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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

【042】、酒宴

容城 暗水微瀾 4407 2010-04-20 17:10:16

    方靜好握著青瓷茶碗的手晃了晃,她是這樣的潑婦類型嗎?她還未說話,卻有一個人跳了起來,平琬瑞指著何書淮的鼻子道:“你胡說什么呢?”一把拉起方靜好,“這就是他老婆?!?p>  何書淮的臉色有片刻的難堪,隨即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看著方靜好:“這……我不知道是嫂子……”說罷,作了個揖道,“我是何書淮,與少白是從小便認得的?!?p>  方靜好見他表情誠摯,不似戲弄,便也微微笑了笑,算是還禮。

  “得了?!比萆侔着牧怂幌?,“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扭捏了。”說完不看方靜好一眼,拉著何書淮就走。

  何書淮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平琬瑞似乎想說什么,卻被容少白拖走了。平琬瑞冷笑一聲:“我最看不慣這種男人……”說到一半頓了頓,看著方靜好道,“喂,你好好的怎么就嫁了這么個男人?”

  方靜好失笑,平琬瑞的作風她了解一些,卻沒想到她真的是什么話都會說,她學著何書淮的樣子摸了摸鼻子苦笑:“我也不知道。”

  平琬瑞便道:“別管這些臭男人,酒宴快開席了。”

  中午的酒宴簡單一些,晚上的才是正式的,算是慶祝錦繡織的二分店順利開張。

  中央的桌子上是方靜好、容少白、韓澈、容紫嫣、葛熙冉五個,再加上平展鵬、平琬瑞與何書淮,以及一位平時與錦繡織做了許多年生意的老客戶周老板。聽說平展鵬還帶了幾位姨太太來,卻沒見著,想是位子不夠,坐在了別的桌。

  人都差不多落座了,韓澈才持酒站起來道:“韓澈代太太多謝各位多年來對錦繡織的照顧,以后二分店還要仰仗各位,這一杯,我先干為盡?!闭f罷,一飲而盡。

  眾人鼓起掌來,都紛紛站起來敬酒。一時間杯光交錯、喧鬧四起。幾杯酒下肚,以前有心結的也不計較了,交好的更是已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方靜好發(fā)現(xiàn)容少白雖然握著酒杯,卻只是放在手上左右晃著,何書淮見狀,不解的笑道:“怎么,才幾月不見,你戒酒了?”

  容少白略顯不自然的一笑,沒睬他。何書淮又看看身邊的平琬瑞,似乎想說什么,卻被平琬瑞瞪了回去,只拉著方靜好說話。

  方靜好只是喝茶,她以前會喝酒,以前應酬也需要,卻沒有酒癮。

  這時,那位周老板許是喝高了,倒了一杯酒對著方靜好道:“四少奶奶是初次見面,我敬你一杯!”

  方靜好微微一笑,接過來一飲而盡:“謝謝?!?p>  周老板拍起手來:“沒想到四少奶奶原來是好酒量,失敬失敬,來來來,再來一杯!”

  方靜好連喝了三杯,卻覺得有些暈了,暗笑一聲,對了,身體已不是自己的了。周老板卻越喝興致越高,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何書淮看著方靜好側過頭對容少白道:“想不到嫂子挺會喝酒,你們兩個平日在屋子里是不是也會小酌一杯?”

  容少白本來自顧自的吃著菜,聽到何書淮的話抬起頭便看到方靜好臉色酡紅、笑意淺淺,不知怎么就覺得有些刺眼,心里煩躁起來,忽然,騰的站起來,奪過她手里的酒杯喝了個精光,坐下去。

  一時間,整桌人都安靜下來,韓澈目光流轉,輕輕垂下手,葛熙冉臉上飄過一聲愕然,而那位周老板大概也自覺有些過了,不聲不響尷尬的笑著。

  最錯愕的是方靜好,容少白的舉動讓她愣了一下。他干嘛要幫她喝酒?

  此刻,從后園傳來一陣喧嘩,方靜好遠遠望去,竟像是搭了個什么臺,剛才進來時倒沒注意。韓澈已道:“聽聞魏家班近些日子在杭州城里很有名,便請了魏老板過來,大家吃好了,便去后園看戲。”

  原來那是露天的戲臺。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少的可憐,眾人聽說有戲聽,興致更高了幾分,很快便離了席朝后園涌去。

  方靜好從來沒看過戲,又坐了一會,平琬瑞拉她時便也一起去了。

  后園子里,韓澈被平展鵬的幾位姨太太叫了下來。二姨太笑著道:“柳太太身子可好?這次怎的沒來?”

