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宋家與劉家素有往來,加上宋懿行與劉朝明算是同窗好友,時常會到府里來。所以紫菱見著宋嘉言,也比其他公子熱絡(luò)些?!八喂?,你都聽見了!她們竟然這樣說我家小姐,宋公子可一定要在學(xué)監(jiān)先生面前好好說說她們,可不能讓我們小姐白白地受這樣的欺負(fù)!”
溫玉聽得紫菱在找宋嘉言告狀,讓他幫她出頭,連忙說道:“紫菱,我沒事。嘴生在她們身上,她們要說,你找誰都沒用。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咱們不理她們,遲早會消停的。”
“溫小姐……”宋嘉言本想尋話安慰溫玉,不想她自己先這樣說了,暗驚小姑娘竟然有這樣的度量。但拾級而下,凝眸細(xì)觀,卻發(fā)現(xiàn)那小小的人兒緊抿著唇,分明是強(qiáng)自顯出堅(jiān)強(qiáng)的模樣,卻難掩臉上蒼白之色,心中不由泛起絲絲疼惜?!皽匦〗阏f得對,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要去聽它們。她們再說,臟的也是她們自己的嘴,掉的也是她們的份。與咱們無干?!?p> 他說的竟是“咱們”,溫玉聽得不由心中一暖,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我明白的。”
宋嘉言抬手輕輕拍拍溫玉的肩,算作撫慰。拍了兩下之后,方才醒悟過來自己的舉動似乎有些親昵。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訕訕地收回手來,轉(zhuǎn)移話題說道:“對了,顧著說話,忘記幫你們介紹了。這位是瑞王世子,姓劉,名宜光?!?p> 溫玉這才注意到落后一步走在宋嘉言身后的錦衣少年。與宋嘉言年紀(jì)相仿,五官俊美,薄唇輕抿,眉眼之間帶著些清冷。仔細(xì)一瞧,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眸竟帶帶了些淡淡的藍(lán),像帶了美瞳似的,想來該是有胡人血統(tǒng)。
“宜光,這位是溫小姐,學(xué)名喚叫溫玉。雖說年紀(jì)小,畫卻是畫得極好。我看過她畫的山水畫,極有嚴(yán)派之風(fēng)??!”
劉宜光微頷首,與溫玉見過禮之后,緩聲說道:“說起嚴(yán)大師……嘉言,令弟幼時不是曾經(jīng)師從嚴(yán)大師學(xué)畫么?月前在宮里,我還聽嚴(yán)大師說起令弟,說令弟天份極高,只可惜志不在此,不然傳其衣缽的,就非他莫屬了。”
宋嘉言略微一怔,隨即有些恍然。又閑聊數(shù)句,回眸與溫玉說他和劉宜光準(zhǔn)備出宮,到山腳的村子里走走,問溫玉要不要同去。溫玉知道他是怕自己還惦著之前的事情,心中還有不快,才出言邀請。輕輕搖搖頭,說道:“宋公子和世子去吧,我去寧心殿找朋友,就不去了。”
“那……我們先到寧心殿吧?”宋嘉言這話,問的卻是劉宜光。
“無妨。”劉宜光看著有些清清冷冷,不好接近的樣子。說起話來,卻是輕輕柔柔的,非常好聽。
三人同行,宋嘉言一路上尋了些書畫花草的話題與溫玉說,想讓她淡忘方才那件事情。劉宜光卻是一言不發(fā),沉默地在旁邊走著。到了寧心殿門口,聽到殿中有女子高揚(yáng)的談笑聲傳出來。果然不出片刻,便見得蘇葉和丁淺如蹦蹦跳跳地走了出來。
“蘇姐姐。丁姐姐?!睖赜癯雎晢镜?。
“小玉!”兩人齊齊喚了聲,快步跑下臺階來,一邊跑,一邊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八未蠊右苍诎?!啊!世子也來了!真是稀客呢!”
蘇葉見著劉宜光,便像是撞了大運(yùn)似的,竄到他跟前,興奮地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直到劉宜光不耐煩地蹙了蹙眉,宋嘉言才出言說道:“好了,我與世子還有別的事,先告辭了?!?p> 蘇葉自然也不是纏著不放的人,當(dāng)即便很干脆擺手作別,順便不忘盛情地邀請劉宜光以后常來京學(xué)府玩。劉宜光與丹寧伯府這樣的遠(yuǎn)系皇親不同,他的父親,是當(dāng)今皇帝的親弟弟,所以他和皇子公主一般,是在國學(xué)府上學(xué)的。
“瑞王世子誒!”蘇葉激動得難以自禁?!斑@幾年,還是第一次見他?。÷犝f他脾氣有些怪,不愛出門,也不愛理人呢!”
“是啊,剛才我們沒說幾句,他就皺眉了。”丁淺如不免有些抱怨。
溫玉忽然想起來,曾經(jīng)在哪里聽人提過這位瑞王世子了。是元宵節(jié)那天,劉朝緒帶她去相國寺看冰舞,幫那舞者阿靜姑娘解圍的,就是瑞王世子。想到他方才不冷不熱,對凡事愛理不理的樣子,不由在心里想,這或許還是個面冷心善的人呢!
