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秀保資歷尚淺,何德何能擔(dān)此重任啊?!毙惚9蛟谛慵策?,故作緊張地推辭道。
“不交給你又能交給誰呢?”秀吉反問道:“總不能交給外人吧?”
“只要是忠心耿耿,外人又何妨呢?”秀?;卮鸬馈?p> “那你說說,誰更適合呢?”秀吉反問道。
“加賀大納言、江戶內(nèi)府、石田治部都是不錯的人選啊?!毙惚2患偎妓鞯鼗卮鸬?。
“石田治部?”秀吉朝站在門口的三成望去,只見他表情驚訝地盯著秀保,想必也是沒料到秀保會出此言吧。
“沒記錯的話,你和三成有些過節(jié)吧?”秀吉眉頭微皺,可心里卻樂開了花。
“這有必然聯(lián)系么?治部的能力和閱歷遠(yuǎn)在我之上,由他輔佐秀賴,殿下應(yīng)該更為放心吧?!毙惚Uf得如此理所當(dāng)然,倒讓身后的三成心生愧疚了。
“可他畢竟是外人啊,豐臣家的天下豈能交予外人管理?!毙慵槐菊?jīng)地問道。
“那又怎樣,三國時劉玄德白帝城托孤,不也是將蜀漢江山一并交予諸葛亮了么,孔明殫精竭慮,夙興夜寐,到死都沒有篡位啊。忠臣就是忠臣,即便是大權(quán)在握,也絕不會有一絲忤逆之心的。”秀保說得如此義正言辭,著實讓三成和秀吉激動不已。
“諸葛亮忠心耿耿是不假,可曹操、司馬懿之流亦不在少數(shù)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像周公召公輔佐周成王那樣輔佐秀賴,至于治部和內(nèi)府,我自由安排。”說完,秀吉朝三成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功夫,一套文房四寶便放在了秀保面前。
秀吉指了指桌上的文書,嚴(yán)肅地說道:“雖說你是我的侄子,秀賴的堂兄,但有些過場還是要走的,這是早先擬好的幾封誓書,五大老、五奉行、三中老還有諸多大名都已經(jīng)按了血印,你回來的晚,抓緊補上吧?!?p> 秀保移開鎮(zhèn)紙,拿起最上面的一封誓書默讀道:“虛心協(xié)謀,務(wù)輔嗣子,勿樹私黨,勿忘公義,勿變更,勿漏泄,勿不告而結(jié)婚,勿不告而交質(zhì)。如有違背,天理不容,人神共棄?!笔臅鴥?nèi)容主要就是這些,后面相當(dāng)一部分篇幅都是各大名的簽字和血印,最先印入眼簾的竟然是德川家康的名字:“羽柴武藏內(nèi)大臣家康”,著實讓秀保忍俊不禁。
一封念罷,秀保又將剩下的幾封誓書瀏覽了一遍,竟有八張之多,可憐秀吉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一世梟雄竟會相信誓書這種東西,殊不知在這亂世,草紙都比誓書來得有意義么?
“怎么,猶豫了?”見秀保遲遲不肯簽字,秀吉面色有些難看了。
“臣并非猶豫,只是覺得有些不妥?!毙惚7畔率臅?,躬身回答道。
“哪里不妥,說來聽聽?”秀吉好奇道。
“‘人神共棄’這種話殿下你信么?”秀保反問道。
“神鬼之言,吾本不信,可誓書不都是這么寫的么?”
“既然您都不信,這樣的誓書由有何意義呢?”
“這…”被秀保這么一問,秀吉還真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你說說,該怎么改?”
秀保略一沉思,提筆草擬了一封新的誓書,主要內(nèi)容和前幾封無異,唯有最后一句話做了修改。
“如有違背,斷子絕孫,當(dāng)為逆賊,天下大名共伐之?!毙慵従忺c頭,若有所悟道:“嗯,雖說有些不近人情,卻是來得更實際些,就這么寫吧,明天一早便召集眾大名重新立誓。”
“不必了?!毙惚<矔爸队鸩駜?nèi)大臣秀?!卑藗€大字于紙上,又以銀針戳破五指,用力將手掌按在誓書上,待血跡殷紅整個手掌方才交予秀吉查看。
“刺破拇指即可,你這是何必呢,況且明天和諸位大名一同起誓不就行了么?”秀吉心疼地看著秀保,那眼神就如父親注視孩子般慈祥和憐愛。
三成也被這一幕嚇壞了,趕忙拿來藥膏為秀保止血。
秀保揮了揮手示意三成自己不需要,望著秀吉鄭重說道:“殿下您錯了,這封誓書是侄兒寫給伯父秀吉的,至于明天那封,才是臣子寫給太閣和少主的?!?p> “我知道了?!毙慵獙㈩^垂下去,輕聲說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伏見住下吧,等明天見完秀賴再回郡山城吧。”
“遵命,那臣就先告辭了?!毙惚3慵莘卸Y,恭敬地離開了內(nèi)室,獨留秀吉與三成。
內(nèi)室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過了好一會,才被秀吉的啜泣聲打破。
“佐吉啊,”秀吉抬起頭,老淚縱橫地看著三成:“你還懷疑右府的忠心么?”
