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去世也有了一些日子了,胤禛的情緒卻一直有些低落,可惜他還未曾從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恢復過來,卻已經(jīng)不得不做出一件令他自己很不滿的事情了。
佟妃在世時,四阿哥一直由她撫養(yǎng),如今佟妃不在了,康熙因自己并沒有太多時間親自管教兒子,便將他又送到了他的生母,德妃身邊。這對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人而言,無疑有些殘忍,但康熙也有些無可奈何。
他答應(yīng)過佟妃要好好照顧胤禛,但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不可能花太多時間來照顧兒子,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個從小撫養(yǎng)的太子。
玲瓏不知道康熙究竟是怎么想的,總而言之,胤禛在獨自生活了十天之后,便被送到了德妃身邊。當然,他大多數(shù)的時候依舊住在宮里的阿哥所,課余生活依舊是在那個有些破落的小院子,不過每日請安的對象卻從佟妃換成了德妃。
玲瓏也不知道胤禛的心里究竟怎么想,自從佟妃去世之后,胤禛對玲瓏的心思也似乎漸漸淡了下來,這讓玲瓏不由安了心,可有時候看到雖然在笑,卻似乎不再到達內(nèi)心,玲瓏還是會覺得有些替他難過。原來,這就是殘酷的歷史,它總會讓那些弱小的生命在它湍急的河流中,漸漸按著既定的軌道前進,不會有一點偏差。
玲瓏原以為,胤禛會一直像她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單純,卻忘了每個人都會長大。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日這天,玲瓏第一次隨胤禛看到了德妃??粗笨吭谲涢缴希瑯佑袃蓚€丫鬟在一旁為她扇風的女人,玲瓏突然覺得很諷刺,這就是后宮,這就是無數(shù)女人爭破頭皮想要進來的地方。
她們都曾為了得到這樣的日子努力過,也或許她們以為這就是她們想要的生活。
佟妃,德妃,或許還有無數(shù)另外的妃子,也許都曾像眼前所見,躺在榻上,以自認為最美的風情等待著同一個男人的寵幸。
玲瓏正胡思亂想著,胤禛卻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下道:“兒臣胤禛叩見母妃!”
德妃緩緩坐直了身子,抬起手虛引了一下,道:“起來吧,胤禛啊,過來。”
聽到德妃的稱呼,四阿哥突然一愣,也許是因為佟妃從未這么叫過他吧,便慢慢走上前去。德妃呆呆的盯著胤禛看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你長大了。。。倒有些你皇阿瑪?shù)臉幼恿恕N疫€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才那么小,沒想到一轉(zhuǎn)眼,你都這么大了,雖說你從小兒沒在我身邊長大,可這畢竟是宮里的規(guī)矩,不過既然如今你又被送來我這兒,母妃必定會好好照顧你的?!?p> 胤禛想了想,又跪下道:“兒臣謝過母妃?!钡洛粗范G有些僵硬的身體,不禁嘆了口氣。這么多年的相隔早使得這對母子陌生如同路人,忽然間要胤禛認同她,顯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德妃也暗暗覺得這場面有些尷尬,卻剛好看到玲瓏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便開口道:“這不是玲瓏丫頭嗎?你怎么也來了?剛還沒瞧見呢?!?p> 玲瓏一愣,也不知道這身子的前主人究竟見沒見過德妃,又不敢太過放肆,只得服了服身子回道:“回娘娘話,奴婢奉了皇上的旨意如今專門伺候四阿哥,因此才跟了來的?!碧ь^在看時,卻見德妃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不由一愣,此時玲瓏才算真正好好打量了這位將來的孝恭仁皇后。
只見她頭上梳著清朝婦女代表性的把子頭,細長的淡眉,有些微微上翹的丹鳳眼,挺直的鼻梁,櫻桃般的小嘴,身上穿著金絲繡邊牡丹花樣的宮裝,看上去很有些別樣的風情。按玲瓏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沒想到德妃竟是這么個性感尤物,康熙這家伙艷福不淺啊。
卻又聽德妃笑道:“你這丫頭,難得這么規(guī)矩,咱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上次聽說你從馬上摔下來,我心里也擔心的緊,卻一直沒得空兒去瞧你,如今看你這樣子到是活蹦亂跳沒事兒了吧。”
玲瓏尷尬一笑,也猜不準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來看自己?怎么可能?就算從前的身子跟她很熟,她一個皇妃,自己不過是個大臣的孫女,也斷不可能熟到這種地步,看來德妃這話,不過是客氣的說法了。而且她剛剛看到自己的時候,表現(xiàn)得對自己的出現(xiàn)很驚訝,可玲瓏說了是奉命之后,她又什么都不問了,顯然對于上次的事情,她一定是知道的。
