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憤怒（下）
梓菲一整天都窩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長長短短不知睡了多少個回籠覺，早餐和午飯都只吃一點點，中午的時候聽說隔壁兩個女人又上廟里去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否則也不敢繼續(xù)待在家里，她害怕被追問昨晚的事兒。
天色漸漸暗下來，想來徐文彬也快回來了，她打起精神，靠在沙發(fā)上看起了雜志。
眼見芬姨和米盈上三樓打掃去了，梓菲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跟著上了樓，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拐角處停下了。
她怔怔地站了好一會，直到芬姨發(fā)現(xiàn)了她。
“夏小姐，你怎么了？”
“誰拿走了那幅畫？”她抬手指著拐角處空空如也的墻壁。
芬姨滿臉疑惑：“什么畫？”
“這里之前不是有一幅畫么？”
“沒有啊……”芬姨歪著腦袋，突然笑著說道：“哦，那是在下面一層的拐角吧，你記錯了?！?p> “不……”她篤定地堅持道：“不是下面那一副，跟那副不一樣的，就在這個地方，我昨夜還看到的。”
芬姨繼續(xù)滿臉困惑：“可是……我跟米盈整天在這里上上下下，根本就沒有見到什么畫啊……”
“那……昨夜我暈倒的那間房地板上的水跡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又想起了這個。
“水跡？沒有啊……”芬姨看著她的眼神滿是莫名其妙，就差反問一句她是不是發(fā)燒了。
梓菲突然感覺有點冷，她用雙臂環(huán)住自己的雙肩，臉上是疲憊與無奈的落寞：“算了，反正這屋里怪事也不多這一件兩件……”
她頹頹下了樓，就碰上剛剛回家進(jìn)門的徐文彬。
徐文彬?qū)⒄戳擞晁钠ば撓?，換上了褐色的軟拖鞋，臉色有些蒼白，就像剛跑了幾公里路似的。
他走上樓，用眼神示意梓菲跟著一起上去，梓菲聽話地跟著上去了。
這一次，他們進(jìn)了徐文彬的臥室。
這間房同樣很寬敞，但房里的布置就顯得有些古板了，簡簡單單的家具，冷色格調(diào)，讓房間顯得有些空曠和陰冷。
徐文彬坐到了書桌前，示意梓菲也坐下，他似乎很累，累得懶于說話了。
梓菲開口打破了沉默：“昨晚……謝謝你?！?p> “謝？”徐文彬抬眼望著她：“謝什么？”
她突然也無語了，是啊，謝什么？謝他將她抱下樓？還是守了她一整夜？突然感覺這樣的對話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是不是永遠(yuǎn)無法忘了他？”不知多久，徐文彬突然主動提問了，隨手點燃了一根煙。
梓菲被這樣的問題嚇了一跳，半天也緩不過神來，呆呆地望著男人的臉：“你在說什么？”
“我說，你心里是不是還在牽掛著那個人？即使跟我在一起，也只是一具皮囊？”徐文彬的聲音冷冷幽幽。
梓菲頓時僵住了表情，雙瞳微微放大，眉頭深鎖，她不知道自己的話算不算一種裝傻：“我不知你在說什么……”
徐文彬沒有馬上接話，直直地注視著她許久，突然冷笑一聲：“呵……梓菲，你果然一直都不擅長說謊，特別是在我面前?！?p> 不知為何，聽到后面那句話，她胸口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有話你可以直說，別總是一口一個心理專家的腔調(diào)，我不是你的學(xué)生！”
然而，男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失笑出聲：“是啊，我一直都自以為是，恬不知恥……讓你受委屈了。”
她怔怔地望著對方，再一次無話可說。
“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心里很壓抑，我總是感覺……你離我很遠(yuǎn)很遠(yuǎn)……”徐文彬表情痛苦地苦笑起來：“我總在想，如果這個世上沒有他，或許我們會靠得很近很近，就這么一輩子……”
“你是因為昨夜的事吧？”梓菲打斷對方的話：“你懷疑我三更半夜跑到那間房是因為思念他？你以為我因為忘不了他而睹物思人？”
“難道不是么？”
梓菲僵住，不敢置信地盯著對方的眼睛，她沒想到如此肯定的語氣會發(fā)自這個男人的口！他真的懷疑她？！
“你別再哄我了，不要再用什么白衣女人或白臉女鬼來哄我，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不想住在這里，因為你會時刻想起那個人，而當(dāng)你勉強妥協(xié)了住在這里之后，便再也忍受不住對過往的留戀，所以你不停地想他，連睡覺的時間也在想他！”徐文彬的聲音很冷，也很無力，好像一個滄桑老人的哀嘆。