三成被秀吉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除了當(dāng)年鶴丸(秀吉和茶茶的第一個孩子)夭折,他從未見過秀吉這般傷心?!坝腋男男睾椭艺\,臣自嘆不如?!?p> “你能這么說,我也就放心了。”秀吉擦干眼淚,長嘆一口氣道:“有你和右府輔佐秀賴,我可以安心的去啦。”
“既然如此,上次您給我的密旨…”三成試問道。
“隨你處置吧?!?p> “明白了。那這封誓書…”
“好生收起來,到時候跟我一起埋了吧?!?p> “…臣,遵命。”
第二天清晨,本丸御殿,包括五大老、五奉行在內(nèi)的百余名諸侯大名濟濟一堂,等待秀吉的訓(xùn)示。
大堂下方,眾大名皆面南朝北跪拜,秀保為首,五大老居次,五奉行再次,三中老和豐臣家譜代家臣拜于其后,外樣大名按知行高低從前往后依次跪拜。
“太閣殿下和少主駕到!”隨著內(nèi)侍洪亮高亢的宣告,秀吉牽著秀賴,在兩旁侍女的攙扶下走到了大殿中央,環(huán)視諸大名后,穩(wěn)穩(wěn)地坐了下去,秀賴怯生生地躲在秀吉身后,乳母好說歹說方才在一旁的蒲團上坐定。
“諸位大人,好久不見吶。”秀吉操著一口蹩腳的尾張話笑嘻嘻地寒暄道:“虎之助,上次你托人送來的虎肉很有療效,我的身體可是好了很多啊?!?p> “您能滿意臣便知足了?!鼻逭钌畎莘氯?,強忍著淚水說道,即便是傻瓜也能看出眼前這位太閣殿下命不久矣了吧。
秀吉樂呵呵地點了點頭,便又朝向秀忠身旁的結(jié)城秀康,關(guān)心道:“少將好久沒來看我啦,是不是結(jié)城比較忙呢?”
作為秀吉曾經(jīng)的養(yǎng)子,秀康享受到了真正的父愛,看著病入膏肓的秀吉,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回殿下,是有些忙,不過來之前臣已將家中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這回想在伏見多呆一段時間,不知是否應(yīng)允?!?p> “哪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啊,”秀吉爽朗地笑道:“你就留下來多陪陪我,過幾天,過幾天再走也不遲啊。”
“臣感激不盡。”秀康鼻涕眼淚橫流,無不讓人動容,卻讓作為他親生父親的家康心生怨恨。
“傻小子哭什么,讓你留下來陪我難道不高興么?”秀吉拭去眼角的淚水,大大咧咧地說道。
秀康使勁地?fù)u著腦袋,淚水濺了秀忠一臉?!坝H爹死了你也不可能這么哭吧?”秀忠抹了一把臉,鄙夷地在心中咒罵道。
“那就好,”秀吉點了點頭,之后又大聲說道:“諸位從朝鮮歸來的大人們,你們辛苦啦?!?p> “為太閣奉公,吾等甘心情愿?!币孕惚槭?,包括秀元、秀忠、秀家(秀秋閉門思過中)在內(nèi)的征韓大名齊聲拜謝道。
看著眼前這些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大名,秀吉欣慰地點了點頭,此時秀賴卻有些坐不住了,吵著鬧著要去找淀姬。秀吉無奈,只好步入正題。
“今天招各位前來,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昨天聽內(nèi)侍稟報,說是前幾次寫下的誓書被水浸濕了,很難分辨,因此希望諸位能再寫一封?!毙慵獡现X袋,故作難為情狀。
說完,內(nèi)侍便將草擬好的新誓書取出,放在秀保面前的小桌上,諸位大名則在秀保的率領(lǐng)下,依次上前簽字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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