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xiàn)在呂昂的態(tài)度可比當年收斂了許多。用路德瑛的話說,以前他眼睛是長在天上,現(xiàn)在是降到了半空中。剛剛一番話雖然說得大家都覺得心里有些些不爽快,但總歸不到讓人憋屈憤懣的程度。
陳零隔著七八個人的距離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果真依舊倨傲。等他大手一揮之后,同來的一行人自覺地分成幾組,紛紛往密林中去。陳零隨意跟在了其中一組,緩緩浸入密林。
這一組修為最高是白露峰的一位練氣十層的內門弟子,名喚李穆群。陳零跟他接觸不算多,只知道他底子扎實又很會做人。此時見陳零稍微落后了一些,就微微放慢了速度,等她趕上。大約是因為大家還身處密林的最外圍,一路行來都沒碰上什么妖獸。靈植倒是有一些,碰上就被大家小心地收入乾坤袋。
眼看天色漸暗,眾人就商量著先找個地方歇息一陣。總之都是在外圍,也不急于一時半會兒。李穆群問過大家意見后,也同意稍作修整。接著又安排了眾人輪值,防止晚上可能發(fā)生的意外。
暫時休息的地方是密林中一處松葉堆積較多的小山坳,眾人三三倆倆選了舒適的地方坐下,聲音輕輕地討論著本次出行。陳零坐在離李穆群不遠處,身后是一棵約四五人高的大松樹。前半夜輪值的是兩位身材高大健壯的弟子,陳零聽見他們喚李穆群“師兄”。從語氣上推測,大約是平時關系比較親密的。陳零被安排在后半夜,入睡前看見兩人分開守在小山坳的左右兩個出入口。
出門在外,修行之人大多是選擇淺眠。陳零也不例外。月至當空,就緩緩睜開眼睛,準備起身上前跟兩位輪值的弟子換班。不知李穆群是何時走近,面對陳零略顯驚訝的眼睛,仿佛突然間發(fā)現(xiàn)了兩人間莫名的默契,雙雙不自覺地露出淺淺一笑。
替換的兩名弟子明顯有些疲憊,見陳零上前也不多客氣,道了聲“辛苦師妹”,就下去歇息了。
陳零學著他們的樣子輕輕將身體靠在身后的樹干上,透過蹭蹭蜿蜒曲折的遮天松葉枝干,望向只露出一小方天地的月空。忽然一個傳音入耳,讓陳零忍不住一激靈。
“東南邊是紅月?!?p> 紅月。上古之時神界眾仙神為協(xié)助玄女補天,逐漸神力枯竭,最后只得借助早已降落凡塵界的神之后人之力。神之后人積極相助,以神血灌注與矩木,將其所居流月城強制拖離凡塵界,升入七重天。同時借助神血矩木之力將族人身體內殘留的神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玄女。最后玄女補天成功,而流月城因矩木神血枯竭而不得不滯留天界。傳說流月城后人因神血流失,既上不得神界又下不得凡塵,只能隨流月城四處飄蕩,出現(xiàn)在每一方兇煞非常的夜空,被血色渲染成暗紅。
陳零自然是聽說過這個傳聞。一聽到傳音就迅速抬頭往東南方向看去,果然見一輪暗紅色的血月當空,將周邊的暗云都染成了血紅。陳零直覺不能靠近,紅月乃是不祥,雖然不詳也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機緣,但他們這群人普遍修為低微,并不適合冒險。
只是不待陳零說些什么,不遠處就響起了一陣不尋常的躁動聲。她跟李穆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紅月當空,不同尋常的異動,深不可測的密林,種種跡象都表明即將到來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陳零和李穆群各自叫醒附近的弟子,讓大家做好應對準備。
而與此同時,陳零也開始搜索附近有無可以躲避的去處,萬一不敵可不能連個退路都沒有。很快,躁動之聲越來越靠近他們所在的位置。所有人似乎都緊張起來,紛紛屏氣凝神,一時間整個空間都靜得出奇。
“速速撤出去!”隨著一聲包含驚怒的傳音,大家紛紛行動,匆匆往密林外撤離。
是呂昂的聲音。已經(jīng)練氣大圓滿的呂昂都如此驚怒,肯定是遇上了頗為棘手的情況。陳零跟在大家身后匆忙撤離,沒有半點留戀。危險意味著機遇,但同時也意味有命才有機遇。陳零不喜歡冒險,尤其是像現(xiàn)在這種一個個高手都只能規(guī)避的情況。她從來不認為人人都不敢肖想的東西,自己偏偏就能氣運加身順利納入囊中。人生沒有僥幸。
等到聽不見那令人氣血不定的躁動之聲,大家才慢下速度。李穆群回頭清點人數(shù),陳零窩在一旁閉目休整。就在大家都以為已經(jīng)遠離暴風雨中心時,一波熱浪突襲而來。許多弟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熱浪推出數(shù)里之外。陳零也沒能幸免,只覺得自己被裹在一股熱風之中,整個人都要被蒸發(fā)掉。勉力看了眼李穆群的方向,發(fā)現(xiàn)他也被熱浪卷著推向外層。如此情形之下,誰也顧不得誰,只能各由天命了。
熱浪無聲無息卻勁道渾厚,陳零只覺得混身的靈氣都要被抽干,才稍稍凝聚起一丁點就迅速消散。怎么辦。她腦子里不斷回響,怎么辦,她不愿意隕落在這里。她還這么年輕。她還不知道修仙之路的終點在哪里,她還沒去看過那位生了她卻沒養(yǎng)過她的白城林氏。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做。然而現(xiàn)在她的腦中只有渾濁一片,身體已經(jīng)趨近無力,靈氣業(yè)已散逸殆盡。
只是她心中始終不甘,為何要我隕落在這里?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或許是心中的吶喊之聲太過凜冽,臉上細小的惑星圖案忽然如灼傷般閃了一下,身體之中原本消失殆盡的靈氣忽的被凝聚在丹田處,最后凝成細細的靈氣絲,緩緩延伸,直至將她的身體完全包裹。
不知道什么時候,耳邊的呼嘯之聲已經(jīng)停止,原本貼著肌膚凌遲的熱浪也平息下去。陳零緩緩地睜開眼,骨碌碌轉了幾圈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在密林之中。動了動手腳,并沒有什么異常。但是之前那種熱浪撲面燒心熾肺的感覺仿佛還殘留在體內,陳零可不敢把適才的經(jīng)歷當成幻覺。她支了手臂坐起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量著周圍。
想必是當時那波熱浪是往偏南方向沖的,她面前就是一條長長地流向東北方向的溪流,身下是一地的墨綠色苔草,柔軟非常。從她坐的位置到溪流處,不過幾尺距離,陳零見那水流清澈,就想靠近去看看。踩著軟軟的苔草過去,暫時愜意稍稍驅散了之前熱浪帶來的恐慌。溪流中也有一些不算大的游魚,或許是此情此景太過舒適,她也起了**那群游魚的興致。
試探性地扔了一小片枯葉進去,看著它緩緩下沉,然后被就近的一條魚張口接住。然后陳零就看見了那一排尖利的森森白牙。她頓時覺得什么都不必說了,匆匆退回了原來坐下的地方。
尼瑪,嚇死我了。坐定之后,陳零稍稍撫了撫胸口,這地方果然不是什么氣清風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