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驕游帶著小姑娘黃蓉往聶倩家走去,兩人邊走邊聊。
“小姑娘,你是從哪個年代到這里的?”
黃蓉白了燕驕游一眼,說道:
“別叫我小姑娘,人家年紀不小啦!要么叫我黃蓉,要么叫我蓉兒。嗯,我是從大宋國來的……
“說起來真倒霉呢,我跟爹爹吵了架,自己駕著小船準備離開桃花島,哪知道半路上遇上了風(fēng)暴。其實風(fēng)暴人家也不怕的,人家水性好得很呢!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天上降下來一道奇怪的光柱,把我封在了里面。等清醒過來時,就已經(jīng)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啦!
“對了,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處處都好奇怪呢,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高的房子,那些不用馬拉的車怎么跑得這么快?還有路邊這些燈,怎么沒有燈芯和燈油也能亮起來呢?還有還有……”
燕驕游擺手打斷黃蓉那好像永遠也問不完的問題:
“有些問題朕能答你,有些問題卻是連朕都摸不著頭腦,還是以后慢慢說與你聽。唔,大宋來的,比朕所在的時代還要早幾百年,也難怪你什么都不懂。對了,你來的時候是哪個皇帝在位?”
黃蓉皺著眉頭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說道:
“聽爹爹說……好像是大宋理宗皇帝即位不久……”
燕驕游微笑:
“哦,那個年代啊……還真是不幸的時代。鐵木真已經(jīng)崛起草原,數(shù)度攻伐金國……嗯,那個時候鐵木真倒是快死了,可是蒙古國卻正是蒸蒸日上……”
黃蓉道:
“哎呀,我又不要聽你講史。還是快說說這究竟是什么地方吧,人家到現(xiàn)在都是一頭霧水,好多事情都不明白呢!”
燕驕游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這里呢,距離你所在的時代足有七百八十多年。也就是說,你來到了七百八十多年后的時代。恭喜你啊小黃蓉,你看不到大宋滅亡、神洲陸沉、萬里膻腥的慘景了,一步登天來到了這科技發(fā)達的文明世界。”
黃蓉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滿是驚駭:
“七,七百八十多年后?你,你胡說,這怎么可能?”
在黃蓉的小腦瓜里壓根兒沒有“大宋滅亡、萬里膻腥”之類的概念。
她爹黃藥師號稱東邪,向來是無法無天的無政府主義者。從小耳濡目染黃藥師言行的小黃蓉,自然繼承了她爹爹的人生觀、價值觀。大宋在她心中只是個抽象的概念而已,若依著她的本性,大宋滅亡干她何事?桃花島那一畝三分地才是她家。
這個時候她真正掛念的,只有桃花島,只有她的爹爹。
所以她根本不愿相信燕驕游的話——若真是來到了七百八十多年后,那桃花島還在嗎?她的爹爹又還在嗎?
她雖是因為與爹爹吵架而負氣出走,但小姑娘心里還是極惦記她老爹的!
燕驕游看著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小姑娘——她正用滿是倔強與不信任的眼神瞪著他,可是她眼中卻又偏偏有著一絲期待。
他知道她在期待著什么。
她期待的,只是燕驕游親口承認他撒了謊。
她想聽燕驕游說,剛才那些話只是他用來哄騙小姑娘的笑話。
可惜……
燕驕游搖頭,語氣里罕見地有了一絲苦澀的意味:
“朕也希望朕是在做夢,是在胡說八道……可事實就是這樣。君無戲言,朕是不會騙你的。說起來……朕倒是比你還要慘。朕身為一國之君,登基才五年。正要大展拳腳、開韁拓土之時,偏生遇上了這般怪事。若能選擇,朕是絕不愿到這個時代來的。”
燕驕游的話打碎了黃蓉心中最后一絲奢望——她知道燕驕游沒有騙她。因為他說話時那種苦澀和不甘,比她的還要濃烈深沉。
“我,我……哇……”
黃蓉終是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她只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在桃花島上乃是小公主一般的人物,從未吃苦受累過。性情天真浪漫,又在頗有名士風(fēng)度的黃藥師影響下長大,向來率性而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初到此地時,被這里種種聞所未聞的新鮮物事吸引了心神,她還能勉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害怕。
可是現(xiàn)在被燕驕游告知真相,一想到再也見不著爹爹了,在這世上再也沒有半個親人了,蓉兒當真變成沒人要的孤兒了……她便再也壓抑不住積蓄了半天的恐慌和悲傷,放聲大哭起來。
她開始大哭之后,許是覺得一個人哭起來不過癮,又或許是小時候有在爹爹懷里哭泣的習(xí)慣,便很不客氣地撲進燕驕游懷里,一面大哭,一面用他的龍袍來擦那滾滾而出的淚水。
燕驕游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該不該推開這哭得傷心欲絕的小姑娘。
感受著淚水浸透龍袍,在胸膛上染出絲絲濕意,燕驕游頗為無奈地想著:
“這可能是朕最后一件龍袍了啊……”
黃蓉卻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撲在燕驕游懷里哭,只覺這家伙木樁一般站著,也不知道配合一下,實在可惡。便恨恨地拉起燕驕游的左手,搭上了自己的肩頭,又拉著燕驕游的右手,環(huán)上了自家的腰肢。
她的意思,自然是讓燕驕游環(huán)著她的肩膀和小腰,如同她爹爹一般安慰一番了。
小姑娘剛離開桃花島,還沒在江湖中廝混過,心性極為純真,對男女之防毫無概念。這一番把燕驕游當作爹爹替代品的動作做得自然之極,根本沒有想過會被人占了便宜。
可憐燕驕游完全沒有哄女孩子的經(jīng)驗——他是皇帝,還是個沒有孩子的年輕皇帝。他后宮中的美人們都是爭著搶著來哄他,哪里需要他去哄了?便是后宮美女們?nèi)鰦?,也只是使點小性子,哪個在他面前敢不顧儀容,像黃蓉這般哇哇大哭?
