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青圣嘆的鉆石表面折光變換，好似在駁斥邪惡生物的無禮指責。
伊拉督尼盯著列薩托斯，模樣像是從沒見過這種生物，好奇地要把腦子剝開從里到外檢查一遍。
“假如我某一天覺得腦灰質(zhì)沒有肉排可口并且從此改換食譜，然后閑暇時間不再專注于陰謀和殺戮，而是去做些社區(qū)服務看望孤寡之類的，那我陣營就會向善良偏轉(zhuǎn)?！彼位蜗笳骶弄z之主的紅寶石權(quán)杖，“這個，就會變成一根挺漂亮的棍子，除此之外毫無作用，扎斯曼匕首則會對我造成永久性的傷害。烙上神祇標簽的產(chǎn)品總是對使用者的陣營無比苛刻?！?p> 四條觸須一齊指向金龍，表達它們主人的強烈疑惑：“而你，像個巴特祖一樣用蠱惑精靈，販賣過智慧生物，甚至是有計劃的謀殺，卻還能拿著巴哈姆特的次神器而不被燒掉爪子。究竟是全宇宙都看錯了巴哈姆特的本來面目，還是你做下如此多的惡行之后沒有從秩序善良偏轉(zhuǎn)？”
列薩托斯來回轉(zhuǎn)頭第三次檢查陣圖的準確性，保證每根線條都在應該在的位置。聽見靈吸怪的質(zhì)問，一種愚弄成功的優(yōu)越感冒出來。魔鬼和惡魔分屬秩序、混亂兩個陣營，極端對立。但是他們都有相同的愛好——引誘凡人墮落，奪取他們的靈魂。惡魔傾向于通過狡詐的謊言和兇殘的暴力，而魔鬼更喜歡規(guī)則的具現(xiàn)化方式——契約。簽訂契約，完成契約，凡人會發(fā)現(xiàn)他們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和主物質(zhì)位面開展靈魂貿(mào)易的巴特祖業(yè)務員都很擅長心理游戲與玩弄文字。
他們相信，只要寫下名字，靈魂的墮落不過時間問題?，F(xiàn)在好了，地獄的大老板親自下了一份單，列薩托斯也如他們預料的行為惡劣，可是突然發(fā)現(xiàn)居然他牢牢守住陣營。就好比精心烤制一只香甜肥美的鴨子，倒好了醬汁，系上餐巾，手里拿著刀叉，然后鴨子呱呱叫著飛了，臨走撲了一嘴毛。伊拉督尼的慍怒讓金龍格外享受。
龍爪虛空一提，面積驚人的陣圖脫離地面漂浮在空中，內(nèi)外十幾層由高到低環(huán)繞金龍。他估算一下，提雅森林的戰(zhàn)斗還有段時間才開始。
“既然你想談這個話題，咱們就聊聊。在你看來，凡物的哲學陣營是如何劃分的?！?p> 伊拉督尼毫不猶豫回答：“如果有信仰并且是真信徒或者虔誠信徒，則向該神祇靠攏，但更多是根據(jù)主流的道德觀念與法律制度?！?p> “嗯哼，除了這個呢？”
靈吸怪觸須一哆嗦：“你……千萬告訴我你是‘善我論’支持者，那狄摩高根就贏的太徹底了。要知道費倫那些覺得‘我所為即為善’，以自我為道德標桿的狂徒，死后不是被釘上無信者之墻在痛苦中被綠光消融，就是去了深淵。”
“膚淺！”列薩托斯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的機會，最好讓靈吸怪觸須不能自理?！疤澞氵€自詡心理分析大師，那種不靠譜的理論也當回事。陣營判定從來只對客觀行為生效，主觀意念不能左右。還有，還有一種判定理論。”
伊拉督尼謙虛地按下身段和瘋癲，對于知識和力量，他從來不介意受點委屈。
“看來你們靈吸怪自稱未來宇宙的統(tǒng)治者，卻對宇宙的歷史缺乏了解。更早、層段更高的方式，在費倫和其它位面的社會互動沒有衍化出主流的道德體系之前，在學者們劃分九大哲學陣營之前，難道陣營就不存在嗎？”
頓了頓，列薩托斯學著鄉(xiāng)間詩人講魔怪故事的語氣一字一停說：“大！宇！宙！的！意！志！”
好在伊拉督尼從戲謔的語氣聽出真意：“你是說，宇宙原力在……包庇你干壞事？”他的觸須抽搐著風中凌亂。
在深淵炸窩之前，宇宙中大部分的生命對原力一無所知，他們對最強存在的認知也就是諸神了，原力的研究課題只會出現(xiàn)在神祇的腦?；蛘咦罡呱罾淦Х◣煹慕^密文檔里。血戰(zhàn)終結(jié)之后，泛費倫神系——也就是包括泛人類神系、精靈神系、矮人神系、侏儒神系、半身人神系、獸人神系、卓爾神系以及四元素之主進行了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學術(shù)探討研究會。
長達數(shù)年的猜測、推諉、胡言亂語甚至幾次大打出手后，諸神一致認定混亂與邪惡原力要為深淵暴動負責。但也就到這了，祂們又不能給無所不在的原力發(fā)張傳票。
世上沒有什么公開行動可以保密，哪怕是在極星營帳——俗稱的萬神殿開展的會議，原力的秘密由上而下散播到托瑞爾宇宙。
