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架
李兵和許三多來到草原五班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許三多把大部分時間用來背石頭，李兵把大部分時間用來玩單杠。
李夢問窗外的許三多：“許三多，你把石頭一個顏色的放一堆干什么？”
“我想砌……砌圖案?！逼鋵嵲S三多自己也不知道砌什么圖案。
李夢向著屋里的老兵們攤手：“聽見沒？還砌圖案。他以為他在搞藝術(shù)，我看他要被藝術(shù)搞……”
李夢匆匆從窗前走開，“我要把他寫進(jìn)我的小說，我一定要把他寫進(jìn)我的小說！”
于是，宿舍里的字紙簍里又扔進(jìn)了兩個剛?cè)喑傻募垐F(tuán)。
李夢從每天兩萬字直接壓縮到每天兩百字，其實到現(xiàn)在，他只寫了兩百字的序。
許三多又去撿石頭去了，而李兵在單杠上嘗試著做腹部繞杠。
一天結(jié)束，許三多回宿舍，三人破天荒地第一次沒有打牌，薛林在翻一本小人書，李夢依舊寫了撕、撕了寫，老魏在整理撲克牌，三個人都有些做賊心虛。
許三多興高采烈，精神頭十足，這可能是三人最不喜歡他的主要原因，他真的每天都有事情可干，盡管那是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許三多說道：“班長，草原上的風(fēng)好大呀，我撿的石頭都給吹跑啦！”
老馬瞧了那三位一眼：“什么歪風(fēng)能吹得動石頭？”
許三多其實知道是有人故意搞破壞，說道：“也沒吹多遠(yuǎn)，我已經(jīng)撿回來啦。班長，你看見我修路用的錘子了嗎？”
老馬又看了看三個老兵：“李夢、薛林、老魏，你們知道嗎？”
老魏道：“啊？伙房的……灶眼堵了，我們拿去捅火了?！?p> 老馬立即發(fā)火：“你家捅火用錘子？一分鐘之內(nèi)放回原處！”
薛林和老魏做賊心虛地飛跑著出去。
……
今天是個大風(fēng)天，陰天，沒下雨，滿場飛沙。
窗外的路已經(jīng)延伸得很遠(yuǎn)，在旁邊不礙事的地方有一個旋轉(zhuǎn)的人影，那是李兵。
腹部繞杠繞得他像喝醉了酒，暈暈乎乎的，但他依舊在堅持。
他如今能做到五十個。
因為老兵們心里面不舒服，事情已經(jīng)在往極端上發(fā)展，每個人都在失去原來一直恪守的分寸。
李夢則是干脆地在對著那個揮舞錘子的遠(yuǎn)影大叫：“你個大傻子。”
他吼由他吼，他嚷任他嚷。
那條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風(fēng)沙下，路那頭的許三多絕對聽不見他的喊聲。
倒是老馬抬起頭瞄了一眼：“噯噯，適可而止吧。”
可李夢絕沒要止住的意思：“我說哥幾個，大家伙喊一嗓子，罵罵他。班長，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老馬停了在擺的橋牌，有點驚訝地又瞄了許三多一眼：“我不加入?！?p> 李夢道：“班長，咱們能在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直待下來？靠的是什么？”
誰都看看李夢，又低頭。他把五班最敏感的問題提上了桌面上。
李夢很自信地翻出答案，可他說得有些垂頭喪氣：“是因為我們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因為自從來到這里，前途已與我們無關(guān)！因為我們曾經(jīng)熱血燃燒的心已經(jīng)死了！”
風(fēng)沙很大，遠(yuǎn)處的許三多的身影小而模糊，他正逆著風(fēng)在把新鋪就的路面夯平。
李夢的說話聲，混合著風(fēng)沙的凜冽：“現(xiàn)在來了一個傻子，還有一個啞巴，他們真的打算一門心思地把他們的夢想實現(xiàn)？
外邊有個人一直在干活，干他認(rèn)為有意義的事，干他一個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務(wù)。還有一個一直拼命地訓(xùn)練，甚至連話都懶得跟我們說上一句。
