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臺上,白玉雕成的回廊有飛天的模樣,旁邊蓮池彌漫著霧氣,無數美麗仙女捧著各式器皿在其間穿梭來往,本應忙碌的她們卻忍不住將視線投給那個正在快步行走男人。
天界英俊的神仙有許多,這男人格外的引人注目,因為有一頭長長的紅發(fā),仿佛洋溢著火焰般的熱情,在這個以清冷素色裝飾為主,推崇清心寡欲的天宮里,這種惹眼的顏色就會變得分外突出。
可惜男人沒有像往常一樣注意那些仙女們嬌羞的表情,在兩位接引仙女的引導下,他走進瑤池正殿,那里垂著白色和粉色珍珠串成的珠簾,珠簾后坐著兩個正在下棋的人。
“敖云,你來了?事情還是失敗了?鏡花水月都沒用?”一把溫潤的男聲傳出,透著深深無奈。
“玉帝陛下,他們的感情太深了,恕屬下無能?!卑皆乒蛳滦卸Y,口中極其恭敬。
“罷了,你退下。”玉帝整整身上白色錦紋的簡袍,放下翡翠棋子,看了眼對面得意洋洋的王母,搖搖頭,“碧青那家伙也太過癡心了,為了個女人連前途都不要,枉費一番好意,這種男人有什么好?”
“認賭服輸,我就說那倆孩子不會放棄記憶重新開始的,你偏說會,”王母才不給他廢話那么多的機會,“你該不是不認賬吧?而且那倆孩子我一直都看著好,無情無義的男人最要不得。”說完后還狠狠地瞟了玉帝一眼。
“若不是你給他們多一天相聚時間去琢磨,我看那只貓妖就要同意放棄了?!庇竦鄯浅2桓市?。
“她放棄也是為了對方好,這叫犧牲!”王母不甘示弱地反駁,“我上次提的事,你到底依不依?!?p> “依你依你,我都一把老骨頭了,老夫老妻,不想和你為這種小事拌嘴。”玉帝隨口應道,突然在棋盤上下了步狠招,孩子氣地笑道,“將軍。”
“算了,不和你下棋了,老輸沒意思?!蓖跄赣魫灥厥掌鹌灞P,“我回去看電視劇,你自個兒找女兒耍去。”
“我說……你都那么大年紀了,怎么還輸棋就賭氣?”
“誰大年紀了?”
……
瑤臺外面千萬年的滴水,已經將石頭貫穿,花容站在臺階旁,癡癡地等,等著敖云出來。心里彷徨無比。
如果他有事怎么辦?不行,不能往下想,花容揪著胸口,里面痛得很,她踮起腳尖不停往里面望,卻什么也看不見。
自從他救了她的命,他就成了她的命。
可是花容知道他救下自己,不過是因為花苗苗的請求,那只貓妖才是天下間屈指可數的美人,她的純潔無邪豈是自己在風塵中打滾過的骯臟可以相提并論?
敖云身邊的女人很多,他卻從來沒有碰過在海底也能算是美人的花容,一次都沒有,或許不過是嫌棄。
花容是個懂事知趣的女人,她比誰都知道敖云其實是個很容易認真也很重感情的人,只是他喜歡用假面去掩飾自己,裝得放蕩不羈,讓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他沉浸享樂,不過是借此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無意爭權,息事寧人,以免傷害自己的手足兄弟。在貌似無所謂的背后他又比誰都好強,每日悄悄練武,對工作更是一絲不茍,認真細心地為父親分擔壓力。
他貪圖美色,卻以口頭調笑,偶爾吃吃豆腐為主,其實真正上手的并不多,而且都是好聚好散,自從瑤瑤死后,對于感情事件更是慎之又慎,所交往的多數也是能玩或對名節(jié)不在乎的女子,各取所需,好聚好散,很少深入牽扯。
唯獨是那只不按牌理出牌的貓,本以為不過是個可以隨便跟人走的愚蠢美人,結果判斷失誤,動了真情,卻換來失敗。
他的一切,花容都靜靜地看在心里,偶爾會做兩人在一起的夢,醒來后卻從不敢奢想,也不敢指望他會對自己溫柔背后有什么與眾不同,只是將內心那個小小的夢埋入心里,很深很深。然后全力幫助敖云去完成他任何想做的事。
所以花容有些恨花苗苗,不是因為敖云愛她,而是因為她不愛敖云,不愛那個她當珍寶般放入心里的男人,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傷害他。
可是這一切真的不是花苗苗的錯,于是花容又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有些內疚。
不知道苗苗現在怎么樣,敖云這次的手段似乎有些過火,也不太像他平日所為,可能天界會責罰吧?
