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嬸提供的賺錢方法,不外乎是納鞋墊、打絡(luò)子,林依才發(fā)了筆小財,正想著投資呢,不愿再做這些既辛苦又賺不到錢的活計,便問道:“楊嬸,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楊嬸奇道:“女孩兒家,不靠這些賺錢,還能做甚么?刺繡織布,你又不會。”
林依有買田地的念頭,又不愿露財,想了想,編了篇話出來,道:“前幾日,我瞧見有人挨家挨戶地敲門,問別個賣不賣田,這是甚么緣故?”
楊嬸答道:“饑荒哩,好多人十來天吃不上一粒米,實在餓得不行,將幾畝薄田賤賣了去,換幾袋子口糧回來,先將這陣子熬過去。”
林依好奇問道:“只能換幾袋糧食?如今田價賤么?”
楊嬸反問:“我哪里曉得價錢,又買不起,你問這個作甚?”
林依低頭洗碗,狀了不在意的模樣,道:“隨口問問罷了。”
楊嬸未疑其他,道:“你要想曉得,隔壁去問問便知,他家正想賣田換口糧哩?!?p> 林依笑道:“若是出門碰見,順口問一聲罷了,我也是個無錢的,特特去問這個作甚?!彼赐晖?,幫著楊嬸把廚房收拾干凈,又從缸里舀了一大鍋水燒著,預(yù)備待會兒洗澡。
剛把鍋蓋蓋上,張伯臨在門口探頭,問道:“可有飯吃?”林依開了櫥柜的門與他瞧,道:“還是熱的,叫楊嬸與你們送去房里?”張伯臨搖頭,朝身后喚了一聲“二小子”,直徑朝小桌邊坐下,叫楊嬸添飯來。楊嬸瞧著他們兩個狼吞虎咽,連聲喊:“慢著些,當心噎著?!?p> 張伯臨笑道:“一碗稀粥,通共沒幾粒米,想噎著都難?!睅兹硕夹ζ饋恚瑮顙鹩峙c他盛了一碗,問道:“你們是去舅舅家,這時候回來,怎卻連飯都沒吃?”
林依猜想是方氏一事不大順利,忙扯了扯楊嬸的袖子,叫她莫要再提。張伯臨瞧見了她的動作,卻道:“我娘沒說是被趕回去的,因此舅娘待她還好?!睆堉傥⒔舆^話頭,到:“我們?nèi)デ缶司藢⒈鶅r降一降,他卻稱病不見我們,咱們氣不過,這才沒吃飯就跑回來了。”
林依對冰價不甚關(guān)心,問了句別的:“八娘子還好?”
兩兄弟都不吱聲,林依黯然,楊嬸亦跟著傷心,一時間四人都沉默下來。
待得他倆吃完飯,楊嬸收拾碗筷,林依守著燒水,張伯臨盯著開始冒氣的大鍋看了一時,突然道:“要是制冰同燒水一般容易就好了?!?p> 張仲微道:“制冰也不難,我聽人講,東京滿大街都有商販推著車,賣那加了糖的小碗冰,只不過咱們眉山城太小,冰才成了稀罕物件?!?p> 張伯臨驚喜道:“真的?伯父馬上就要到家,咱們問問他,可曉得制冰的法子?!?p> 張仲微記起張棟是在東京住過的,也歡喜起來,道:“伯父為官多年,肯定曉得,咱們且等他回來?!?p> 林依朝灶里塞著柴火,心道,制冰本來就不難,買來芒硝,她也會制。但這話,她沒講出來,張家窮困些,她的日子才好過,再者,她也不愿去出這風(fēng)頭,雖說賣冰能賺錢,但她連安穩(wěn)日子都無法保障,賺了錢遲早也是被方氏奪去,何苦來哉。
張伯臨與張仲微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制冰的事體,楊嬸聽了好一時,終于忍不住潑涼水:“等到大老爺回來,老太爺就該出殯了,還要你們做出冰來作甚?”
張伯臨聽了這話,立時想轉(zhuǎn)過來,大失所望,張仲微卻道:“無妨,咱們曉得了法子,制些冰拿去街上賣也是好的。”
張伯臨正附和,楊嬸又一盆子涼水潑過去:“制冰的材料須得幾多錢,二位少爺可曉得,若是人人都買得起冰,還等得到你們來制?”
到底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還不如楊嬸一個奶娘懂的多,林依忍不住抿嘴笑了。張伯臨與張仲微苦惱道:“就沒別的法子把虧空補上了?”
林依舀了水朝門外提,路過他們身旁,順口道:“你們是學(xué)子,操這份心作甚,好好念書,中個進士回來,比甚么都強。”這話他倆都愛聽,轉(zhuǎn)了笑臉出來,說笑著朝臥房去了。
林依將水拎至房內(nèi),倒進木盆,邊洗澡,邊思忖,所謂悖入悖出,意外之財,還是早些花掉的好,明日就想個由頭出來,去隔壁家打聽打聽田地的價格。
田產(chǎn)雖有保障,生財卻不快,她也曾想過,做些個一本萬利的事體,但她穿越前,學(xué)的乃是公共管理,那些專業(yè)課,她掰著指頭數(shù)了又數(shù),也沒能尋出個管用的來;穿越文倒是看過幾篇,百度大嬸也時常拜訪,但她來北宋這兩年,見的都是險惡事,深知賺錢易,守財難,像她這般的孤身弱女,恐怕是賺得越多,死得越快。她雖過得困苦,卻是樂觀惜命,想多活幾年的,因此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統(tǒng)統(tǒng)打消,選了條最穩(wěn)妥的路來。
第二日,楊嬸來喚她吃早飯,道:“大老爺?shù)搅顺啥?,三少爺又病了,二老爺帶著兩位少爺接去了,今兒還是只有咱們倆吃飯。”
林依點頭道:“那還是就在廚下吃,免得將碗筷搬來搬去?!?p> 楊嬸自然樂得便宜,應(yīng)了一聲,快手快腳將腌菜稀粥擺好,同她兩個吃飯。林依喝完粥,問道:“大老爺一家,今晚怕是就要到了,你要不要收拾屋子,我與你搭把手?!?p> 楊嬸攤手道:“按理是該收拾的,可二夫人不在家,我又不曉得安排他們住哪間,怎生是好?”
林依明白她的意思,張棟離家多年,他當初住的舊房間,早就改作了他用,如今正房雖還有兩間空屋,但主人不發(fā)話,楊嬸一個下人,哪里敢擅自作主去布置。
楊嬸收拾起碗筷,拍了拍圍裙,道:“真是在家嫌,不在家又欠,二老爺哪里是當家過日子的人,二夫人再不回來,家里要亂套了。”
林依道:“照你這般講,二夫人怕是要回來了,我趕緊趁她不在,去城里把毽子賣了?!?p> 楊嬸笑道:“你如今是租客,只要把足了房租與飯食錢,哪個能管得著你去哪兒?”
林依細細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她不禁一樂,凡事都有好壞兩面,這算不算得了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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