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更晚了很久，大四了還要期中考捶地
?。?p> 君宵秀返回擠住的院子里時，樓疏若正在煮柚子葉。
樓疏若很專心致志地煮水，沒空理他，君宵秀很沉默地看了一會，才道：“你在干什么？”
樓疏若雙手合十：“我跟你說，墨狐這東西本來就是靈異之物，以前就有個道行高深的天師告訴過我，一旦墨狐雌雄相見，必生妖孽啊妖孽，一定要用柚子葉驅邪啊驅邪，然后每日念誦大悲咒一百遍啊一百遍……”
小煤懶洋洋地蜷縮在一邊的地上，聽到聲響才沒精打采地抬起頭來，看著君宵秀的紫藍眼睛里明顯地顯示出一行大字：“真要相信了你就是傻的?！?p> 君宵秀拿扇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道：“走罷，是公子要我來，說想見見你同你道別?！?p> 樓疏若還是很虔誠地合十，認真地問：“那么那個帶著另一只黑狐貍的美貌姑娘在么？”
君宵秀躊躇一下，道：“她便是揕夜樓信任的影，名叫海苑。這趟來本就是負責將公子接回去的。公子原本是偷偷出來，除了南木之外誰也不知，然竟然遇刺，我們都不放心他們二人回去，便著人來接了?！?p> “我不去?！睒鞘枞袈牭健昂Ｔ贰倍謺r微微失神了一下，轉而立即抑揚頓挫地道，“你也看到了，剛撞上小炭我就損失了一件衣服，再碰一次不知要損失多少，阿彌陀佛，以前八字師傅就說過我八字不夠硬，容易沖小人容易撞邪，你不能害我……”
君宵秀很無奈，愛說謊愛演戲的人見過不少，能把說謊說得一本正經厚顏無恥簡直可以像平常說話一般方便的人這還真是第一次見。
“走罷，等回來我陪你念大悲咒?！彼业氖菒壅f謊的人武功都不會太好，公子的命令不可違，君宵秀當機立斷決定以武力解決，雙手看似隨意，實則手指連環(huán)，已經用上了小擒拿手，一把抓了樓疏若的手腕順手還扣了脈門，“你怕撞煞的話就把小煤留在這里。”
樓疏若無奈地被他拖著走，剩下的那只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朝著小煤亂舞：“小煤你敢跟上來今晚就真的把你煮了！……紅燜！”
終于是走到連小煤已經影子都望不見的地方，君宵秀回過味來，覺得今日是有些不對勁，回頭道：“怎么這么安靜？”
樓疏若翻了個白眼。
“自我認識樓兄以來，樓兄臉上不帶笑不胡扯亂說話的時候真是挺少的?！本愕?，“那位美貌姑娘難道跟你有什么過節(jié)？”
“第一次見，能有什么過節(jié)?！睒鞘枞魢@口氣，“只是覺得常常笑的人真的很吃虧?！?p> “哦，這是為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理?！?p> “絕對的吃虧啊?！睒鞘枞粞劬聪騽e處，留個君宵秀一個右臉，正好只能看到他那只藍色的眼睛，微微垂了眼簾，有些迷蒙的波光，“如果你有兩個孩子，一個從小就喜歡哭的，看起來很柔弱的孩子，一個從小就喜歡笑的，看起來很堅強的孩子，你會比較疼哪個？若有什么東西只有一份，你會優(yōu)先給哪個？”
君宵秀一怔。
這的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多人都覺得，愛笑的人會討人喜歡，跟愛笑的人做朋友會很愉快，但是等到需要伸出援手時，一般人往往只會記得將手伸向平?？磥砗苋崛醯哪且晃弧Ｖ劣谀俏粣坌Φ摹鞓返臅r光總是很容易忘記的，唯一記得的往往只是，哦，他沒問題的，不用擔心他。
“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忘卻八九，只記一二。”樓疏若重復了一次那夜與君宵秀飲酒時說過的話，忽而笑笑，“原是說這句有多灑脫，卻不知只這一句，只灑脫二字，足可害我一生?？偨Y，死要面子活受罪，總結完畢。”
君宵秀一時訥訥，也不知該說什么，卻又見樓疏若白眼一翻，趁他松開了手，趕緊抽回手腕，兩只手放在兩頰上往旁邊一扯，做了個奇丑無比的怪臉：“真好騙啊秀秀小朋友?！?p> 君宵秀卻未作出什么“被騙了很羞憤”的表情，只默默地轉過頭去。一路無話，直到到了附近的驛站，遠遠地便見到白少涵與海苑站在近道上等著，君宵秀喊道：“人來了?！?p> “原本公子應該動身了，便是臨走時還想見你一面才耽擱了?！闭驹陔x他們最近處的白少涵沒什么好聲氣，一看就是干站著等了太久很不耐煩。
他手中拎了一個竹篾編成的小袋，里面裝著幾個黃澄澄的杏子，想來是這段等人的時間里吃剩下的，他說著便又隨手抄起一個來，狠狠瞪著樓疏若，清脆地咬掉了半個。
然后他立刻看到樓疏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他被那雙異色眼盯得有點發(fā)毛，趕緊防患于未然地道：“我馬上帶你過去，你不許說話！”
可是樓疏若繼續(xù)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
君宵秀看不下去，扇柄輕輕敲敲樓疏若的肩膀，道：“你跟我說罷，想說什么？”
樓疏若努力咽了口口水，道：“其實我剛才是想說，我眼睜睜地看著白樓主啃掉了那枚杏子里的一條蟲……哎你別這樣，那好歹也是肉，肉，是肉啊……”
白少涵把小袋子往他手里一丟，立刻跑去一邊吐。
君宵秀眨巴著眼睛眼神無辜而不明所以地看樓疏若，于是樓疏若眼神更加無辜而純潔，視線緩緩平移，終于看到了之前見過的那位“男裝美貌姑娘”海苑。
她還是有些猶疑的神色，上下打量他時有一些不信任的意味。
樓疏若一瞬間有一點點恍惚。
仿佛又回到少年時的打馬紅塵，那人一身紅衣站在蔥綠的柳樹下，煞是桃紅柳綠的人間嬈美風景，卻又在剎那間鏡花水月成空，花謝柳枯，物非人非，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今年燕語，也再不是當年的滴溜婉轉。明知原本是生死兩茫茫，是縱使相逢應不識，卻還是要在真正見時，才能真正認命。
不久前，他才親口告訴過白少涵，七八年前那個如太陽一般明耀，會扎傷人眼，自負著有凌云筆的少年已經死了，既然已死，又怎能期待他死而復生。
小炭正跟在海苑身邊，驀然望見了樓疏若，又是歡快地跑過來，渾然忘記了之前被他冷落的情景，繞著他轉了幾圈，才失望地發(fā)現：小煤果然是不在。
樓疏若看著它的眼神卻倏然有些變幻莫測，一會兒便已不再看它，晃著手里的小袋，朝海苑笑瞇瞇道：“要杏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