這個德妃,不簡單??!想到這兒,玲瓏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多謝娘娘惦記著,奴婢如今早已大好了,原該奴婢先給娘娘請安來著?!?p> 德妃聽了玲瓏的話,又是淡淡一笑道:“好啦,不必多禮,你起來吧。雖說你奉了皇上的旨意照顧四阿哥,但你畢竟是索大人的孫女,我們也不好欺負了你。來啊,搬兩個凳子給四阿哥還有玲瓏丫頭坐下吧。”
玲瓏聽了,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這個女人比佟妃可怕多了。
從前在黑道混了那么久,也很有些鉤心斗角的事情,可跟如今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玲瓏的第六感告訴自己不能把德妃的話當真,便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多謝娘娘賜坐,但奴婢想,既然奴婢要伺候四阿哥,坐著太不方便了,還請娘娘開恩,準奴婢站著伺候吧?!闭f完,玲瓏便趴在地上,也不抬頭。
過了半晌,胤禛只覺得自己心里的火氣蹭蹭蹭直往上躥,暗恨德妃竟把矛頭指向了玲瓏,正想開口,卻聽德妃緩緩笑著開口道:“好了,你起來吧。你既然有這個心,便好好的伺候著。我瞧你如今比從前可好多了,看來這次摔了一跤,也把你這倔強性子給摔沒了啊。我還記得頭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跟著太子爺,怎么也不肯給我下跪呢。以后就像現(xiàn)在這樣,很好。專心伺候好四阿哥,知道嗎?”
玲瓏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卻不得不俯首回道:“多謝娘娘,奴婢謹遵娘娘教誨。”便站起來,走到一邊站著。
一瞥眼,卻見胤禛鐵青著臉坐到凳子上,玲瓏有些哭笑不得,總不至于自己竟也成了這對母子不和的一個因素了吧,老天爺可真會開玩笑。來不及多想,玲瓏便被指派去后邊幫著胤禛泡了茶,又跟伺候德妃的宮女隨意聊了兩句,知道自己原來跟德妃關(guān)系很不好,不過今天的表現(xiàn)似乎德妃很是滿意。
暗自松了口氣,玲瓏忍不住又把這個身子從前的主人狠狠的罵了一通,果然是沒有遠見的悲劇啊。如今倒好,這原主人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卻把這爛攤子交給她來收拾。
進得屋中,卻見胤禛正呆坐著盯著旁邊宮女手上的扇子發(fā)呆,而德妃更好,干脆直接盯著天花板。
玲瓏一陣無力,這是母子?這尷尬的氣氛,簡直比陌生人都不如!
玲瓏翻了個白眼,進去給德妃換了熱茶,又給胤禛上了茶,也不敢說話。自己如今不過是個奴才,更何況從前跟德妃的關(guān)系還很不好,沒道理現(xiàn)在管這閑事,便也干脆地站在一邊繼續(xù)低著頭數(shù)螞蟻。
這種功夫她還是很有一些的,以前她被爸媽逼著跟他們一起出去吃飯,同桌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玲瓏明明心里煩得很,卻可以把自己嘴角的弧度控制得剛剛好,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帶著一臉微笑。后來跟著他們聚會或者辦事,就更加鍛煉出了她數(shù)螞蟻的特意功能,只要沒人跟她說話,她能一個人低著頭想自己的事情想一兩個小時。
如今既然猜不透這德妃,而顯然胤禛也沒什么話要說,自己呢也不想管這閑事,不如趁此機會好好思考一下今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偛荒芫瓦@么跟著胤禛一輩子吧,以前也許可以,畢竟胤禛沒有真把自己當奴才看。
但見過了德妃,玲瓏便有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女人,是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如此放縱自己的,當然就更不可能準許胤禛和自己好,那如果不離開胤禛,她玲瓏就真的只能做一輩子的奴才了。
她還沒那么傻,就算自己喜歡胤禛,也不代表為了他,就能放棄自己的所有,真要那樣的話她還反對康熙的賜婚干什么?
不是她玲瓏不講義氣,實在是德妃這個娘娘太過可怕,玲瓏不敢確定在這樣的壓力下胤禛會不會變得越來越狡詐善變最后和德妃一樣。與其將來后悔,還不如現(xiàn)在就離開。可是康熙這個家伙已經(jīng)把自己賜給胤禛當奴才了,怎么才能讓他改變主意呢?
玲瓏只管胡思亂想,卻仍沒個頭緒。這些在宮里活成精的人,要對付她這個千年之后的殘魂,還不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玲瓏雖然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的東西,知道跟緊了四爺絕對沒錯,但是,一個大的歷史方向和真正的歷史畢竟不同。自己真的跟著胤禛,每天對著德妃這老狐貍,還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命活到雍正登基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