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青龍回首白云歸（中）

　　　　我剛要轉(zhuǎn)身離開，黑眼圈漢子叫聲“方大哥且??！救命之恩怎能忘記？我們不敢有什么事隱瞞恩人，二爺現(xiàn)在客棧后院那片斜坡之上?！?p>　　黑眼圈漢子轉(zhuǎn)身對另幾個參客說“我們雖然做些違法勾當(dāng)，甚至說得上作惡多端，但人在江湖，最要看重義氣二字。方大哥幾次三番救了我們，我們要是不知恩圖報，那不是禽獸不如嗎？”

　　幾個參客連連點(diǎn)頭稱是。其中一個參客點(diǎn)頭說”杜三哥說的極是，我們江湖中人，自當(dāng)義氣為先。方大哥，剛才我們?yōu)樯恫豢险f出？并不是敢于隱瞞，實(shí)在是我們做的事情難以言傳，有損陰功啊?！?p>　　我說你們既然知道有損陰功，為何還要做這些違法犯罪的勾當(dāng)？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們怎么這般糊涂？那些尸體被你們運(yùn)到這斜坡充作養(yǎng)花肥料，此事路人皆知，公安不久就要捉拿你們歸案，你們還以為秘密的很嗎？

　　幾個參客目瞪口呆，他們在這客棧里培養(yǎng)朱草嘉禾，極其隱秘，外人怎能得知？但看我說的有板有眼，似乎又不能不信。當(dāng)下也不敢在問，幾個參客前頭帶路，把我和旅店老板帶到了客棧后院。

　　那司二爺果然站在斜坡之上，他背對著我們，似乎正在向遠(yuǎn)處眺望。一個參客走到他的背后，低聲說“二爺，方大哥來了?！?p>　　司二爺并沒有什么反映，那名參客再叫得一聲，上前一步，用手去攙扶司二爺，突然間那參客驚叫一聲，跌坐在地上，司二爺?shù)纳碥|也應(yīng)聲而倒，直挺挺地滾落下來。陽光下只見司二爺臉色青藍(lán)一片，兩只眼吊下兩行血淚，分明是個鬼臉。

　　我大吃一驚，趕過去查看，這司二爺似乎死去不久，尸體尚且綿軟。司二爺死了，到哪里才能尋找文小姐的下落？還須著落在他的尸身上。我現(xiàn)在已能于光天化日下拘押生魂，因?yàn)樾逕挸龅脑獨(dú)饪梢越o所拘之魂提供聚陰方寸之地。當(dāng)下我直奔到斜坡上一處僻靜角落，為司二爺招魂。空氣中隱有波動，突然間遠(yuǎn)處似乎傳來一聲驚呼，那司二爺?shù)幕昶蔷痛讼?，攝魂術(shù)竟沒能攝住。我這時的功力豈是以前所比？不料竟連一個亡靈也拘押不來，心中不由大為驚疑。

　　斜坡上又傳來一陣驚呼之聲，我趕過去一看，原來那些朱草嘉禾已經(jīng)一株不剩，被人拔了個精光，土色新鮮，似乎被翻開過不久。我沉吟了一下，右手輕揮，新土處盡皆掀起，土層之下哪里還有什么尸體？都只剩下幾根白骨和一點(diǎn)尸水。幾個參客驚恐之下大是不解，尸體怎能腐爛的這么快？前日才埋下何老三的尸體，如何現(xiàn)在也化為尸水？

　　我一聽這些人果然把黑大漢的尸體也做了肥料，不禁恚恨交加，對他們怒目而視，“對同伴也能下此毒手，你們簡直毫無人性呀！”

　　那姓杜的黑眼漢子甚是乖巧，見我動怒，連忙解釋說“方大哥，你錯怪我們了。被那太常婆婆鎖住魂魄的尸體，只能開竅養(yǎng)花，靈魂才得釋放，雖然魂魄分解在花枝花葉內(nèi)，也是苦痛，但總比長期鎖在尸體內(nèi)不見天日，久后化為厲鬼要好。”

　　想不到這個叫杜黑眼的漢子居然對魂魄的聚散也有一知半解，我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這斜坡景象甚是詭異，究竟是誰殺死司二爺，偷取那些朱草嘉禾？土層下的尸體怎會這么快化為尸水？文小姐現(xiàn)在又置身何處？一切似乎都撲朔迷離。不過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司二爺?shù)氖w掩埋掉，死者講究入土為安，總不能讓尸體露在外面風(fēng)吹日曬。我想這司二爺雖然陰狠，也干了很多壞事，但終究在一起對付過共同敵人，算得上戰(zhàn)友情分，想起再也聽不到他的狠言惡語，心里竟也泛起一絲惆悵，人死為大，生前過惡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和一具尸體還有什么計(jì)較？當(dāng)下心中惻然，指揮著幾個參客把司二爺就地掩埋了。

　　幾個參客含淚繞著司二爺?shù)膲瀴L繞了三圈，看來這是他們那兒的喪葬風(fēng)俗。我想起我身為一個修道之人，雖不是道士，也得向司二爺表現(xiàn)一下專業(yè)特長，擺一個道場。以前聽張鐵嘴給人擺道場時，誦曰：“斗要妙兮十二神，乘光明兮威武陳，七變動兮上應(yīng)天，氣仿佛兮如浮云”，以下似乎還有好多，卻只記得這四句。張鐵嘴本就是坑蒙拐騙，這些話怕也是信口開河?？上疫B這也做不到，裝模作樣地給司二爺?shù)膲炆咸砹藥祖@土后，我張了半天嘴說不上話來，忽然靈機(jī)一動，誦曰：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天時懟兮威靈怒，嚴(yán)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yuǎn)。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qiáng)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這是我上夜大時學(xué)習(xí)的大詩人屈原的《國殤》，現(xiàn)在背誦出來，當(dāng)真是行云流水，毫厘不爽。那些參客和旅店老板哪里懂得？見我誦詞古色古香，和那些經(jīng)咒十足相似，一齊大聲喝彩。

　　既然文小姐和孩子不在這里，我安慰旅店老板別急，再到其他地方仔細(xì)尋找一下，定能找到。說完和那些參客告別，離開了這家客棧。臨出門時，我又看了那看門老頭一眼，不知為何，看到那張蒼老異常的臉，我體內(nèi)的元神似乎就躁動不安，心神不覺恍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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