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既然這么八卦,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方幽抱起旁邊的枕頭將自己陷入了柔軟的沙
發(fā)中。
“那還是挺久以前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狈接牡穆曇舫錆M了魅惑將氣氛帶回了那個天氣
惡劣的時刻。
“天氣這么糟糕,今天應該不會有客人了。”方幽扭頭看著窗外。
“篤篤篤?!蓖饷?zhèn)鱽砹饲瞄T聲“有人在么?”
“居然還有人來?”方幽打開了門,外面站著的是一位貴婦人,長發(fā)包起,用嵌了一排玉白
色珍珠的發(fā)夾綰著,昂貴的長風衣下擺上已經沾上了雨水,高級的黑面皮靴也濺上了泥漿。
看見有人來開門,示意身后撐傘的隨從將車先開走,一會兒再來接自己。
方幽找出一雙拖鞋給面前的貴婦人換上,帶人進了屋。
“方幽方小姐?”
“我就是方幽,不知道您怎么稱呼?”
“叫我秦夫人就好了?!?p> “不知道秦夫人找我有什么事情?”看著面前的大肥羊,方幽心底暗暗計算著要多少報酬比
較合適。
“我有個女兒,今年24。”秦夫人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她有很多怪癖,我之前一直想矯正,
卻無能為力,后來因為一件事,我咨詢了一次心理醫(yī)生,才知道原來她病得已經很嚴重了,
就想帶她去看看,被她拒絕了。眼下好像只能求教方小姐了?!?p> “心理上的問題她不愿意看醫(yī)生,我也沒辦法啊。”方幽打開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里面
露出了淡白色的葫蘆形糖塊“嘗兩塊吧?!?p> “謝謝了?!鼻胤蛉四罅艘粔K放入嘴中,緩緩咀嚼“味道還不錯,以前沒嘗過,什么作的?”
“放了點兒葫蘆花進去?!狈接囊矅L了一塊,末了還慢慢回味著那股馨香。
“葫蘆花也能吃?。课覍γ朗车箾]有多少研究。”秦夫人拿出口袋里的手帕細細擦拭著手上
沾染的糖屑。
“繼續(xù)說說我女兒的事吧,如果是普通心理問題我也不會來麻煩方小姐,不過我女兒的病恰
恰是與夢有關的?!鼻胤蛉松裆话财饋怼?p> “請講。”方幽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秦夫人低下頭看著桌子上的葫蘆形糖糕,開口說道“我們夫妻兩個工作都很忙,我女兒剛生
下來就被送到她外祖父那里,小的時候也跟別的孩子一起玩,后來就變得越來越老成,別的
孩子還在玩過家家的時候,她就坐在家里抱著書看,那個時候我們夫妻還特別開心,以為孩
子天生好學,誰知道她年齡越大就越不正常,脾氣越來越怪癖,身邊的朋友也沒幾個,自從
她外祖父過世后跟家里人說話也很少了。把頭發(fā)燙成民國片里的那種老氣的大波浪卷,還
穿著旗袍那種夸張的衣服到處跑,最過分的是居然。。。居然和一個五十歲的老頭子談戀愛!”
方幽聽得一頭霧水,這女孩聽起來最多是生性冷僻了一些,叛逆了一些,個性了一些,算不
上心理有病吧?