  韓澈微微一笑:“老夫人的壽辰快到了,太太一時走不開,這次是四少爺和四少奶奶一起來的?!?p>  一旁嗑著瓜子的四姨太此刻笑著轉過來問道:“哦對了,聽說四少不久前成親了,四少奶奶一定是位美人吧?”

  韓澈的腦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現(xiàn)出方靜好的模樣,她躲在溶洞里眼淚朦朧,她在爐灶邊滿臉煙灰,還有剛才她喝酒時的模樣,明明不甚酒力卻又那么豪爽……他沒有答話,唇邊卻浮起一抹輕悠的笑。

  此刻,方靜好被平琬瑞拖著來到了后園。

  “呶,我的幾位姨娘坐在那邊呢,我們也過去看看?!逼界疬呑哌呎f,“聽說今天唱的是什么《陸游與唐琬》?!?p>  方靜好跟著平琬瑞往一排排人流中穿梭,很快便聽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喲,我們大小姐什么時候也看戲了?”方靜好望過去,便看到中央坐著三個衣著富貴華麗的婦人,其中一個鵝蛋臉的婦人正側過頭巧笑嫣然的望著她身邊的平琬瑞。在她身邊,是一身白衣的韓澈。

  平琬瑞眉一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唄。”說罷便拉了方靜好走過去。

  此刻韓澈也回過頭看到了她,怔了怔,微微一笑:“四少奶奶也來了?!?p>  那位剛才說話的婦人有片刻驚訝,才掩著帕子笑起來:“這位便是容府的四少奶奶么?剛還說起呢,快來這邊坐?!?p>  幾個婦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掃過來,方靜好有些訕然,平琬瑞跟她一一介紹,方靜好才知道,這三位都是平展鵬的姨太太,坐在韓澈右手邊長著鵝蛋臉的是二姨太張氏、旁邊文文弱弱只是淡笑看著她的是三姨太盧氏、最后那位嗑著瓜子下巴尖尖的是四姨太王氏。

  經過韓澈身邊的時候,他輕輕拉開另一邊的凳子,朝她一笑:“四少奶奶坐這兒吧,看的清楚些?!?p>  方靜好看了看那邊一堆的婦人媳婦,兩人相視而笑,那一笑,只是嘴角不覺一勾,卻似是默契一般。她知道,韓澈是為她解圍,不想她多應酬,心里掠過一絲溫暖。

  平琬瑞已坐到了那堆婦人中,不知跟她們說些什么,那些婦人的目光又朝方靜好看過來,四姨太笑道:“呀,原來給大小姐出點子做衣裳的便是四少奶奶啊,真是心靈手巧呢?!?p>  方靜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幸好那些婦人只是看了她一會,也沒再說話,專心吃著蜜餞、瓜子看起戲來。

  戲臺上正唱到《浪跡天涯》的選段:“浪跡天涯三長載,暮春又入沈園來,輸與楊柳雙燕子,書劍飄零獨自回?;ㄒ茁?,人易醉,山河殘缺難忘懷……往事如煙不可追,為什么紅樓一別蓬山遠,為什么重托錦書信不回,為什么情天難補鸞鏡碎,為什么寒風吹折雪中梅,山盟海誓猶在耳,生離死別空悲哀,沈園偏多無情柳,看滿地落絮沾泥總傷懷往事如煙不可追……”

  不愧是杭州有名的戲班子,雖然方靜好不太懂戲曲,但那纏mian哀怨的唱腔讓她不覺仔細聽起來,也聽懂了些。

  她正聽著,韓澈的聲音傳過來:“陸游心懷大志、憂國憂民,卻也一生痛苦?!?p>  方靜好怔了怔,腦子里昏昏沉沉的,看著戲臺道,“陸游對唐琬情深,卻也無法拋下天下,可他不知道女人最想要的,只是對她一人之心而已,唐琬獨處小紅樓多年,心早已絕望了,三年之約,物是人非,陸游再想追回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忠了國、忠了自己,卻也負了唐琬。”

  韓澈半響不語,之后輕聲道:“人總有些東西是無法舍棄的,很難兩全?!?p>  “是啊。”方靜好淡淡笑,“所以人必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是當時太難了?!?p>  像前生,她為了工作很少陪自己的父母,哪怕吃一頓飯的時間也沒有,如果知道會天涯永隔,當時為什么沒有多珍惜呢?

  她出神的坐著,卻沒想一抬頭,韓澈正望著自己。

  她本來就有些微醺,此刻兩人對視,聽見自己的心輕輕跳著,連戲臺上唱些什么都沒再仔細聽了,忽然聽到后排有人說道:“男兒本就志在四方,陸游對一個女子如此深情,她卻改嫁了,這叫什么?”