“小玉,我們正要去找你,你倒自己先來了!那咱們先回去找小凝,那丫頭帶了一堆有用的、沒用的東西過來,還在收拾。我們幫她一起弄好,再到處走走逛逛?!?p> 蘇葉拉了溫玉往殿里走,忽而想到什么,說道:“對了,小玉,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但劉朝緒他們都在,就沒說。你知道么,好像有人在傳你們溫家的女孩子,特能生兒子……”
“蘇小姐!”蘇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紫菱的一聲尖叫打斷,驀地驚得縮了縮脖子?!澳阍趺匆材苓@樣說我家小姐!”
“紫菱!”溫玉連忙拉住她,說道?!疤K姐姐跟她們不一樣,不是那個意思?!?p> 蘇葉聽出了端倪,驀地變了臉色,立即拉著溫玉問道:“怎么了,有人到你面前說不好聽的話了?”
“不就是梁三小姐!”
“紫菱!”
縱然溫玉阻止,也止不住悲憤的紫菱向蘇葉控訴起之前那三人的劣徑?!疤K小姐,你說她們也是公侯家的小姐,怎么連這樣下作的話都說得出來?!”
蘇葉氣得直跳腳:“梁玳珍竟說這樣的話!當(dāng)年梁大小姐在學(xué)里時,還是極好的,沒想妹妹竟這般可惡!”
丁淺如啐了一聲,冷冷地說道:“這么沒教養(yǎng),活該她們建平侯府連生六個女兒,就是生不出兒子!!”
“算了,宋大公子幫我罵過她們了,應(yīng)該消停了?!边€是溫玉反過來勸她們不要生氣。
蘇葉哼了聲,說道:“我才不和這種人吵,不過……咱們有小冊子啊。”
丁淺如與溫玉也相視淡淡一笑,各自心中明了。
回了房后,蘇葉又問起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會突然有這樣的傳言。溫玉一開始也搖頭說不知,后來幫潘凝云收拾東西的時候,驀地想起:“難道是因?yàn)榇蠓蛉苏f的那句話……”
溫璧生了小喜兒之后,大夫人與眾人說她這個媳婦就是肚子爭氣,這幾年縱然身子不好,也生了三個兒子……然后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了。溫玉將前來送請婚帖的三家與蘇葉一說,果然三家都是生了好幾個女兒,卻沒有兒子的。
溫玉當(dāng)真是苦笑一聲,欲哭無淚。
末了,蘇葉還小小聲地與溫玉說道:“其實(shí),我爹爹也動過心思,然后與我娘親一說……”
溫玉回眸看了她一眼。
蘇葉握拳比了個動作,說道:“被我娘親揍飛了。”
溫玉忍不住笑了一聲:“你娘親真厲害。”
蘇葉“嘿嘿”笑著說道:“別看我爹爹那樣,對我娘親可好了,那叫一個言聽計(jì)從。聽我娘親說,她當(dāng)初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我爹爹在門外聽著,怕出事,嚇得直接癱到地上去了。之后,就再也不肯讓我娘親再生了。不過,他現(xiàn)在老了,又有些開始羨慕別人有兒子,所以經(jīng)常動些小心思。但我娘親眼睛一瞪,他便是不敢了。”
“所以啊,小玉?!碧K葉攬上溫玉的肩,語重心長地用一副過來人的口氣說道。“財(cái)富、權(quán)勢什么的,都是其次的,一定要找一個真正心疼你的夫君哦!那樣才能幸福!”
丁淺如接口就潑冷水:“要找也是你先找,我們這你最大!”
蘇葉一下子蔫了。她今年已經(jīng)十五歲了,她從家中的蛛絲馬跡來看,似乎家里已經(jīng)開始幫她張羅婚事了,這讓她非常惆悵。且不說嫁人后,就得從京學(xué)退學(xué),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胡天海地地玩了。萬一運(yùn)氣不好,嫁個不合心意的,那不郁悶死!
蘇葉琢磨了一下,說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坐視我爹爹胡來!我得好好打探打探,自己先挑幾個好的,讓我爹爹去提親!”
丁淺如聞言,“撲哧”一聲笑了:“你這是選夫君呢,還是挑西瓜呀,還要挑幾個?!難道你要一女多嫁啊?”
“話不是這樣說的。”蘇葉倒是很坦然?!拔铱吹蒙系?,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呀!我當(dāng)然得多挑幾個存著,以備不時之需!這個不行,趕緊讓我爹爹去下一家!既然開始找了,就不要拖太久?!?p> “我爹爹說,這些年皇上是要博美名,所以停了選秀,指不著哪天又重新開始了!選秀一開始,我們就慘了!”
溫玉聽得也忍不住笑了。心想父親還一直覺得她說要自己挑夫君,太離經(jīng)叛道,真正彪悍的,還是她身邊這一位呢!不過蘇葉的父親是內(nèi)閣首席大學(xué)士,也就是當(dāng)朝宰輔,在朝中差不多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蘇葉又是獨(dú)生女兒,何等金貴。估計(jì)除了皇室宗親,也只有他家挑剔別人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