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了,蕭何告辭離去。
臨走之時,還專門想闞媼道別。這也讓闞媼對蕭何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連帶著看審食其,似乎也順眼了一些。這也使得劉闞免去了一番責(zé)備,母子二人坐在斗室中,各自沉思不語。
陶盞里的燈油眼見著就快要到底兒了。
為了能節(jié)省一些,闞媼只用了一根燈芯。豆大的火苗子,忽閃忽滅,使得陋室中光線很暗。
“母親!”
劉闞突然開口,“您識得字嗎?”
闞媼一怔,詫異的看著劉闞,旋即又露出一抹驕傲的笑容,輕輕點頭說:“倒是識得一些字。”
“那秦文呢?”
“什么?”
劉闞說:“我是說,您識得秦文嗎?”
闞媼一蹙眉,不解的問道,“阿闞,為什么突然問起這件事了?”
“母親,我想學(xué)識字!”
闞媼正在縫補衣衫,聞聽劉闞這句話,手一顫,那針立刻刺破了她的手指,滲出了血珠子。
“母親,您沒事吧?!?p> 闞媼把手指含在口中,吮了兩下。
毫無疑問,劉闞剛才的那句話,著實讓她吃了一驚。她高興,同時又帶著詫異的口吻道:“阿闞,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學(xué)識字了呢?以前娘讓你識字,你總是不太愿意。”
核算著,這具身子的主人,還是個文盲。
這就好辦了!
只要能糊弄過去,就不會再有什么麻煩。劉闞迅速想到了一個借口,爬過去坐在闞媼的身旁。
“娘,今天認(rèn)識了蕭先生,才知道這識字的重要性。蕭先生也勸我說,莫做目不識丁的莽夫。孩兒聽著蕭先生的話,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所以才想著,和您說一說,我想識字?!?p> 劉闞不識字嗎?
當(dāng)然認(rèn)得字!可問題是,他認(rèn)得的字,大都是后世流傳的文字,和這個時代的文字差別甚大。
說穿了,他才是個真正的文盲呢。
闞媼似乎非常欣慰,用慈祥的目光看著劉闞,仿佛自言自語的說:“我兒長大了,懂事了!
不過,你為什么要單學(xué)秦文呢?”
“這個……”劉闞靈機一動,索性把原因都推到了蕭何的頭上,“娘,蕭先生私下里和孩兒說,秦王統(tǒng)一了天下,怕是不會在循上古之制,封國而制。他還說,如果不封國的話,秦王一定會廢除各國文字,統(tǒng)一使用秦文。孩兒覺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秦文學(xué)起來最有用處。
就算不統(tǒng)一文字,孩兒先學(xué)了秦文,再學(xué)其他文字,也不耽誤,您說呢?”
“目不識丁?目不識丁是什么意思?”
“啊,這個……”
劉闞馬上反應(yīng)過來,目不識丁這個成語,怕是還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時代。他連忙解釋說:“目不識丁的意思就是,一個字都不認(rèn)識??赡苁鞘捪壬目陬^語,一般人都沒有聽說過吧?!?p> “哦!”
闞媼連連點頭,“蕭先生果然是個有見識的人。娘知道的秦文也不算多,但教你識字,應(yīng)該是足夠了。不過,你學(xué)識字娘不反對,這武藝卻不能落下。不管怎么說,那是保命的根本?!?p> “孩兒知道了!”
劉闞答應(yīng)著,目光卻下意識的朝屋角的那個黑色皮囊看了一眼。
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弄清楚那皮囊里面,究竟裝的是什么物件。不過直覺的感到,應(yīng)該是兵器。
是什么兵器?能讓母親如此看重呢?竟然不離左右。
闞媼似乎看出了劉闞的心事,當(dāng)下微微一笑,“阿闞,娘也知道,你一直想練習(xí)搖旗術(shù)。不過呢,現(xiàn)在還不行……你爹說了,什么時候你能把搖旗術(shù)的基本功練成,什么時候才能搖旗。
再說了,你年紀(jì)還小。雖說天賦秉異,可想要搖動赤旗,還差了一些。
當(dāng)年你爹用了二十年時間,也未能練成搖旗術(shù)。不過憑借搖旗步法,倒也不愁那吃喝生計。
阿闞,如果你真想搖旗,那么就把你爹教給你的基本功練好。等時候到了,娘自會把它給你?!?p> 劉闞是滿頭霧水,但表面上還不能露出什么破綻。
什么搖旗?那東西叫赤旗嗎?十八般兵器當(dāng)中,似乎沒有聽說過這玩意兒,究竟是什么樣子?
而且,他那知道什么搖旗術(shù)的基本功啊。
至少這具身體留給他的信息當(dāng)中,絕對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正苦惱時,闞媼從布包里翻出了一摞看上去年代頗為久遠(yuǎn),也不知是什么動物的皮毛,交給了他。
“阿闞,這是娘家傳的武藝,從不外傳。你爹當(dāng)年入贅到我家以后,這《赤旗書》就是他的了。現(xiàn)在,你爹不在了,娘就把這《赤旗書》交給你來保管。先練好基本功,在說其他?!?p> 劉闞哦了一聲,從闞媼手中接過了那所謂的《赤旗書》。
武林秘籍嗎?原以為只會出現(xiàn)在小說里的情節(jié),居然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還真的是夠離奇。
不過想想,連移魂這樣的事情都能出現(xiàn),武林秘籍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明天,咱們?nèi)フ彝らL老爺,先把戶籍的事情解決了,然后在買塊地,蓋個房子,安頓下來。雖然說你這傻孩子換了一堆秦幣在這里,但想來賣地蓋房子,怕也是夠了。總住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兒?!?p> 劉闞一聽這話可就急了!