  她還未反應過來,卻見平琬瑞朝后頭望了一眼,哼道:“真是個白眼狼!”她怔了怔,才隱約想起來這個聲音是那位何書淮何公子的,順著平琬瑞的目光望過去,她見到何書淮坐在第三排,他身邊是搖著小扇,一臉悠然自得的容少白。連容紫嫣和葛熙冉也在。

  此刻,容少白斜睨著戲臺道:“要我說,陸游不算個男人,既然有情在一起不就得了?有什么進退兩難的?還弄什么三年之約……迂腐?!?p>  方靜好轉過身,冷笑一下,這倒像他的性格,只管自己要做的,其他一切都是無所謂的。笑著笑著,唇角卻低垂下去,忽然想到,若陸游是這樣的想法,唐琬的命運會不會便不同了?

  戲散場后,直到深夜,賓客才緩緩散去。

  韓澈送平展鵬與幾位姨太太到門口,平琬瑞拉著方靜好的手:“你什么時候回去?”

  “明日吧?!狈届o好道。

  平琬瑞撅了撅嘴:“還想留你多住幾天呢,我的幾位姨娘都贊你呢,想以后叫你幫她們設計幾件衣服?!?p>  “我回去了,你也可以來柳眉鎮(zhèn)?!狈届o好笑道。

  一會會的相處,她和平琬瑞竟有種相識已久的感覺,方靜好本來人緣也不錯,只是來到了這個時空總是謹慎些,但平琬瑞不知為何總讓她覺得有種親切感,也許是她直爽的性格和這個時空的女人不太一樣吧?她這樣想。

  “也好。”平琬瑞點頭,“我來柳眉就去容府找你?!闭f罷,她跟著她爹和幾位姨娘出了門。

  熱鬧了一天,夜色下,二分店的花廳里張燈結彩,一地的鞭炮渣子和食物殘渣,下人們正忙著清理。

  容紫嫣走過來:“四嫂,你剛才去哪了?人都不見。”

  方靜好淡淡笑:“陪著平家小姐到處走了走?!?p>  “怪不得。我和表姐陪著四哥看戲呢,原以為四嫂也會來的,問了四哥卻說不知道,原來四嫂和平小姐在一起?!彼龂\嘰喳喳的道。

  方靜好覺得容紫嫣這次來杭州,性格開朗了不少,而一旁的葛熙冉只是站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說起四哥,人呢?”容紫嫣往四周望了望,“他病剛好,難道是回屋了?”

  葛熙冉這才出聲道:“也許是陪著何公子呢?!?p>  方靜好一愣,看來只有容少白的事情能讓葛熙冉上心啊。

  “對了,四嫂見過何公子嗎?”容紫嫣問道,“何公子家與我家是世交,何伯父是開織布廠的,我們家的布便是從他們家進的貨?!?p>  方靜好上次在錦繡織聽到容少弘提起過布廠的何老板,沒想到竟然是何書淮的父親,怪不得他說與容少白是從小認得的。

  她笑一下:“見過了。”

  容紫嫣又和她說了幾句,鬧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便和葛熙冉回了屋。

  回到自己屋里,容少白果然還沒回來,想到他的病剛好,她微微蹙了蹙眉,轉念一想,她該做的也做了,自作孽不可活大概就是說的容少白那樣的人。病的時候死人一般,稍微好些了就又活泛了。

  她又坐了一會,沒想到容少白竟回來了。

  一進門,他的腳步頓了頓,才走到床上坐下來,方靜好也不睬他,自顧自的托腮坐著。半響,聽到身后腳步聲,容少白走過來,挑了挑眉忽然冷笑道:“你很會喝酒么?”

  嗯?她忽然想到了剛才宴席上那一幕,斜睨著他,笑一下:“不太會,不過也用不著別人假好心?!?p>  容少白怔了怔,惱怒的瞇起眼:“你做夢么?誰幫你!”他哼一聲,“我只是不想萬一夜里又病了沒人服侍。”

  方靜好也學著他的樣子哼笑一聲:“你也在做夢嗎?誰服侍你,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沒人遵守我的條約而已。”她動了動微麻的胳膊道,“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她醉眼朦朧的指著他一笑,“你半夜要喝水,要上茅房,還吐了我一身,我兩天兩夜沒睡了,遇到你是我兩輩子最倒霉的事……我想回家……回家……”

  容少白眼睛瞇成一條縫,忽然凝住了。朦朧的燈光下,她右手托著腮,竟已睡著了。額前的發(fā)微微散開,臉色緋紅,飽滿的唇也似染上了酒色……看著看著,他忽然便想起了她喂他吃藥時的情景,竟覺得體內有些發(fā)熱,猛地一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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