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梓菲一大早就起了床,方才醒來的一瞬還以為是在宿舍睡過頭了……
她洗漱完畢,走過徐文彬的門前,看到房門緊緊閉著,知道對方還未起床。
沿著樓梯徑直下樓,她并未打算好好參觀參觀這間久違的大房子,相反,似乎在潛意識里讓自己疏遠這里的一切……
這房子里到處都藏著過往的回憶,稍不注意便會觸動心弦,某個人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肯定還留著屬于他的痕跡、屬于他的氣息……
但她必須忘了,只能選擇視若無睹,盡管自知是明顯的自欺欺人,但又能如何?無論未婚夫的本意如何,眼下自己是改變不了什么的。
她打開大門,走出屋外,呼吸著雨夜過后濕潤的空氣,視線落在右邊的那棟房子上,這兩棟房相隔不超過一百米,中間連著一道石頭小徑,以前各家都有用木頭制成的精致小圍欄,如今小圍欄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簡潔淡雅的白色歐式欄桿,將原本屬于兩家的地方圈在一起,合并成一家了。
是啊,徐文彬說了,是他們徐家將這房子買下,現(xiàn)在這圍欄里的一切都是他們徐家的房產(chǎn)了,與曾經(jīng)的一切再無關(guān)聯(lián)。
物是人非,大概也就如此而已。
事實上,她很想問原先的主人為什么要搬離這里、又為什么舍得將房子賣掉?然而,心里有個聲音卻警告她,既然選擇遺忘,那就徹徹底底地擺脫一切關(guān)聯(lián),不要問、不要想、不要管。
遠遠地,她看見東姨端著一個大盤子朝他們這邊走來,東姨矮矮的個子,稍顯臃腫的身體就像一只木桶……梓菲記得以前這女人還算苗條的,如今幾年不見,變化可夠大的。
“夏小姐,今早太太和老太太到廟里燒香去了,順便上市區(qū)里逛逛,因為起得早,所以沒敢打擾你們,早餐我給你們送來了?!睎|姨將早餐放到餐桌上,順勢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眼神警覺,好像在觀察什么。
“謝謝東姨,文彬還沒起床呢,一會我跟他說就是?!辫鞣频χ?,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東姨點點頭,又看了梓菲一眼,突然問道:“這房子久沒人住,夏小姐還習慣么?”
梓菲微笑著點頭:“沒什么不習慣的,東姨,你叫我梓菲就好?!?p> “呵呵,那就跟太太她們一樣,叫你小菲吧?!睎|姨也在桌邊坐下了:“這么些年沒見,你出落得越發(fā)標致了,太太她們可喜歡你呢?!?p> 梓菲但笑不語。
“對了,太太她們今早還有一件事呢,就是給這房子找個保姆,像我這樣的,你知道的,這兩棟房子住的人雖不多,但面積太大,外邊還有花圃草坪,收拾起來沒完沒了,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她們決定給你們找一個?!睎|姨笑著說道。
梓菲卻愣住了,疑問:“找保姆?這個……沒必要吧?我跟文彬就倆人,而且日常的家務(wù)我都會做,周末沒事就可以打掃房子,這……”
“哎呀,你可是未來的少奶奶,太太她們這不是心疼你么,而且你們都要工作,哪有心思整理這房子?”
