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頭頂一片天

　　呼呼風(fēng)嘯，煌煌日月。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從新石器時代距今，靖邊這片天，據(jù)可考歷史，史學(xué)家證實已有萬年歲月。

　　雖說自民國改朝換代的熱潮起，人們就熱衷于打倒孔家店，摒棄一切舊俗雜念；再到新中國成立，人們又一股腦兒的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群情向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投入到建設(shè)新時代的洪流中。

　　但在傳統(tǒng)的華夏人民心中，永遠都有著一些揮之不去卻又自然而然的寄托和信仰。卻說我們的主人公，也就在這樣的寄托下來到了人間。

　　“云聰他媽，既然老太爺說天命如此，我看就叫這孩子云天吧?！睆埱锷粗@個一切正常的二子，一家人喜笑顏開。

　　炕頭的婦女臉色蒼白，尋常的農(nóng)家女，身形瘦小，此時更顯弱不禁風(fēng)。女人生完孩子沒多久就出院了，現(xiàn)在懷里正抱著云天，一家人其樂融融。

　　卻說家里的大兒子云聰，他也才兩歲剛過，因為實在忙碌，無法分身來照料，現(xiàn)在還在西邊五里地外的娘家過活，看著懷中的小孩兒，女人的臉上溫柔如水，但眼神卻更顯堅強。

　　張家，坐落在靖邊的鄉(xiāng)下，名為黃河堡。顧名思義，黃河堡，瀕臨黃河，是得天獨厚的生產(chǎn)宜居之所。這在西北來說，算是風(fēng)水寶地。而張家，也是此地大族，人口眾多。

　　張氏祖訓(xùn)有云：黃帝五子張揮公，屬地清河稱郡望，前有張儀說天下，至今已過數(shù)千載。

　　而在黃河堡的張氏，卻是明朝時期，跟隨王爺鎮(zhèn)守邊陲的將軍，隨軍攜帶家眷遷居而來，至今已有數(shù)百年傳承。

　　從今天的角度來看，張家，算是家道中落。在云天長大后，每逢節(jié)日習(xí)俗，說起祖宗家事，長輩也是如數(shù)家珍，好不傳奇。

　　堂前屋檐下，燕子銜泥哺。草長鶯飛轉(zhuǎn)，歲月不待人。

　　轉(zhuǎn)眼間，張老太爺?shù)难蛉河鷣碛鷫汛?，每逢?jié)日來吃羊肉的鄉(xiāng)鄰好友絡(luò)繹不絕。幾個兒子也都相繼成家，真可謂兒孫滿堂，三代繁榮，大有欣欣向榮之姿。

　　卻說我們的張云天，此時還未到上學(xué)的年紀(jì)，卻也生得虎頭虎腦，一些趣事，似有王戎孔融之慧。

　　那是某年元宵，正直云天五歲，母親帶著他上街逛廟會。人來人往的街道，兩邊都是擺攤的小販，各種輕工紡織品令人眼花繚亂，這在生產(chǎn)力比較低下的西北之地，算是令人驚喜了。

　　大家禁不住要上前瞅瞅看看，這對于愛美的女人來說，誰又不心動呢？就好比逛街買衣服，這怕是女性們與生俱來的情愫了。就在云天媽仔細的上手瞧著商品時，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云天不見了！

　　云天媽慌忙擠出人群，眼神四處尋找，滿臉的焦急伴隨著呼喊，引得路人不時側(cè)目。丟孩子，在這個年代是常有的事，云天媽心里越發(fā)忐忑，想到小時候鄰居家被拐賣來的娃子，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朝著人群不斷地呼喊：“云天！云天！云天！……”

　　卻說天命之人，亦有天命之運。在云天媽焦急的吶喊聲中，虎頭虎腦地小云天蹣蹣跚跚地在人群里走出來，他東張西望，一眼就瞅見了站在街道中央，正在尋找他的媽媽。

　　冬日的陽光沒那么耀眼，一短一長的影子在極速的靠近。云天媽一把拉著孩子，一邊數(shù)落他的亂跑，孩子一臉的委屈，陽光斜照，純樸無瑕。他一手舉著襪子，一邊無所適從。

　　此時，云天媽才看清楚，原來云天手中拽著一雙尼龍襪，四下打量，也不知是誰家的。于是女人理了理心情，和藹的教育了孩子兩句，“云天，以后跟媽媽出門，不要亂跑，而且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好的行為，一定記住，媽媽這就去還給人家?！?p>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拿時容易還時難。這年頭，人心向背，尤其十個商人九個奸，不小心還會被訛，名譽掃地不說，還可能招致無妄之災(zāi)。云天媽心里想了一圈，還是算了吧，就當(dāng)是孩子的禮物收下了。

