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激怒

　　　　鄭氏最大的缺點(diǎn)，就是沒能生下一個(gè)兒子。雖然過門就懷孕生了朝華，但是接下來這幾年，卻是一點(diǎn)動(dòng)靜也沒有的。

　　提起這個(gè)，周老夫人自然是不高興的。所以鄭氏帶著朝華進(jìn)來的時(shí)候，周老夫人面上顏色就有些淡淡的。鄭氏行禮請(qǐng)安也沒有一如往常的立刻讓她們母女起來。

　　鄭氏自然便是覺察到了周老夫人的變化，當(dāng)下心中納悶，卻也沒能猜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鄭氏起身之后，便是將目光落在了曇華的身上。從頭到腳都是仔細(xì)打量了。最后便是笑起來：“曇華，你這衣裳是你外祖母給做的吧？果然是頂好的?！?p>　　這話鄭氏是笑盈盈的的說著的，可是那語氣卻是說不出的古怪。聽著就像是話里有話。

　　周老夫人目光閃了閃，看了鄭氏一眼卻是沒出聲。

　　曇華卻是心中一動(dòng)，抬頭朝著鄭氏笑道：“母親不覺得，我頭上珠花更好看？”卻是并沒有提說是周老夫人給的。語氣更是十足十的炫耀。橫豎她現(xiàn)在是個(gè)小孩子，有好東西，想要炫耀一二也是正常的。

　　鄭氏果然上當(dāng)，當(dāng)下便是掩口笑起來，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那珠花一眼，隨后才輕聲言道：“可不是，果真是拔尖兒的。你外祖母可真是舍得，這樣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币幻嬲f著，一面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的臉色沉下去。

　　鄭氏見狀，心中自然是一喜——只當(dāng)是周老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被她得逞了。

　　不過因了鄭氏不想和周老夫人目光對(duì)上，讓人覺得她刻意了，所以她垂下頭去，也就并沒有看見周老夫人看向她的凌厲眼神。

　　曇華笑嘻嘻的上前抱住周老夫人的胳膊，撒嬌一般道：“母親也說好看呢，祖母眼光真好。曇華多謝祖母?！?p>　　周老夫人勉強(qiáng)露出一個(gè)笑容來，卻是加重了語氣：“曇華覺的好，也不枉費(fèi)我的一番辛苦了。下次，我再給曇華你挑些好的。”

　　鄭氏聽了這話，渾身一顫。有些錯(cuò)愕的抬起頭來。聽到這里她若是還聽不出，這珠花是周老夫人給曇華的，那她就是傻子了。

　　一時(shí)間，鄭氏自然是心中后悔無比的?？墒钦f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里還有收回的余地？

　　曇華看著鄭氏那副樣子，笑容越發(fā)的甜美可人起來。她等著看鄭氏的笑話哪！

　　周老夫人冷笑一聲，看著鄭氏：“年邊上事情這樣多，你不去忙？哪里有功夫再這里閑磕牙？”

　　周老夫人也是大家出身，平日里鮮少說幾句重話，就是有不痛快，也不過是敲打敲打，委婉得不行。這樣下逐客令，真是頭一回。

　　一時(shí)間鄭氏面上青青白白，說不出的難看。尷尬的站了一會(huì)，鄭氏的目光便是落在了曇華的面容上，一時(shí)之間，竟是覺得那個(gè)笑容分外的刺眼。刺得人心都疼的！

　　鄭氏下意識(shí)的攥緊了巴掌。好像是唯恐一個(gè)忍不住，就會(huì)揮舞過去給曇華一個(gè)嘴巴。好打碎那樣刺目的笑容。

　　這么一收緊手，鄭氏登時(shí)想起了朝華來。低頭看了一眼朝華，朝華正盯著曇華頭上的珠花以及新裙子，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有渴望，有嫉妒，還有些其他的東西。

　　朝華到底還小呢，哪里懂得掩飾心中的情緒？自然是明明白白都寫在臉上的。

　　曇華微微一笑，趁著鄭氏還沒說話，便是上前去，主動(dòng)握住了朝華的手，笑道：“妹妹，你看看這都是祖母給我的東西，你若是喜歡盡管挑。”白皙的手指正好指著丫頭琴鶴捧在手里的盒子。

　　盒子是打開的。朝華看過去，險(xiǎn)些被看花了眼睛。

　　女孩子，哪怕還是個(gè)乳臭未干的小丫頭，都是愛美的。這是天性。朝華登時(shí)就挪不開目光了。

　　曇華用小大人一般的語氣繼續(xù)歉然：“妹妹別客氣，喜歡什么盡管拿。我是姐姐，理應(yīng)如此的?！蹦钦Z氣，自然而然，仿佛是一種關(guān)照。

　　朝華抬頭看著曇華，卻是忽然上前去將那盒子猛的掀在了地上，似乎是氣狠了，竟是又伸出腳來狠狠的踩了踩。趾高氣昂：“誰稀罕你的東西？我娘自然會(huì)買給我！”

