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要動身去見朋友,雙休日估計也趕不回來,所以請假停更兩天,回來以后立刻恢復(fù)更新,請大家見諒。因為今晚估計會在火車上過,所以今天的更新就現(xiàn)在發(fā)了
?。?p> 貨船順風順水而行,到明洲卻也要很長水路。瑞香一早起來洗漱過,伸個懶腰,用過早飯,便到甲板上去看樓疏若在干什么。
樓疏若手里抓著個酒壺,四仰八叉地在甲板上睡得真酣,直到日光逐漸耀眼,他終于不情愿地睜開眼睛揉了揉,坐起身來先哈氣:“滿嘴酒氣又隔了一夜,真難聞?!?p> “嫌難聞還喝這么多?”瑞香在旁笑道,“飲酒傷身,樓大哥還在甲板上吹一夜風,當真不怕受了風寒?”
“我哪像你,那么嬌貴?!睒鞘枞舸蛑乔氛f完,搖搖晃晃地起來,像只鴨子一樣搖搖擺擺晃進去打水洗漱,等到他再次神采奕奕地出來時,手上已經(jīng)抓了兩個包子很心滿意足地啃。
“我跟你說,人生在世,這種包子是絕不能不吃的。”他一口咬下去,一邊咀嚼一邊含含糊糊地道,“多么美妙的手工,絕對的恰到好處沒有分毫差錯,絕對的一口咬不到餡,兩口就把餡咬過去了?!?p> “……這樣啊?!比鹣泐D悟一般地道,“……可是他們端給我的早飯是一碗粳米粥一個咸蛋一碟干火腿和一碟熏魚,沒機會嘗嘗這包子哎?!?p> “……”樓疏若三兩口把包子塞進嘴里,“兩面三刀趨炎附勢的小人!”
瑞香笑道:“只怕是給點好吃的,方便送上路?!?p> 樓疏若搖了搖頭,很老氣橫秋地道:“放心吧,樓大哥我保你沒事。”說罷又晃了晃手中的酒壺,“昨夜沒喝完,你也來一口?”
瑞香道:“身體一向不好,不敢飲酒?!?p> “那你就喪失了人生在世的一半樂趣?!睒鞘枞魢@息,灌了一口酒,充滿了憧憬道,“哎,我也想要干火腿下酒……”
“其實樓大哥跟那位大哥看起來交情似乎不錯啊。”瑞香淡淡道,“不如直接問他要來好了?!?p> “我跟他交情不錯也被你看出來了啊?”樓疏若瞪眼,捂胸口,四處觀望,“南木不在吧?不在附近吧?”
瑞香奇道:“怎么了?”樓疏若仿佛心有余悸:“我怕他把我一劍砍了,因為我跟阿南的確交情不錯,所以其實揕夜樓的內(nèi)奸就是我,我跟阿南里應(yīng)外合,要綁架大鈞皇上……”
“哦?原來是這等奸計?”瑞香似乎恍然大悟,臉上卻沒有什么恐慌表情,只見樓疏若獰笑道:“沒錯,就是這樣,陛下,有什么遺言快點說,搞不好就成遺詔了,說!”
瑞香盤著腿嚴肅地看著他,樓疏若與他對峙良久,終于皺眉道:“喂,好歹裝出個比較惶恐比較害怕的表情來嘛?!?p> 瑞香拿兩手把自己的臉扒動了幾下,嘆氣道:“沒辦法,臉上的皮肉不太聽話,作不出表情來?!?p> “算了算了,你沒天分?!睒鞘枞魯[擺手,一言總結(jié)表示對他的失望,道,“反正沒事,唱首歌來聽聽!”
沒等瑞香回答他就不由分說地自顧自道:“我跟你說,以前特別喜歡看戲,有幾句戲詞記得也特別清楚,唱給你聽,先是女旦詞的: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p> 他迎風唱得大聲,卻完全沒有作出花旦的唱腔,依然是平常的男子聲音,調(diào)子也拐了好幾個彎不知到了哪里去,瑞香笑了笑,道:“倒是從未聽過?!?p> 樓疏若默然片刻,遠遠地看著河面,繼續(xù)道:“下一段是男詞: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轉(zhuǎn)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
唱到這里卻忽然停了,瑞香道:“沒了么?到湖山石邊了,接著呢?”