梓菲不自然地笑笑,點點頭不再言語,反正現(xiàn)在多說什么也沒用,在這個家,她還沒有資格決定什么。
可是,心里卻依舊有些困惑,總感覺隔壁那樓里的兩個女人有些神神秘秘,找個保姆需要這么急么?再說了,也沒必要親自由她們?nèi)フ野 ?p> 徐文彬起床后,梓菲將東姨說的都原封告訴了他,也將自己的意見表明清楚,她始終覺得沒必要破費請保姆。
徐文彬卻顯然對母親和祖母的做法沒有異議,笑著拍拍梓菲的肩膀,要她別理會老人家們的安排,家里多個保姆也好,她這女主人可不是用來辛苦做家務(wù)的……
文彬的母親和祖母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回來,果然如東姨所說,她們身邊多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這是一對婆孫,婆婆叫慧芬,大家都管她叫芬姨,小的叫米盈,今年才十五歲,是個纖瘦又蒼白的小姑娘。
文彬母親蘇黛告訴梓菲,這一老一少都曾經(jīng)是他們徐家的家仆,當時文彬的爺爺和爸爸都還健在,家里的仆人有好幾個,后來只剩這么幾人,便也就辭掉了其他,只留下東姨和原先的管家葉老。
這個芬姨家境貧寒,僅有的女兒和女婿在一場車禍中喪了命,去年老伴又過世了,現(xiàn)在就剩下這么婆孫倆相依為命,如今正好幫幫她們,招家里來繼續(xù)幫手,也算一種照應(yīng)吧。
徐文彬笑著點頭說沒問題,梓菲自然也無話可說,只能繼續(xù)木訥地陪著笑臉……
介紹完畢,東姨便帶著那婆孫倆到里間的客房去安頓了,文彬和梓菲坐在沙發(fā)上,對面就是母親和祖母。
“小彬、小菲,今兒個我跟你們奶奶去了趟廟里,求了這兩個平安符,你們記得要隨身戴著,這可是保平安的?!闭f罷,蘇黛優(yōu)雅地站起身子,將手中兩個穿著紅線的平安符分別給文彬和梓菲戴在脖子上。
徐文彬抬手摸了摸胸前的護身符,滿臉哭笑不得:“媽、奶奶,我說你們怎么老是這么迷信?你說我跟梓菲好歹也算為人師表,戴著這個難免有失體統(tǒng)?!?p> 老婦人這回發(fā)話了,而且是十分嚴肅的叮囑:“當我是你們奶奶,就必須給我戴著,不許偷偷丟掉,更不許隨便亂扔!”
見老人家突然聲色俱厲,徐文彬盡管毫不認同這種做法,卻也暫時不敢唱反調(diào)了,反正只是一個小小的護身符,隨時可以摘下,也隨時可以戴上。
梓菲跟文彬的反應(yīng)不同,她想到的并非迷不迷信、也并非是否影響到為人師表的形象,她只是感覺隱隱的奇怪,因為這樣的護身符她在老家的時候見過,不是一般的平安符,而是驅(qū)鬼符!
這會兒有點納悶了,她們?yōu)槭裁匆淮笤缛デ篁?qū)鬼符?為什么那么擔心他們丟掉或不戴?這跟他們搬到這房子有關(guān)系么?難道這兒真的鬧鬼不成?
梓菲心里七上八下,卻無人可以傾訴,煩悶之下索性不去多想,反正徐文彬說了,明年年底,他們就可以遠遠地離開這里,到市區(qū)的新房去。
……
芬姨和米盈就住在樓下的一間客房處,離廚房較近,也方便她們早晨起床忙活,一切安頓好后,婆孫倆漱洗完就進房睡覺了。
梓菲隨著文彬上了樓,文彬隨著她進了房。
“梓菲,我想我們該好好計劃一下婚禮的事了,要真忙活起來,兩三個月的時間怕也不夠用啊?!毙煳谋蛟诖策呑?,笑臉盈盈地建議道。
梓菲的心又是一緊,但自然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她低頭笑了笑,簡單回答:“也沒什么好忙活的,一切從簡,哪兒需要那么急著安排?”