越想越心焦,花容恨不得化作清風,鉆進去看個明白。正百般煩躁時,如天籟般的輕浮聲音傳來:“不是讓你回龍宮嗎?呆在外面傻等做什么?海底沒加班工資給你。”
敖云今日終于解下心頭大石,渾身痛快,正笑瞇瞇地看著花容。
花容見他出來,趕緊迎上前:“敖云大人,你……你沒事吧?”
“你希望我有事?”敖云眉毛一挑,側目看著她。
“我……我只是覺得這次……”花容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直接詢問。
“你覺得我做得很過分,很不可理喻,很混蛋?”敖云招招手,喚來海底麒麟,麒麟后面拉著一架香車,讓花容上車去。
“我覺得不像以前的你,差太遠了,”花容定定神,沒有上車,她大膽地說出心里話,“我沒想過你會這樣對待苗苗姑娘?!?p> 敖云見她居然會有反駁自己的時刻,不由定住腳步,露出個狡猾的笑容:“這可是我哀求了王母娘娘許久才獲得的機會?!?p> “什么機會?”花容思索片刻,否決了是要借王母之手獲得苗苗的事情。
“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凡間輪回,這不知到何年何月才休止,攪得大家都受罪?!卑皆婆阒ㄈ萆狭塑?,海底麒麟自顧自地往龍宮走去,“所以我仗著王母娘娘素來寵我,求了許久,讓她給那兩個傻瓜一個機會,將來重歸天界??墒怯竦鄄灰?,于是有了這個賭局?!?p> “賭局?”花容更加迷惘。
“他們認為現代凡間紅塵紛擾,又過了兩輩子輪回,碧青神君和花苗苗都不可能再保持以前的生性,所以讓我去用各種手段攪局。如果他們放棄愛情,重歸過去,那就是玉帝殿下贏了,碧青神君可以重歸天界,花苗苗依舊在人間為妖,從此再不相見,說不準我還有機會去勾引她?!卑皆迫滩蛔⊙诖叫α似饋?。
“可是他們寧死也不放棄又如何?”花容繼續(xù)問。
“那就是王母娘娘贏了,他們這輩子輪回之苦完畢后,雙雙可以回歸天界,不過碧青神君的職位是沒了,以后只能做散仙,順便幫忙義務巡山去?!卑皆仆彳浀鸟R車椅子后面躺下,滿臉得意,“無論那種結果,都要看他們自己選擇了?!?p> “所以你這戲演得那么賣力,連我都騙過了,真不容易?!被ㄈ轀\笑,從旁邊的果盤里剝了個提子,塞入敖云口中,“可我覺得你還是希望他們倆一起回到天界?!?p> “你怎么猜到的?難道我放水的地方,被你留意到了?”敖云的神情變得柔和,沒有了原本的輕佻。
“這倒沒有。”花容搖搖頭,“但我知道你愛的花苗苗,不是被你囚禁起來的那只。”
“我愛的花苗苗是那只?莫非你真認為我是貪歡好色之徒?”敖云將金色眸子半瞇,嘴角又勾起了嘲弄的笑容。
“不,你愛的是那個對碧青神君癡心不改的花苗苗,你愛的是那份專一和單純,如果她真的移情別戀愛上你,恐怕你又會不愛她了?!?p> “你的眼睛果然夠毒,”敖云忍不住大笑起來,“其實我就是他媽的犯賤,恐怕那兩人永遠都要恨死我了。”
“碧青神君大人并不是蠢人,不用多久就應該能猜到你的用意,苗苗姑娘那邊他會擺平,不需擔心?!毕丬囕p輕地搖晃著,花容回答完后,看著閉目養(yǎng)神的敖云發(fā)呆,心里無比欣喜,原來她愛的男人從沒變質。不知將來那里的好姑娘配得上他,總得要比花苗苗對碧青神君更可愛更癡心的女孩。
她在心里盤算許久,敖云冷不防又出聲了:“你上次在離愁宮說的那些話太蠢了……”
“什么話?”花容急忙請示。
“沒什么,我繼續(xù)睡覺,到了龍宮后叫醒我?!?p> “是,敖云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