所以燕驕游非常被動地攬著黃蓉的肩膀,摟著她的小腰,身子僵硬得有如木頭。心里只覺得麻煩,毫無占到便宜的念頭:
“唉,女人就是麻煩,未長成的小女孩更是麻煩……”
依著燕驕游的性子,是絕不會允許哪個女人在他面前這般哭鬧的。
可是黃蓉小姑娘不一樣。
首先,她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大燕皇朝對成年的定義是,男子二十,女子十八。若是皇帝責(zé)備這小姑娘,確有以大欺小之嫌。
其次,小黃蓉與大皇帝乃是同病相憐。大皇帝身為胸襟廣闊的男子漢,這時候心中都很不爽,那小黃蓉這沒經(jīng)過大事,沒歷過大變的小姑娘,只怕更加恐慌。所以燕驕游雖覺麻煩,但心下未必沒有憐惜之意。
第三點,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小姑娘身懷武功,已被皇帝許為同道中人。對這位罕見的同道,皇帝當然要表現(xiàn)出一定的寬容。
所以燕驕游大帝這會兒不管是否被動,都只能無奈接受了替代黃蓉老爹安慰她的任務(wù)。
~~
聶倩此時正是坐立不安。
110巡警早已離開,并且無情地拒絕了她那安排警察留下保護她的要求。
聶倩無奈之下,只得緊閉門窗,時刻警惕。
她提心吊膽地洗了澡,卻又不敢睡覺。只得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偏生又看不進去任何節(jié)目。幾乎每隔四五分鐘就會站起身來,仔細檢查一番各處門窗,生怕有哪處沒有關(guān)好,給那位可怕的妄想癥患者留下可趁之機。
就這樣折騰了接近兩個小時,眼見著越來越晚了,聶倩才漸漸放下心來。她尋思著那妄想癥患者這時候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也許已經(jīng)到了別處去騷擾別人。
自我安慰了好一陣子,聶倩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放松。精神一放松,疲憊的感覺便如潮水一般涌來,困意陣陣襲上心頭。
她吁了口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喃喃自語著:
“總算……安全啦!”
正打算去睡覺,便聽防盜門嘩啦一聲被推開了。
門被推開的同時,某妄想癥患者的聲音跟著傳了進來:
“這里便是朕的行宮。朕的賢妃住在此處,以你跟朕的交情,朕自是不會讓你流落街頭。此處宮室雖說小了點,但住三個人倒是綽綽有余。你盡管放心,有朕在,食宿問題便不用擔(dān)心……”
聶倩的小心肝兒咯噔一聲,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心里大聲地吶喊著:
“神啊,可憐可憐小女子吧!這瘋子又回來啦……防盜門在他面前……形同虛設(shè)啊……”
~~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錦衣白裘的男子含笑將手中的鋼骨折扇插入一個黑西裝大漢的胸口,欣賞著那西裝大漢臨死前凄駭怨毒絕望的眼神,輕聲道:
“能得我歐陽克青眼,是你們小姐的福氣。你們?yōu)楹纹@般不開眼呢?”
說罷,他抽出折扇,那大漢轟然倒地……地上,已經(jīng)有了三具尸體!
錦衣白裘的男子甩落折扇上的血珠,施施然向著一位坐在車中的少女走去。
那輛黑色的汽車車門大開,車中那美貌的少女瑟縮在車中后座的角落,全身顫抖、面色蒼白、眼神無比恐懼地看著那男子。
盡管這男子相貌英俊,行止優(yōu)雅,但她看著他的眼神,卻像看著一個最為可怕的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