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橋洞下穿行過去,又走了一段上坡的公路,村子一下就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了——整齊,干凈,特別安靜,別說看不見人,狗也沒見一只。
我急于問路,就推著車到處東張西望。街面上的商鋪都是門窗緊閉,敲門也是沒人應(yīng)聲。無奈,我只好推著車往村子深處走去。
我在巷子里來回穿梭。圍墻里明明都是人家,但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院門。正當(dāng)我急得滿頭大汗想開嗓子喊兩聲的時候,我看見一個胡同口堆著一垛紅磚。
磚垛一半在陰涼里,一半被陽光照射著,紅得耀眼。不知怎么得,覺得這垛磚好熟悉,就像小時候家里蓋房子剩下的那垛紅磚。
因為暫時沒有用處,這磚垛就成了我們小孩兒玩樂的場所,我們經(jīng)常比賽誰先爬上去。站在上面,風(fēng)都比底下大一些,涼快一些。
那時候正是春天,萬物復(fù)蘇,天氣不冷不熱,很多人家都在蓋新房。村里一個富戶也剛蓋起幾間大瓦房,夜里卻住進去一個流浪的女人。她穿著黑乎乎的衣服,頭上也圍著黑色的頭巾,在連門窗都沒安的毛坯房里打地鋪睡覺,被得到消息趕來的房主人罵走了。
我們幾個毛孩子一路尾隨著她。
她微微佝僂著背,顫悠悠地走到村頭土路邊的一棵楊樹下停住。背后不遠(yuǎn)處就是一片亂葬崗。
她盤腿坐在地上,把隨身攜帶的一個灰布袋子打開,拿出一個饅頭。那饅頭在她不太干凈的手里顯得格外白,格外香,以至于我都想咬上兩口。她不緊不慢地吃完饅頭,拍拍衣服上掉的饅頭渣子,抬頭看看我們,輕輕笑了一下,牙也很白。
只見她又從灰布袋子里掏出一個東西,用手絹裹著,能看出那手絹原是白色的,上面還用彩色的絲線繡著花。她慢慢地一層一層地掀開手絹,里面赫然躺著一支翠綠的玉簪子。對于沒見過世面的我們來說,這物件簡直太新奇了。我們伸著脖子瞪著眼直勾勾地瞅了又瞅,以至于我把它的樣子牢牢記在了心里。
那流浪的女人輕柔地說了一句:“是我愛人送給我的,我現(xiàn)在就是要去找他?!?p> 我抬頭注視著她的臉,呆頭呆腦地問了一句:“他在哪兒?”
“不知道……但只要一直這么走,肯定會找到的?!?p> 我聽了莫明感動到想哭。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又沖我們笑一笑就走了。
我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她走得沒了蹤影。從那兒以后,我再也不拿著棒子驅(qū)趕露宿在我家門口的流浪者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找到愛人了嗎?”我看著眼前的磚垛,呢喃自語了一聲。
話說回來,這明明是在BJ,這垛磚怎么可能是我小時候家里蓋房剩下的那垛磚呢?這種磚本來都是一樣的,可這垛磚就是讓我感到熟悉和親切,就像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直佇立在我過去的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