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特殊化

　　村里沒有學(xué)校，只給老師學(xué)生們臨時收出來了一間破房子充當教室，教材等學(xué)習用品是村長特地托人去鎮(zhèn)上買的，課本是鎮(zhèn)小學(xué)用下來的舊書，饒是破的不成樣子，也花了不少錢。

　　等農(nóng)閑季節(jié)過去了，就能正式上課了。

　　好在現(xiàn)在是夏天，春意包里的那幾件衣服夠換，也有足夠的時間準備教案，考慮到春意的處境，上學(xué)那幾家的孩子已經(jīng)送來了糧食，因為學(xué)生們用糧食代替了學(xué)費，所以第一個月，村子里是不用發(fā)工資的，等到下個月才能發(fā)。

　　總算是有錢應(yīng)付當下了。

　　現(xiàn)在村子里，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見到春意都得規(guī)規(guī)矩矩喊一聲劉老師，雖然春意覺得，劉不是自己的本姓，叫春老師聽著更有代入感。

　　原本是三十五個學(xué)生，擬定名單的時候，又多加了一個學(xué)生，這個學(xué)生是?；ⅲ?p>　　陳翠蘭的小兒子，程金錢的小伙伴。

　　都湊了糧食送過來充當學(xué)費，這些糧食是一年一送，數(shù)量也不是太多，所以村長通知這事兒的時候，他們還是樂意的，就是陳翠蘭非要搞特殊，再三推諉，就是不肯從家里拿糧食，一拖再拖，春意本來是想讓村長處理這件事情，結(jié)果村長說，陳翠蘭家人口多，糧食不太夠，等秋收的時候再送來，春意一聽，當即拍大腿說道：“村長，我怎么覺著是她故意不交的嘞？”

　　依照陳翠蘭那人的性子，是真的有可能。

　　村長團著那張皺巴巴的臉定神想了片刻，試圖替陳翠蘭解釋：“不能耽誤娃上課，你看這樣行不，先讓娃來上課，等秋收了，我親自去他家把糧食給你送來。”

　　春意意正言辭：“村長，您別說了，翠蘭嬸家里有沒有糧食，您比我清楚，不能因為我剛來就糊弄我，她不送糧食，無非是還在記我住了這個房子的仇，我也不是非要計較，但其他學(xué)生都交了，就他們家不交，這不就是搞特殊化嘛？我沒法跟其他家長解釋，您難道要出面收拾她家的爛攤子嗎？”

　　村長驚了：“小劉啊，你說嚴重了，什么特殊化，咱村不興那個?！?p>　　春意小聲嘟囔：“明明就是?！?p>　　村長人老耳朵不聾，聽著也沒解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卷，里面包著劣質(zhì)碎煙末，又拿出打火機點燃煙卷，狠狠吸了一口，語氣滄桑了許多：“我上次去鎮(zhèn)上開會，那里的孩子都有學(xué)上，鎮(zhèn)上領(lǐng)導(dǎo)說，只有學(xué)習才能以后變得富足，不缺糧食吃，我知道翠蘭跟你結(jié)了仇，但不能殃及孩子，孩子就是因為沒上過學(xué)，所以不懂啥是對錯，咱村里都是粗人，教不了自家孩子多少，要不是為了他們的前途，村子里也不會出錢給你發(fā)工資?！?p>　　春意：“……”

　　合著還是我不識好歹了唄？

　　雖然…但是…好像是有一點，但誰讓陳翠蘭前幾天鬧那么一出，差點讓自己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村長又絮絮叨叨了許多，春意的頭越來越低：“村長，我不是那個意思，可以先讓?；砩险n，我心里知道，不能耽誤孩子們學(xué)習知識，但我就是覺得吧，翠蘭嬸看我不順眼，會不會……”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去，跟村長心照不宣，無非是想說陳翠蘭會不會特地送牛虎來搗亂。

　　村長跟她保證：“你放一萬個心，要真是那樣，我第一個不愿意?！?p>　　春意勉強放心了。

　　對待大人她還有點辦法，換成熊孩子就不一定了。

　　兩人的這番談話沒告訴任何人，村長再三給陳翠蘭擔保，春意才打消了疑慮，結(jié)果第二天就出了事。

　　春意從外面打水回來，結(jié)果連門都進不去了，一群人擠在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說著什么話，有幾個態(tài)度還不好。春意心頭咯噔了一下，晃晃悠悠的拎著水桶擠了進去：“來來來，麻煩大家讓一下?！?p>　　所有人齊齊往后轉(zhuǎn)身，春意被盯的頭皮發(fā)麻。

　　“那個，你們有事兒嗎？”

　　其中一個大嬸指著春意大聲質(zhì)問：“我問你，你是不是沒收陳翠蘭家的學(xué)費？”

　　春意放下水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沒立即反駁。

　　這些人眼熟，可不就是前幾天來家里送學(xué)費的幾位家長。果然是為了這事兒，春意不能說謊，又不敢承認，為難的看著她們，沒有說話。

　　殊不知她這態(tài)度落在大家眼里就是默認的意思。

　　剛說話的那位大嬸是程強的老娘，米罐村程姓居多，孩子們姓程的也多，但不是所有姓程的都那么好說話。

　　“你憑啥不收她家的學(xué)費？前幾天她跟你爭房子的時候大家伙都跟你站一頭，你轉(zhuǎn)眼就忘了，你說你憑啥不收她家的？”

　　春意后退一步：“你們誤會了，不是沒收她家的，是她家人口多目前比較困難，等秋收后就把學(xué)費給我補上?！?p>　　人群寂靜了許多。

　　突然，又有人隔著人吆喝：“你說假話，那牛虎為啥說他是免費上學(xué)的嘞？你是老師你咋能誆人？”

　　春意踮腳看了半天沒看清是誰在說話，只好作罷，耐心的解釋：“真不是，我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聪嘈艅e人的話也不信老師的話，就算是不信我，村長的總能相信吧？不信你們就去問村長，村長知道這事兒。”

　　就連擔保都是村長給擔的。

　　程強娘狐疑的問：“真的？”

　　春意認真點頭：“真的。”

　　還以為解釋清楚她們就走了，哪料，又有人吆喝，跟剛才說她說假話那人的聲音一模一樣：“你瞎說，誰家不困難？我家人口也多，給你的學(xué)費是我們一家咬牙擠出來的，陳翠蘭能秋收再交，那你把我家前天交的糧食還回來，我家也秋收后再交。”

　　這到底是誰這么煩人？

　　要是將糧食退回去，要老師喝西北風嗎？

　　春意神色淡了許多：“你們?nèi)フ掖彘L吧，只要村長說行我就退?！?p>　　大不了糧食退了，三十塊工資發(fā)來。

　　有人猶豫了。

　　春意接著道：“我初來乍到，有幸給你們的孩子們上課，傳授他們知識，我很高興，這些糧食我沒動多少，你們要是想拿走秋后再給也可以，但是我不能做主，還是要去找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