我們很煩，以前覺很有意思的斗地主突然間沒有了意義，我們突然間也覺得應(yīng)該干點什么？是不是？”
說到這里，他很慘淡地一笑，“可是我們該干些什么呢？我們能在這里干些什么呢？我上次去團(tuán)里辦事，看著曾經(jīng)和我一起在新兵連出來的戰(zhàn)友在開坦克，我抱著一棵樹哭，我一邊哭一邊想，我哭什么？這只是一棵樹，一顆樹，一顆不會說話、不會懂我的樹！……”
生存在一片絕對看不到希望的風(fēng)沙中，草原五班里的每一個老兵都有這樣的苦楚。
薛林忽然將手里快洗爛了的牌重重拍在桌上。
老魏也聽不下去了，吼道：“閉嘴！”
李夢毫不示弱：“老魏，你別沖著我吼！你們真想吼的人不是我！你們不是要吼兩句嗎？我剛才試過了，他聽不見?！?p> 薛林到窗前，聲嘶力竭地對著窗外吼道：“白癡?。 ?p> 老魏索性打開因風(fēng)沙而緊閉的窗戶：“二百五！”
老馬終于憤然而起：“你們有完沒完？”
李夢拉了一下老馬：“班長，你也要吼一下嗎？你真的很需要吼一下?！?p> 老馬反問道：“我為什么要吼？你們不就是想讓我下個命令，讓許三多把那路停下來嗎，我就不下這命令！”
三個人不說話。
老馬單獨對著李夢說道：“許三多不夠聰明，可他不是一個混蛋，李夢你很聰明，總能讓多數(shù)人站在你這一邊，總能讓大家的矛頭指著你想針對的人，可是這樣多少有點……混蛋！”
這就是一個班長對一個老兵的評價，李夢再也笑不出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老馬噓了一口氣準(zhǔn)備走開。
李夢在他的身后冷冷地說道：“好了，許木木已經(jīng)成功地讓咱們咬起來了?！?p> 他的語氣冰冷，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老馬站住了，他能忍受一切，但不能習(xí)慣這種冰寒徹骨的說話方式，他幾乎要打個寒噤。
他看著窗外，看著那個砌石頭的人影還在忙碌，這屋里的世界似乎與他無關(guān)。
老馬突然感覺很疲勞也很悲傷……
這個時候，李兵拿著一支八一杠走進(jìn)了宿舍，向老馬說道：“班長，幫我計時?！?p> 說完，他就開始拆裝八一杠，那動作已經(jīng)熟練到讓人目不暇接的程度。
三個老兵看得有些發(fā)呆。
一支八一杠在李兵的手上快速拆卸開來，然后再重新組裝回去。
老馬把時間統(tǒng)計了出來：“30秒。比上一次快了兩秒?！?p> 李兵點了點頭，準(zhǔn)備把槍入庫，臨走的時候朝著三個老兵看了一眼，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那種嘲諷意味非常的明顯。
李夢立即沖了上去：“李竹子，你是不是想要搞事情？現(xiàn)在我們這些老兵，必須讓你懂懂規(guī)矩！”
聽見后面的動靜，李兵立即放下了沒有子彈的槍，轉(zhuǎn)身回頭。
這個時候李夢已經(jīng)沖了上來，伸手一推，李兵被推得一個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此時，練習(xí)已久的軍體拳不由自主地施展出來，雙手瞬間抓住了李夢的胳膊，下身一記掃腿，啪的一下，就將李夢給絆倒了。
李夢在地上滾了三滾，人沒有受傷，但是摔得全身疼，急忙喊道：“老魏、薛林，你們兩個看著我挨揍嗎？一起上去干他呀！”
薛林和老魏立即沖了上去。
老魏從后面雙手環(huán)抱住了李兵的腰，薛林抱住了李兵的一條腿，李夢也從地上配合著抱住了李兵的另外一只腳。
李兵一人難敵六手，被三個人緊緊抱著，動彈不得。
李夢大喊：“開飛機，開飛機！”
開飛機是指抓住人的胳膊和腿，像蕩秋千一樣蕩起來，然后拋出去。
三個人合力把李兵給抬了起來。
李夢大喊：“飛起來，飛起來！”
不等三人把李兵扔出去，老馬厲聲喝道：“反天了！有完沒完？都他媽住手！”
聽見老馬發(fā)火，李夢、薛林和老魏立即停了下來，并且松開了手，李兵雖沒有被飛起來，但卻依舊一屁股摔在地上。