天是特地帶著娘子來拜謝情魔的,謝謝您,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庇袀€男聲說道。
“你的娘子,起初也不答應(yīng)嗎?”那個最先來廟里的青年小伙問他。
“不是,是她父母不同意。但我來拜過情魔后,她父母做了個夢,就同意了?!?p> “這么神奇?夢見什么了啊?”
“不知道,他們不肯說?!?p> “是啊,是啊,我的相公也不肯說,只說情魔告訴他以后要對我好。就娶我了?!绷硗庖粋€女人的聲音中透著喜悅。
“聽說,只要來求過情魔的夫妻,日后不能反悔。若有反悔的,只要一方來禱告過,另外背叛的一方,就會被剜心而死!”又有人說道。頓時引起一片騷動。
“真的假的?!那我娶了小妾,豈不是危險了?!”有男人惶恐起來。
“只要你老婆不來訴告就行了啊,你回去可得對她好點。”有人忠告道。
“聽說,昨天傍晚,城里就有個男人被剜了心。死在情人的床上了?!?p> “是呀,是呀,我也聽說了。晚上還有修士在空中斗法,打得驚天動地的。嚇得我全家都不敢出門?!?p> “那也不一定吧,或許是有人犯案。假借這個傳說,轉(zhuǎn)移捕快的注意力也說不定。聽說捕快發(fā)現(xiàn)了一群可疑人物,有兩個和尚,帶著個小姑娘。那小姑娘還抱著只小妖獸?!?p> ……
班若聽到他們話中竟提到了自己,不由地豎起耳朵來。卻聽到有人驚呼一聲,嘈雜的腳步聲響起,人們紛紛跑出了大殿。遠處隱隱傳來打斗聲。
一個悶雷在空中炸響,轟隆隆地震得地面都有些搖晃了。雕像上撲籟籟地掉下不少灰來。
班若從基座后面探出頭,殿內(nèi)已無一人,全都站到了殿外院子里,抬頭望天。天上陽光明媚,并沒有打雷下雨的樣子。
趁著現(xiàn)在沒人,趕緊出去!班若躡手躡腳地轉(zhuǎn)出雕像,下意識地仰頭望了眼。
白天,光線明亮,雕像看得很清晰。看得出是個年輕男子,身上的衣袍飄動,竟被漆成了紅色。雙手掐訣,有點像班若發(fā)動冰封術(shù)之前的起手勢,竟然帶著點——妖媚!
再往上看,雕像的頭部一片迷蒙,看不太清楚,是晨霧嗎?不對!班若竟看見絲絲縷縷的黑汽從雕像內(nèi)冒了出來,十分詭異!
班若本能地往后退,向著殿門退去,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雕像,視線無法從那雕像處移開。越來越濃的黑煙持續(xù)不斷地彌漫開來,竟然漸漸地凝結(jié)成了一團黑云,向殿門飄來。那黑云經(jīng)過班若身邊時,將班若卷了進去,飛上了天空。
班若只覺得眼前一黑,殿外有輕風(fēng)拂過,她精神一振,使勁地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無法動彈了,僵硬地保持著一種仰面向上的姿勢。一張人臉突兀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劍眉星目,直挺的鼻梁,深而長的人中溝,略厚的嘴唇……那張臉離她如此之近,占滿了她的雙眼。
班若脫口驚呼:“舍予?!”
不對!不是舍予!那張臉正在逐漸完善,黑云中漸漸凝實出了寬寬的額頭,眉間沒有那突出的紅痣。兩只耳朵很大,但耳垂沒有那種肉嘟嘟的厚實感。他的頭發(fā)不長,一根根向上豎起,竟然是暗紅色的!在風(fēng)中飄拂著,極似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那張臉就這樣與她貼近對視著,眼瞳深邃,如一湖秋水,倒映著滿山的紅楓,泛著淡淡的紅芒。班若感覺自己就要被那湖水淹沒了,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望舒?!”他嘴唇微顫,輕吐兩字。那一池秋水,突然泛起了水霧,迷蒙而眩惑。
整張臉呈現(xiàn)出一種迷茫、困惑,卻又激動、興奮的復(fù)雜神情。
“放開我!”班若掙扎著,那張臉五官極似舍予,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但臉色蒼白,被紅發(fā)、紅眸襯著,卻又充滿著一種詭異的妖媚。令人心慌意亂!
他放開了班若,班若只覺得全身一輕,直直地往地面上墜去,不由地一聲驚呼。連忙運轉(zhuǎn)飛行訣,穩(wěn)住身形,重新飛了上去。
地面上,原先一直抬頭望向廟外的人們,被班若的驚叫所引,都轉(zhuǎn)頭看見了浮在殿門口空中的他們。
“情魔!情魔現(xiàn)身顯靈了!”地面上有人驚呼。
所有站在殿外廟院里的人們,呼拉拉跪了一地,向他們倒頭叩拜。
班若與情魔懸停在空中,俯視著地面虔誠的人們,全身突然生出一種力量無窮的感覺,仿佛她也成了那無上神佛,站立云端,俯視眾生,慈心普渡……
“慧兒,快看!是舍予!”懷中的果果突然探出身子,用小前爪指著廟外半空中。班若抬眼遠眺,果然看見穿著斜肩布坎,露出虬結(jié)隆肌的舍予。他正在摧動兩只金鈸,對抗著昨晚的那兩個使銀锏的修士。遠處,鴻光大師也正與兩個修士纏斗著。其中一個正是那匡姓使長鞭的神識階修士。
“他們不會從昨晚上一直打到天亮吧?”班若喃喃自語道。
“慧兒!”舍予也看見了她,回頭呼喚著她。但他好像靠近不了情魔廟。金鈸劃過廟墻周圍,發(fā)出轟隆隆的震響??磥硎乔槟г趶R緣,設(shè)了防護陣。這種陣只針對修士的法寶和功法,凡人卻感覺不到。
“舍予!”班若興奮地回應(yīng)一聲,就待往廟外飛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吸力所控,倒飛而回。一回首,情魔出現(xiàn)在她身邊,右手攬住了她的肩,將她往胸前一摟,一起飛出了廟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