樓疏若白他一眼:“都到湖山石邊了還能怎樣?當然是孤男寡女該干什么干什么了?!逼鋵嵔酉聛淼拇_是溫存一晌眠等等的艷詞,他倒有些不好意思高聲唱,趕緊轉(zhuǎn)而道:“換你換你,趕緊的?!?p> 瑞香想了想,道:“我好像不會……”他的確不怎么聽戲,聽了也不太記得,要他背首詩詞出來倒是很容易,要他唱支歌來絕對的千難萬難,可是樓疏若已經(jīng)唱了這么多,他不還一點似乎說不過去,半天才道:“啊我聽過這個:邊風急,狐裘寒,大漠孤煙落日圓。漢家女幾曾見,這蒼茫悲壯的塞外天,這蒼茫悲壯的塞外天。出漢塞,入胡天,情思譴錈。”
他唱的卻是《昭君出塞》里的詞,當年念及明瑤長公主只身到藏儀和親之事,聽到這首唱詞時便難免有所感懷,記得比旁的清楚些。只是他詞記得清楚,調(diào)子卻也不甚了了,唱出來調(diào)子錯誤的地方,五音不全之處跟樓疏若比起來實在也不遑多讓。
“你都記得什么凄慘慘的曲子啊。”樓疏若鄙夷道,“在水上想出塞,你的思想也太跳躍了?!?p> “我看的戲目不多啊?!比鹣阈Φ溃叭羰廊硕寄苋鐦谴蟾邕@般快活就好了?!?p> 樓疏若眼睛一翻:“我很快活么?”
他這么問倒把瑞香問得愕了一下,良久才囁嚅道:“至少,表面上看來,是的?!?p> 說罷這句氣氛微微有些尷尬,瑞香趕緊轉(zhuǎn)話題,道:“樓大哥說以前特別喜歡看戲,除了剛才那個之外還有別的么?”
樓疏若微微怔了怔,道:“沒了……以前特別喜歡而已,后來就不喜歡了?!?p> 后來良辰美景沒了,賞心樂事也沒了,如花美眷是更沒了,連能陪著自己看戲的人都沒了,還看個鏟鏟。
他不耐煩道:“誰要聽這般凄涼的曲兒,來來來,教你開心的,聽好了跟著唱,聲音不許比我小,否則不教了!”
瑞香點點頭,正襟危坐:“師父請教?!?p> 樓疏若站起身來,叉著腰朝水面放聲道:“我是鄉(xiāng)下人,今天來進城,看到一個人,滿臉的麻子笑呀笑死人,大的像月亮,小的像星星,頂小頂小地,還有兩三斤!”
他還沒唱完,瑞香已經(jīng)笑得彎了腰,捶著甲板道:“這種歌叫人怎么跟著唱……”
“有什么不能跟著唱的!”樓疏若腆胸站,氣壯山河道,“快,跟著唱!我是鄉(xiāng)下人……”
他毫無顧忌地唱了好幾遍,直把滿船的人都吸引到了甲板上,連南木也沒忍住跑出來想看個究竟了,這一看不要緊,險些眼珠都掉了出來,他只見到自家陛下也跟著大聲唱什么“滿臉的麻子笑呀笑死人”,還“大的像月亮,小的像星星”,張大了口也不知該說什么,只聽得這莫名其妙的歌聲越來越響亮。
阿南黑著一張臉出來,剛要張口罵,就被這歌聲把聲音蓋了過去,樓疏若還朝他一勾手:“阿南也來!快快快!”阿南的臉更黑了幾分,聽著這兩人聲嘶力竭地大吼跑調(diào)的俚曲,臉要繃緊,終于還是沒辦法,轉(zhuǎn)過頭竊笑去了。這一遍唱完,樓疏若與瑞香對視著同時哈哈大笑,南木這許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陛下笑得如此歡暢。
兩人正笑著,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塊青磚碎塊,砰一聲打在樓疏若身上,樓疏若大怒,跳起來道:“是哪個背后暗算人的小人!站出來給你爺爺瞧瞧!”
臨近一條運送青磚沙石等物的小貨船緩緩駛過,一個拿著塊青磚的漢子粗聲道:“是你爺爺我,怎么樣!”
樓疏若正要反唇相譏,定睛一看,那漢子滿臉坑坑洼洼,顯是個麻子臉,不禁啞然,過了一會終于再也忍不住,捧著肚子大笑起來。那漢子待要再砸一塊磚,卻眼見樓疏若一雙眼睛,磚頭一拋,如同見了鬼一般躲進了船艙。瑞香自顧自矜持,終于也破了功,笑得前仰后合。阿南嚴肅地看了幾個大笑的手下一眼,道:“有什么好笑!”自己就鉆進船艙狂笑去了。
樓疏若笑了不知多久,直到阿南出來叫人吃午飯他還在笑,在吃飯時還數(shù)度笑得把飯菜噴得到處都是,被阿南拎出去威脅要胖揍他一頓才算安靜了一些,可惜動不動還是在竊笑,弄得人無可奈何。
折騰了這么一天,到快要到明洲時,樓疏若終于受到了報應(yīng):嗓子啞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朝著阿南說話時只發(fā)得出“荷荷”的嘶啞聲,阿南見他說話困難,揮了揮手便沒再搭理他,卻未及見到他眼睛里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狡黠的光。
注:樓霉星唱的那兩段出自《牡丹亭》,最后那個歌是我家鄉(xiāng)的俚謠,唱來嘲笑人的,好孩子不要跟著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