　　朝華在鄭氏的教導(dǎo)下，對(duì)曇華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和敵意。被曇華這么一激，小孩子心性哪里能忍得?。恐挥X得是曇華故意炫耀呢。所以心底也就只有一個(gè)念頭——將這些東西都?xì)У簦磿胰A還得意個(gè)什么勁？

　　朝華被慣壞了，想來都是被順從的。如今這樣……也不足為奇。

　　曇華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精美的首飾。此時(shí)此刻，前一刻還精美絕倫的首飾，此時(shí)已經(jīng)面目全非。

　　再看周老夫人的時(shí)候，臉色已經(jīng)是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曇華不知所措的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里漸漸有了淚水，更多是心疼：“妹妹你怎么可以這樣？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決口不提是首飾，而是周老夫人的心意。換言之，也就是朝華糟蹋了周老夫人的心意。

　　糟蹋了銀錢，和糟蹋了長(zhǎng)輩的心意，哪一個(gè)罪名更重？毫無懸念的，自然是后面這個(gè)。所以曇華偷換了一回概念。

　　“跪下！”周老夫人氣得太陽穴一陣跳，胸口也是一陣陣的發(fā)悶，便是冷喝了一聲。卻也不知道到底說是誰。

　　曇華毫不遲疑，忙“噗通”一聲跪下了，口中瑟縮：“祖母別生氣，是我的錯(cuò)——”

　　鄭氏也是慌忙拉著朝華跪下了，勉強(qiáng)開口辯解：“老夫人，朝華還小不懂事——”

　　周老夫人冷冷的盯著鄭氏，緩緩的開了口，語速十分的慢，仿佛這樣可以平息她心底的怒氣：“她還小不懂事，你呢？鄭氏，你就是這么教導(dǎo)女兒的？”

　　這一次，沒有叫鄭氏為媳婦，也沒有體面的成為太太，只稱呼為鄭氏。可見周老夫人是真的動(dòng)了火氣了。

　　曇華低著頭，淺淺一笑。

　　不過很快曇華便是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扶住了，接著就是周老夫人放緩了的聲音：“曇華你起來，不關(guān)你的事?！?p>　　曇華便是順勢(shì)起來，卻并不再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的站在周老夫人身邊。飛快的抬頭看了一眼周老夫人。那目光里有些哀求和擔(dān)心的意思。

　　周老夫人自然看見了這一瞥，隨后又看向一直還不服氣撅著嘴的朝華，便是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言道：“鄭氏，將朝華帶回去好好管教！看看朝華，再看看曇華！你羞臊不羞臊？”

　　說著便是揮揮手：“好了，曇華留下，其他人都走吧?！?p>　　鄭氏滿腹的委屈和羞惱，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拽著曇華往外走。

　　曇華忙屈膝行禮：“恭送母親?！?p>　　聽見曇華脆生生的聲音，鄭氏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一眼曇華。隨后眼底滑過一絲狠辣。

　　曇華視若無睹。

　　周老夫人卻是在鄭氏走后，問起了關(guān)于曇華去莊子上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想去莊子上？”

　　曇華頭也不抬，聲音十分溫順：“曇華聽祖母的?！?p>　　“我看你身子也大好了，這事兒就算了吧?！敝芾戏蛉它c(diǎn)點(diǎn)頭，如此言道。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送曇華去莊子，還真不是一個(gè)好主意。

　　以往周老夫人只覺得曇華是個(gè)礙眼的，可是今日一看，似乎曇華也并非那樣惹人嫌。至少看著比朝華強(qiáng)許多就是了。

　　周老夫人又仔細(xì)的看了看曇華，見曇華低眉順目的，便是又點(diǎn)點(diǎn)頭?？粗彩莻€(gè)性子溫婉的，大約是隨了她的母親?？疵佳郏瑢硪彩莻€(gè)美人胚子。

　　只可惜，已經(jīng)定了親，不然的話……

　　這樣的盤算也不過是一瞬間，很快周老夫人便是放下了心思，吩咐琴鶴：“我累了，你送大小姐回屋子去吧?？纯次葑永锶笔裁瓷偈裁矗妥鲋魈硪惶?，不必問太太，直接找管事的。就說是我的命令。”

　　曇華眨了眨眼睛，心中微微一喜——這是，要給她做主了？

　　心中想著，曇華高高興興的跟周老夫人道了謝，隨后才告退出來。

　　那一匣子首飾，曇華最后連多看一眼也不曾。那一匣子首飾是值錢不錯(cuò)，可是卻是物盡所值了。讓鄭氏吃了掛落沒了臉面，值。

　　奶娘王氏同樣也是高興，一路上唇角都是微微翹著，眉眼彎彎。而柳穗則是不知道心中怎么想，面上卻是看不出什么來。

　　曇華看著奶娘王氏這樣，也是心情大好，不過卻也沒表現(xiàn)在面上。

　　琴鶴一路跟著曇華回了院子，看了屋子里顯得有些簡(jiǎn)陋的擺設(shè)，便是不動(dòng)聲色的皺了皺眉頭。心道：怪不得人家魏家人說是苛待了大小姐，說得倒是沒錯(cuò)。這屋子，連她這樣體面點(diǎn)丫頭的屋子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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