　　年過十五了（liao），新年待從頭。農(nóng)忙始于春，稚子奔學(xué)堂。

　　“云聰媽，要不就讓云天這兩天跟著云聰去上學(xué)吧，開春先忙農(nóng)活?！痹坡敯挚粗燥埖膬鹤訉χ鲖D說道。

　　“好吧，云聰那時候讓她姥姥照看的，也不好再送云天去了，他爺爺奶奶這邊一大家子人，也沒功夫管云天，就先讓他跟著云聰去上學(xué)吧。”云聰媽點點頭無奈的說道。

　　就這樣，兄弟倆歡天喜地的成了“同學(xué)”。

　　話說鄉(xiāng)下的學(xué)校，那還是解放后把以前的老廟拆掉重建的倉庫。分列兩邊磚砌的墩子，上面架兩條間隔勻稱，固定在一起的一個簡陋的半圓拱形鋼筋，將左右磚石灰墩子連起來，上面定幾個木座，寫上黃河堡小學(xué)，就是學(xué)校的大門，也是此地教育的寶地。

　　學(xué)校不大，但就鄉(xiāng)村來說，也不算小。放眼看去，學(xué)校占地面積，前后左右相距50米，左右兩列房屋，排列規(guī)整?；顒訁^(qū)域?qū)挸ㄆ秸?，右邊遠處還有一個人為磚砌的乒乓球臺，彰顯著運動的精神。

　　一大早，兄弟倆攜著手一路有說有笑向著學(xué)堂而去。學(xué)堂在黃河堡的中心區(qū)域，距離家也不遠，走路十分鐘不到。

　　一路上，云天探頭探腦，問東問西，甚是好奇。

　　“云聰，你帶的這是誰??？”

　　“肯定是他弟弟啊，這你都看不出來？”

　　“對呀，你看他們倆長得多像啊。”

　　同學(xué)們你一言我一語，好奇的談?wù)撝?p>　　“鈴鈴鈴……”

　　聽見鈴聲，孩子們像受驚的兔子，一股腦迅速歸位，整齊的坐在座位上，小手背在后面，等待上課。古人云，教不嚴(yán)，師之惰。尊師重道，從嚴(yán)治教，才是育人的根本，這在鄉(xiāng)下的學(xué)校更加突出。

　　世界的發(fā)展在于不斷的創(chuàng)造。而孩子的思維是最具有可塑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教育的目的，在于發(fā)覺孩子的天性，并努力引導(dǎo)建立興趣，使他走向自己的人生大道。

　　令人奇怪的是，幼小的云天坐在哥哥的旁邊，他并沒有哭鬧，只是安靜的坐著，聽著……可能還在認(rèn)真地看著。

　　看著教室，頭頂?shù)娜俗至?，昏暗漆黑，有蜘蛛網(wǎng)，也有煙熏的痕跡。兩人一排的本色黃木課桌椅，溝壑縱橫，暗示著歲月的經(jīng)歷。雖說擺放整整齊齊，卻又在面上多了些鐵畫銀鉤，有著些許“早”字，呼之欲出。

　　此時的云天，他還不知道那些符號的含義，只是在共同的相對中，感受著這世界的奇特。

　　一轉(zhuǎn)眼，時光流轉(zhuǎn)。懵懂的孩童，已經(jīng)虎虎生威。在田間，在巷口，總能聽見他呼喝玩鬧的聲響?？偰芸匆娔穷^頂青天，沖破黃沙，無懼風(fēng)雨的身影。

　　春去夏至，思想解放。這里的人們，也逐漸有了自己的意識，并逐漸付諸于行動。

　　紅旗招展，干勁十足，面朝黃土，勤奮耕耘。而這些，都沒有壓在他們的子輩身上。既不需要像以前勞作，也不需要上著學(xué)還要拔豬草，只需要，努力的讀書，讀書……

　　因為從地主到莊稼人，傳到這一輩，張秋生深刻的明白，只有努力讀書才能拔掉農(nóng)根，才能讓下一代有走出黃河堡的可能。聯(lián)想自己，當(dāng)初家里供讀到初中畢業(yè)，可惜中途變故，未得繼續(xù)，想來不免惆悵的同時亦下定決心。

　　他看著炕頭熟睡的家人，默默的在老舊的門板后寫下，激勵孩子之句：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持之以恒，勤奮早練。頭頂一片天，從來不叫苦，敢叫日月?lián)Q新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