“當然只是這樣,她還算不上有心理疾病。那回,她跟個老頭子談戀愛,把我氣得半死,問
她為什么非要這么做,她也不回答我,我怕她被那老頭子騙了,就想調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她從小就有記日記的習慣,就偷偷地翻了她的日記,當然,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p> 說到這里,秦夫人長吁了一口氣,從包里拿出了一沓紙“這是她日記的復印件,當時我確實
被嚇呆了?!?p> 方幽接過那沓厚厚的復印件,開頭的一頁上,字跡還是十分幼稚的,從日期上看,是很早以
前的事情了,估計那時候寫日記的人才剛上學。
“這樣吧,秦夫人,資料我留在這里先慢慢看,有了眉目自然會聯(lián)系您的,您也不要太擔心
了?!?p> “那你慢慢看吧,我也不打擾你了?!鼻胤蛉嗣嫔粗H為疲倦,便告辭了方幽。
送走了秦夫人,方幽坐下來仔細研究那份日記。
日記主人的名字叫做秦朝顏,在上學的第一天收到了一個日記本,便開始記錄自己的生活。
生澀的用語,還夾雜了錯別字,只是字里行間里透出來的卻是一股子老氣橫秋。
中文下面是一段方幽看不懂的文字,跟英語有一些像,但方幽完全讀不懂。
這些文字寫得異常流利,字體優(yōu)美的如同水面上優(yōu)雅的天鵝。
第二頁的日記,日期還是同一天,記錄的是小朝顏的一個夢,夢里有個小女孩穿著白色的小
布鞋在巷子里玩,忽然聽見天空傳來了轟轟巨響。
下面依舊是一大段方幽看不懂的外文。
接下來的幾天,也都一頁是現(xiàn)實,一頁是夢境,夢里的女孩聽大人說外面在打仗,然后有人
喊著叫著,再然后聽到巨大的聲響,四處都在著火。
從描述中,方幽判斷出來,**遭遇到了戰(zhàn)爭。
方幽明白秦夫人剛看見這本日記的時候為什么會被嚇呆了,沒有人會在每一天夜里連續(xù)做情
節(jié)連貫的夢,更何況還有那些具體的細節(jié)。屬于夢里的忐忑,驚慌,如此貼切,已經分不清
朝顏是一個旁觀者,還是就是**。
現(xiàn)實的朝顏在長大,**也在長大。朝顏的學生裝從小學的變成了初中的,夢中女孩
那白色的鞋子也隨著雙腳碼數(shù)的增加換了一雙又一雙,純白的布鞋,如同在幽深夜里盛開的
潔白花朵,靜默憂傷。
看了很長時間,方幽揉了揉額頭,決定暫時休息一會兒。
戰(zhàn)爭年代的硝煙已經過于遙遠了,方幽凝望著窗外,遠處廣告牌炫彩繽紛的招搖著,偶爾能
聽到車笛聲。那些久遠的現(xiàn)在看來粗劣的最初的霓虹燈,怕是已經沒人記得了。
強打精神翻回剛才看到的地方,第一眼瞅見的是那優(yōu)雅舒朗的外文字體。摸著那些字體,墨
色的沉積,忽然像有了生命,叫囂著人去猜測到底它們記載了什么。
方幽自己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于是打算找個行家來看看。
方幽將一句話完整的抄了下來,決定至少先搞清楚是哪國語言。然后再搞本字典研究一二。
附近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外國語學校,口碑是很不錯的,想來肯定有人可以答疑解惑吧。
方幽的計劃是隨便混進一間教室,佯裝學生問問教授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那些教授大多懂好
幾國語言,多碰幾個總能碰對。
早已不習慣學生作息時間的方幽逼迫自己早早起床后趕上了早上的第一節(jié)課,老師還沒到教
室她就已經困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等再醒來剛好趕上下課。
方幽惺忪地睜開眼,就看見老師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走出教室,便連忙站起來,三步并作兩
步追了上去。
“老師,您好,我有些問題想問問您?!狈接拇χ脤W的孩子此時應該是什么表情。
“哦?說來聽聽?!敝心甑睦蠋煄е难诺难坨R,淡褐色的頭發(fā),湛藍色的大眼睛,中文并
不是很流利,但顯然不影響交流。
是個外教啊?方幽心里敲開了小鼓,但愿能冒碰上,要不然還得找個教室去聽一節(jié)不知所云
的課。心里想著的同時遞上了抄著外文的小紙條,“我想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p> “是法語?。俊崩蠋熭p輕一笑“我還以為你要問我心理學的問題。”
“恩?”方幽愣了一下,眼前的外教不是剛才上得心理學的課吧?。。。
外教倒沒有說什么,專心看了起來。
“——不,那不過是面具,外加的裝飾,
這面龐閃耀著一種美妙怪相,”
外教的聲音此時陰陽頓挫,倒讓人沉浸了進去“是波德萊爾《惡之花》里面的詩句?!?p> “謝謝老師?!?p> “不謝,這本詩集我也很喜歡,有空一起探討吧?!蓖饨塘粝逻@句話后匆匆離開趕去下一個
教室了。
“運氣挺好的嗎。”方幽長舒一口氣,然后去學校里面的書屋看能不能買到外教口中的《惡
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