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胡同黃宅正門處,萬騎營偏將韋和與公主府親衛(wèi)李年,分別所率兵士相互對峙,箭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fā)之勢。
張宏看著這前世現(xiàn)實(shí)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冷兵器對峙,心中也知下一秒很有可能便是一場撕殺,血濺當(dāng)場。但他并無恐懼之色,這倒全賴于這些時日里他與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數(shù)次的暗中交鋒,試探。比起玩弄陰謀政權(quán)的殺人不見血,眼前這對峙雖是直觀,但確實(shí)也能接受。所以此時的張宏不畏懼,反而隱有興奮之意。
兩方人均是有所顧及,誰也不敢先行動手,只是這般便僵持在這里。
冷顏看著那轎子前張希的張宏,在此時仍能保持冷靜,而也正是因?yàn)檫@些冷靜,他卻陡然捕捉到張希隨著這場面越發(fā)緊張,臉色也越為難看。察覺到這點(diǎn),張宏這才明白為何本不算蠢人的張希會在今日如此張狂,甚至揚(yáng)言拿下太平公主府的親衛(wèi)。
張希與張宏所想一般,他二人都是以為此地靠近王府胡同,而此刻又是早朝已散之時,這場沖突是根本不可能擴(kuò)大的。不僅是張希,甚至連張宏也都認(rèn)為臨淄王,或者是相王,太平公主等人都在暗中注視著這場沖突。在某個時刻,他們也定不會讓這場沖突演化。
但,很顯然,此時并無他人過來。所以這讓一手造成眼下局勢的張希有些不安,他之所以如此張狂,本就是要引張宏身后的人出來,如此一來,他有能占據(jù)主動,以自己之意愿來試探那臨淄王,或太平公主等人的目的。
張宏看著臉色難看的張希,突然大覺玩味,他已然猜到張希的意思。所以在此時見張希越發(fā)的難以下臺時,他當(dāng)然不會送予他臺階。
本來,張希今日自己親來,已是擾亂了張宏的布局。所以有此良機(jī),張宏自是不介意使張希更為難堪。既是本就刻意要得罪于他,那不妨得罪的更徹底些,只有如此,才能讓張希對自己再憎恨些,但卻終不能奈何自己。如此一來,張宏才有機(jī)會讓這局勢再回到自己原先的計劃之中。
所以,張宏不再猶豫,無任何后路的他只有孤注一擲。做下此般決意后,張宏輕輕向前跨了兩步,這兩步,卻是讓那幾名持刀站在范慎面前的萬騎營兵士又后退了幾步。由此,張宏更是斷定,張希不敢真的動手,至少目前不敢。
看著那面上依舊鎮(zhèn)定的張希,張宏冷冷一笑,面帶嘲諷:“尚書大人,若是無其它要事,恕小可不便久留?!?p> 狂妄至極。
張希心中大恨,他看著那十三少年卻忽然覺得那少年根本不在意自己如今這身份,也根本不在意眼下局勢將會演變到何種地步。張希不知那少年究竟還有何可依侍,他確實(shí)很想知道若是自己下令強(qiáng)攻之后,那少年又會怎樣的作為。但他終于只能如此想,卻不敢如此做。因?yàn)樗芮宄?,若是他動了手,那這少年身后的臨淄王等人露面后,他將再無善果。畢竟,此事之因乃是他那兒子張介良首先私帶萬騎兵士闖入民宅,于情于法,都在那少年一處。
張希是替韋后一方來打頭陣,來試探太平公主、臨淄王等人的,但他畢竟不是送死的。此事雖僅牽涉那出身寒門的十三少年,但若是處理不好,張希很清楚太平公主一黨,以及臨淄王一黨會有怎樣巨大的反彈。那些反彈他根本承受不起,即便現(xiàn)今他身后站著韋后。
所以,張希此刻盡管氣極面上發(fā)抖,但終說不出任何話來。
張宏又是冷笑,甚為不屑。卻終于不再看張希,以及那萬騎營中兵士任何人一眼,拂袖入內(nèi)。
黃不學(xué)、高不危、范慎三人均是瞠目結(jié)舌,一臉的匪夷所思。
便就這樣,張希看著那少年一眾皆是安然入內(nèi),他忽然覺得今日所發(fā)生之事根本便是一場戲劇,而一手挑起策劃此事的他,完全就是那戲臺上的小丑!
已是控制不住雙手隱隱發(fā)抖的張希,終于在百般思量之后,還是克制住了此時下令強(qiáng)攻的沖動,在看著那李年等太平公主府親衛(wèi)俱又守在了門口之后,張希只能揮手入轎,只是臉上,一片慘白。
那少年真的只是寒門出身的十三少年嗎?坐在轎中的張希眼現(xiàn)厲芒。新恨舊仇,本尚書終會一一討還!
……
片刻,待那偏將韋和也率人走后,從黃宅側(cè)旁的巷子中卻是走出二人,守在門口的李年在看到這二人后,忙上前幾步,跪地輕言:“見過二王爺,臨淄王?!?p> 來人正是二王爺薛崇簡,以及臨淄王李隆基。
事實(shí)上,從張希下令敢有反抗者,統(tǒng)統(tǒng)拿下之時,他二人便已是在那巷子中了。之所以一直未曾現(xiàn)身,除了極為期待那張宏會怎樣應(yīng)對此事外,李隆基倒更想知道,在張希給了他們?nèi)绱艘馔庵?,那少年張宏又會如何繼續(xù)他的布局。
顯然,張宏的這般作為,讓李隆基大為滿意。
目送那來時洶洶的張希等人如此離去,李隆基忍不住微瞇眼睛,輕聲贊賞:“好,果然不負(fù)本王期待。這樣一來,張希必定會與托付武延秀那懦夫!”
一旁的薛崇簡仍自嘆息:“以往倒是知道張宏那小子膽色不俗,只是實(shí)未想到,他居然膽大至斯!”
李隆基回身看著薛崇簡,稍稍打量了幾眼,卻是輕笑:“如此有勇有謀之少年俊才。留在你母親大人那處,是否可惜了些?”
聞言,薛崇簡面色復(fù)雜,不知該作何回答。所以終究只能輕嘆。
揮手示意李年起身之后,薛崇簡并未作答李隆基,只是神色嚴(yán)肅對李年道:“今日你做的很好,但須謹(jǐn)記,無論如何不能讓張宏知道你是本王與臨淄王的人!”
李年凜然,恭身領(lǐng)命。
薛崇簡與李隆基并未有前往尋找張宏之意,在交代完李年之后,二人這才施然離去,只是離去前,卻都是深深的看了那如今的張府幾眼。
……
張宏之所以那般妄為,其實(shí)也猜到了或是臨淄王,或是二王爺,定會有人在旁相看。所以最終他才敢作出那般決定。因?yàn)樗兰幢銖埾?酥撇蛔铝顝?qiáng)攻,那有臨淄王與二王爺在此,他也定然無事。
只是,正是深深敬佩張宏的黃不學(xué),范慎,高不危三人,卻在隨張宏回府后,發(fā)覺張宏額間已是細(xì)汗密布,甚至不等黃不學(xué)獻(xiàn)殷勤般遞上方巾,張宏已是喝道:“楞著做甚?還不快去將常霸喊來?”
黃不學(xué)一怔,隨即忙大步前往后院。只是留下高不危與范慎相視一望,各自發(fā)現(xiàn)對方眼中那抹笑意。
原來,大人也是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