“娘,先別急著買地。”
“為什么?。磕憬裉觳皇且呀?jīng)去看過環(huán)境了嘛?”
劉闞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立刻有了說辭,“娘,是這樣的……剛才蕭先生還和我說,先別急著置家業(yè)。畢竟現(xiàn)在這形式不甚明朗,冒然置家業(yè)的話,說不定還會鬧出什么糾紛出來。
蕭先生的意思是:咱們先把戶籍辦了,置家業(yè)的事情,最好還是等局勢穩(wěn)定,再做計較也不遲。”
這番話,如果是出自劉闞或者審食其之口,怕是都沒有用處。
但如果說是出自蕭何之口,這效果可就不一樣了。人大都喜歡有先入為主的觀念。闞媼對蕭何的印象不錯,所以聽完了劉闞的解釋,竟連連的點頭,“既然蕭先生這么說,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恩,蕭先生這個人不錯,穩(wěn)重,有學(xué)問……阿闞,你以后可要多向他學(xué)習(xí)。”
“孩兒記下了!”
劉闞這心里,長出了一口氣。
現(xiàn)在去置業(yè)的話,那么才是真的有問題了。
既然有蕭何這塊擋箭牌在這里,索性就更充分的利用一下。
“娘,蕭先生還說,咱們沒置業(yè)之前,可以先住在這里。審食大哥和他是朋友,說好了,等咱們走的時候再結(jié)賬。要是您覺得不合適,我可以幫忙給他做些小工,算是還了他的人情?!?p> 闞媼沉思一下,“這樣也好,娘也可以幫他們洗洗涮涮的,咱們不占他們的便宜?!?p> “娘說的是!”
“好了,天也不早了,睡吧。”
劉闞應(yīng)了一聲,在席上鋪好了被褥,先服侍闞媼睡下,然后自己也鋪好了褥子,和衣睡下。
這一天接受了太多的訊息,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
劉闞倒在褥子上,想著日間所遭遇的事情,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這一夜,安然無事!
劉闞有早起的習(xí)慣,天不亮就爬了起來,見闞媼還沒有起來,就收拾了褥子,悄悄的走出去。
已經(jīng)入了夏,天也開始亮的早了。
清晨的空氣格外新鮮,院子里飄散著槐花的香味,讓人的精神,一下子變得格外清爽起來。
先打了一趟太極拳,活動開了身子。
然后又依照著泰拳的基礎(chǔ)拳法,練了起來。捆腕,掄拳、按耳、格攔……從基礎(chǔ)十二式,到母子拳三十式,再到古泰拳二十四式。隨著時間的推移,劉闞感到自己對身體的控制,越發(fā)的純熟。
雖然條件不允許,無法像前世那樣敞開了訓(xùn)練。
可是這一趟拳法下來,天已大亮,劉闞赤裸著上身,汗水淋漓,仿佛剛從水里面打撈出來似地。
長吐一口氣,他收勢擺好架子。
這時候,審食其陪著曹無傷出現(xiàn)在院子里。
看到劉闞那一身堅實的肌肉,審食其不無羨慕的說:“阿闞,好雄壯的身子,怪不得那么厲害。”
劉闞一笑,披上衣衫。
“劉兄弟,昨日多虧了你拔刀相助,否則我可就要沒命了!”
曹無傷上前,和劉闞行禮。
劉闞還了一禮,笑道:“曹大哥不要客氣。那種情況之下,我想任何人都不會袖手旁觀的?!?p> 兩人說著話,又客氣了一番。
倒是旁邊的審食其有些不耐煩了,“你二人真呱噪。無傷若有誠意,不如今天就請我們喝酒吧?!?p> 曹無傷說:“這個簡單。不過今日我們不去武姬那里喝酒,昨日倒霉,遇到那些家伙。今天我們?nèi)ネ跫抢铮蛔聿粴w?!?p> 好嘛,這一大早的,就開喝了!
不過劉闞還真的受不了那股子帶著馬尿酸味的酒,連忙說:“今天怕是不行。我還要陪我娘親做事,然后還要去亭長那里備戶籍。其哥,我母子說不得,要在這里打攪你些日子了?!?p> 審食其笑道:“隨便??!至于戶籍的事情嘛,你也不用親自去,今晚無傷回去了,和曹老說一聲,直接報備上去就是了。你是無傷的救命恩人,想必他也不會推辭……無傷,你說呢?”
曹無傷點點頭,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下來。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子話,審食其拉著曹無傷,就出門去了。
太陽很舒服,照在門廊上。劉闞幫著母親收拾好了房間,又去拜見了一下審食其的父母。
審食老爺子倒也沒有說什么,當(dāng)闞媼說要幫忙的時候,就請她操持一下廚房。
這種事,劉闞是幫不上什么忙的。幫母親劈了一會兒的柴,然后就被闞媼趕出了廚房。一個人坐在門廊上,他取出那《赤旗書》,準(zhǔn)備花費點心思,好好鉆研一下這傳說中的武林秘籍。
可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阿闞,快點出來,我和姐姐來看你了!”
話音未落,兩個少女翩翩走進(jìn)了院子。劉闞抬頭看去,先是一怔,旋即又露出無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