這成為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和研究項目，各種機構(gòu)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有一陣子貴族太太、小姐們宴會上都在聊原力。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原力比諸神和凡物的距離還要遙遠，除了從古老的歷史變遷猜測一二什么也做不了。
“還是有些組織鍥而不舍，在咒文之心（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和祂的屬神居住的神國）有一個數(shù)量巨大的法師團體，并且他們號召更多的研究者加入，本龍也曾經(jīng)在其中效力30年。”
“有成果嗎？”伊拉督尼完全被講述所吸引。
“大多數(shù)都是無用功，但我參與的那個分支項目——對各位面進行50費倫年為一個周期的抽樣調(diào)查，統(tǒng)計各個陣營生命數(shù)量變遷。”
“哇哦，聽著就……很費力?！?p> “豈止，十幾個位面，上千調(diào)查員，幾十萬被調(diào)查者，如果奈瑟斯不是到處跑，魔鬼肯定也會參與進來。50年一輪的調(diào)查進行了三期，最后我們得出驚人的結(jié)論?！?p> “是什么？”他連觸須都探過來了。
列薩托斯張著嘴，聲音在喉嚨里徘徊：“……我突然不想告訴你了?！?p> 四條觸須像是死掉的鱔魚一樣癱軟下來，伊拉督尼黑著臉掉頭走。列薩托斯哈哈大笑了好一會，最終還是開口說：“秩序和善良，反擊了?！膘`吸怪180度原地旋身。
“反擊來的遠不如它們敵人那樣直接、狂野，但是覆蓋了大半宇宙，無聲無息。諸位面的善良陣營和秩序陣營數(shù)量增長了10%，這個幅度相當驚人，而且還在緩慢增長。天生中立容易受環(huán)境影響的種族，比如人類，增幅尤其劇烈。而我，則是兩大原力是另一方面的成果。原力沒有意識，卻本能傾向于給它們帶來益處的生命。”
伊拉督尼消化了一下，說道：“那這種包庇一定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任你作為卻視而不見?！?p> “當然，我認為一方面是因為我在抗擊深淵上作用關(guān)鍵，另一方面是我所為都不是為了私利，包括經(jīng)商，謀殺?！?p> “但你在復仇！”伊拉督尼一陣見血指出。
金龍嗤笑兩聲，說：“你知道霍爾嗎？”
“費倫的復仇之神，掌管【復仇】【報應】【公正的賞罰】三項神職的微弱神力，在不死之王奧庫斯的亡靈大軍掃蕩毀滅與絕望荒原后隕落了?！?p> “是的，一個上千年都沒能爬到弱等神力的傻瓜，可惜了這么好的神職。但是霍爾的教義上有一句說的很精辟：復仇是一件高尚的事情，因為你總是在付出而沒有回報?！绷兴_托斯站直身子，爪子上的蒼青圣嘆重重插入陣圖的一角，一個神力防護圈籠罩金龍?！八?，我永遠正義！”
“啪啪！”伊拉督尼鼓起掌來，“真是霸氣外露，我很好奇這種正義的可持續(xù)性，你墮落的那天記得告訴我。話說你一直在弄的這個儀式法術(shù)是什么？金龍一族的秘密知識？”
“滾遠點，我沒義務給你上課。”列薩托斯取出一張卷軸，能明顯看出是用龍皮做的，顯現(xiàn)特別的秘法靈光。他念誦的速度極慢，但是飽含魔力的每個字符吐出都有一樣施法材料化為粉末，環(huán)裝法陣的旋轉(zhuǎn)速度越來越快。
伊拉督尼當然不會放棄窺探金龍隱秘的機會，但是心靈觸須被神力護罩擋住，他才明白蒼青圣嘆不是儀式的一部分，完全為了防著自己。
卷軸念到末尾，列薩托斯拿出一團跳動的物質(zhì)，它比一個精靈要大一圈，表面散發(fā)紫色的反光，像是用水晶片鑲過一樣。
那是一顆心臟，巨龍的心臟，伊拉督尼意識到。
列薩托斯把心臟按身上，胸口馬上把它“吞”了進去。一陣骨骼挫動的悶響傳出，似乎金龍體內(nèi)發(fā)生不可知的變化。他雙爪死摳地面，發(fā)出痛苦的低吼。脊柱中段開始偏折，金龍的脖子和頭顱向左扭轉(zhuǎn)。刺啦一聲，一顆紫色的龍頭和鱗片細密的脖子從右側(cè)鉆出來。
列薩托斯變成一只對稱的雙頭龍。
新長出的頭顱屬于中立陣營寶石龍中的紫晶龍，巨口更尖，下巴光滑，左右臉頰各有三根龍角向后延伸，頭頂脊刺支起漂亮的膜狀冠。如深紫色水晶一樣的鱗片到脖子末端，和金色涇渭分明。
“哇哈哈哈哈……”伊拉督尼笑的直不起腰，“太有趣了，這個法術(shù)叫什么？【提亞馬特的婚外戀】還是【五彩龍后公關(guān)術(shù)】?！?p> “【鱗之奏曲】，蠢貨！”列薩托斯的兩顆腦袋發(fā)出雙倍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