徐文彬皺起雙眉:“你這話……聽起來很敷衍……”
“你別亂想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不就是個婚禮么,無需太花哨鋪張,簡簡單單才好,不是么?”她平靜地回應(yīng)。
“可這是一輩子才一次的經(jīng)歷,難道你舍得草草應(yīng)對?于我來說,自己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想讓你成為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你明白么?”徐文彬正色道。
梓菲苦笑著點點頭:“我當然知道……但心領(lǐng)了,也一樣的?!?p> 徐文彬沉默許久,終輕嘆一聲,從床邊站起身子,頹頹地耷拉著腦袋,轉(zhuǎn)身就要出門,但卻又在門邊停住腳步,冷聲低吟:“如果結(jié)婚對象是他,或許你就不會這么隨意敷衍了……”
說罷,男人徑直出了房門。
梓菲僵在原地,雙眼直直地對著房門處,喉嚨口重復(fù)著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話:“他……他?”
……
十一點多的時候,梓菲靠在書桌邊打盹兒,聽到隔壁房間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這才知道已經(jīng)很晚了,于是放下看了一半的教案,匆匆拿了衣物進浴室洗澡。
梓菲喜歡在睡覺前洗熱水澡,大熱天也不例外,她喜歡蒸汽模糊視線的感覺,也喜歡熱氣包圍著全身的酣暢感受,之前伊淳警告過她,小心洗到一半暈倒……她卻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此刻,感受著溫熱的水滑過身體的觸感,看著浴室里霧蒙蒙的一片,精神也隨之放松了不少。這個浴室不大,但設(shè)備齊全,浴池、抽水馬桶、洗手臺、鏡子都整潔干凈,連那扇磨砂玻璃門也一點看不出歲月的痕跡,看得出,以前的主人、現(xiàn)在的主人都是十分講究的人。
想到此,她突然沖著被蒸汽熏得霧蒙蒙的鏡子苦笑了起來,當然,她只能看到模糊的自己的影子。
咚、咚、咚……
突然,一陣緩緩的、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起……
她愣了一下,隨即豎起耳朵細聽,此刻除了花灑噴水的水聲外,確實還有一串諸如敲門的聲音?
她馬上看向浴室門,頓時小嚇了一跳,透過被蒸汽熏得模糊的磨砂玻璃門,隱隱看得出外面站著個人,而且,那人貌似緊緊貼著玻璃,想必那敲門聲就是那人發(fā)出的!
“誰?誰在外面?”她喊了一聲。
然而,門外卻完全沒有回應(yīng),而那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依舊不急不慢地繼續(xù)著!
有點奇怪了……梓菲莫名緊張起來,為了確定自己沒聽錯,她干脆將花灑關(guān)了,隨手拿過掛在門邊的浴袍快速穿上,就在她穿好衣服的時候,敲門聲卻戛然而止,同時,門外的人影也消失了?!
“誰呀?”她又喊了一聲,隨即快速地打開浴室門,可眼前昏暗一片,什么人也沒有?!
她感覺自己的手有點哆嗦,趕緊打開走廊的燈,一眼望去,真的什么也沒有?
那就真怪了,剛才明明聽到敲門聲,一下一下不急不慢、有些怪異的節(jié)奏,還看到有個人影站在外面,而在她關(guān)上花灑拿浴袍的時候,那聲音明明還繼續(xù)著,怎么這么點時間,外面的人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后背有些發(fā)寒,她趕緊草草收拾,匆匆離開了浴室,回到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徐文彬的房,可是門依舊緊緊關(guān)著,而且透過門底下的縫可以知道,里面早已經(jīng)熄燈了。
難道……剛才是她聽錯、看錯了?
她回到房間,趕緊關(guān)門、關(guān)窗、開風扇,然后窩到床上,不自覺地安慰起自己,剛才也許真的是被熱水熏懵了,應(yīng)該只是幻覺吧……
對,是幻覺……大不了,明天問問看其他人,或許是有人急著上廁所吧?
這一刻的她,并不想深究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多么的牽強,這房子里每一層都配備浴室兼洗手間,樓下還不止一個,說有人急著上廁所而敲她所在的浴室,怎么也講不通。
暫時不去細究,她快速關(guān)了臺燈,拉起一旁的薄毯蓋在腰上,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好在,漸漸的,睡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