梓菲徹底憤怒了，她從椅子上站起，直直地盯著對方叫道：“徐文彬！你簡直不可理喻！你什么也不聽我解釋，口口聲聲都在指責(zé)我，而我所說的你一個字也不相信！我昨夜經(jīng)歷了什么你知道嗎？我見鬼了你知道嗎？我差點被嚇?biāo)懒四阒绬幔?！?p> “我說過！”徐文彬同樣站起了身，終究抑制不住雙眼噴火：“我說過，不要再用那種怪力亂神的拙劣借口來忽悠我！你說你見鬼了？你偏偏上到樓上那個房間見鬼去？你說你差點被嚇?biāo)溃磕闫舶察o靜地睡在那張空空的床板上被嚇?biāo)?？你偏偏懷揣著他的照片被嚇?biāo)溃?！?p> “你說什么？什么睡在床板上？什么照片？”梓菲感覺腦袋嗡的一聲，頓時茫然起來。
“哦……忘了告訴你了，也許你自己也不知道，昨夜你就安然地睡在樓上那間房的空床板上，手里就拿著昔日男友的照片，熟睡的時候手電筒掉地上了，這才驚醒了我，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我不該多管閑事地將你抱回臥室了?！毙煳谋蛘f完，將手中的半截?zé)熡昧Φ匕丛谧郎系臒熁腋桌?，那煙頓時成一截死灰。
梓菲臉色刷一下就白了，只知道使勁地?fù)u著頭，卻半句澄清和解釋的話也說不出口，徐文彬所說的狀況跟她親身經(jīng)歷的簡直天上地下，她怎么可能安然地睡在那張光禿禿的床板上？她明明是被鏡子里的白臉嚇暈過去的，就算躺著，也應(yīng)該是躺在房間的地板上，而不是床板上！還有，什么昔日男友的照片？她怎么可能會拿著那個人的照片睡覺？現(xiàn)在的她壓根就沒有那人的照片，一張也沒有，那些東西早在那一年就被她一把火燒了！
當(dāng)然，恢復(fù)理智的她知道此刻無論如何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的，除非對方不是徐文彬！
她頹頹地轉(zhuǎn)身就出了房間，本想回自己房里收拾衣物，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卻沒想遇上蘇黛過來了，女人親昵地拉著她，說是今天逛街給她買了幾件衣服，硬是將她拉了過去……
……
衣服試了，晚餐吃了，洗漱完畢后，她悶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看來今晚還是得留在這個恐怖的是非之地。
徐文彬沒有跟著她進(jìn)門，但卻倚在門邊，悠悠地看著她。
“梓菲，原諒我剛才說的那些混賬話，我也就是……發(fā)了點瘋、吃了點醋，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可得回學(xué)校了?！?p> 男人用以上的話草草道了歉，便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梓菲沒有回應(yīng)，關(guān)上燈馬上就睡覺了，她不想再折騰什么，在心里暗暗決定過了今夜，她便再也不回來了，否則，指不定哪天就會精神崩潰。
……
今夜本來應(yīng)該會睡得很熟，怎奈太早上床，此刻竟有點想上廁所了，梓菲痛苦地睜開雙眼，警覺地在黑暗中環(huán)視了一下整個房間，發(fā)現(xiàn)沒什么問題，這才起身擰亮了燈。
上完廁所，她回到房間，又觀察了一番，才又回到床上，可這才剛上了床，和昨夜一模一樣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沒錯，就在直對著的樓上的房間！
這一次，她不顧一切地躲到被單里，顧不得炎炎夏夜了，她此刻渾身冒冷汗，不停地顫抖著。
再不敢上去一探究竟了，她不會像昨晚那么冒失，實際也是因為不敢再經(jīng)歷一次那般的驚魂，樓上的腳步聲很清晰地一下一下傳來，她不敢睜眼，生怕一睜眼就會看到那張恐怖的白臉！
沒有關(guān)燈，她緊緊閉著眼，強迫自己不去聽那個聲音，強迫自己趕緊睡覺，然而，那聲音仿佛偏偏跟她對著耍，竟然左左右右加快了頻率，就在隔著天花板的樓上！
梓菲渾身癱軟，雖然閉著眼，但卻感覺一雙陰森恐怖的眼睛就在床頭死死盯著她看，這種感覺簡直比見鬼還要恐怖！
在未知恐懼的折磨下，她又忍不住哭了。
無聲地哭起來，仿佛哭出來就會減少一點恐懼。
到底是什么東西，要如此捉弄她？夜不能寐的痛苦足以讓人精神崩潰，她到底該怎么辦？
她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腳步聲是從什么時候消失的，她只是突然從床上坐起身，陡然睜開雙眼。
罷了、罷了，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么？
她打開衣櫥，搬出自己的小行李袋，開始收拾衣物和書本，這里……住不下去了，再這么下去，她遲早會被整垮，再說，在這件事上，徐文彬非但不相信她，甚至還懷疑她……
她要走，回到學(xué)校的宿舍，起碼，那里可以讓自己睡個安穩(wěn)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